石頭心中也開始有了不好的感覺,一路走來,都沒什麽人家,也沒有發現有人在他們後頭走啊!怎麽突然身後就有這個人!


    認真一看,後頭那人,一身短打扮,戴頂禮帽,手裏一個小皮箱,禮帽壓得低,遮了半張臉,可石頭扔石練出來的眼力,那決不是蓋的,他認出來了,這人是那個兇神惡煞、身坯極壯,幫秋林公司駕玻璃馬車的“車夫”!


    石頭心裏“咯噔”一下,這車夫沒跟著他們上火車啊,他是車夫,應該趕車迴車行啊?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會子還跟在他們後頭?


    誌遠又掐了他一下,輕輕的搖了搖頭。


    石頭愣了下,邊上有人,他知道誌遠不能明說,但那意思大約是別出聲,裝不知道。


    石頭心裏慌了,他怕真的像誌遠說的那樣,他們遇上了騙子!


    很快就到了馬車邊,這是兩輛有蓬的馬車,除了前簾布,都是黑布蒙得死死的,窗都沒開一個。


    古蠍子招唿孩子們:“你們四個,上這輛車,其它的,跟我上後麵那輛車,快點!”


    誌遠又捏了石頭一下,石頭順誌遠眼神一看,忍不住“啊”了一聲——第一輛車轅上,坐著個漂亮的大姑娘,大姑娘駕車,少有,但這還不出奇,出奇的是第二輛車轅上,坐著一個人,那人說話時,露出的那一口煙屎牙,石頭一眼就認得。


    “慢著!”石頭大喝一聲。


    所有人都看向他。


    誌遠忙暗中掐他一下,意思是別出聲!別惹禍!


    可石頭根本沒打算聽誌遠的,他是村裏的孩子王,村裏的小孩子,誰不聽話他揍誰,但若有外人敢欺負他們,他也會挺身而出,在這個時候,他怎麽能看著小夥伴們就這麽上了賊車!


    誌遠是聰明,可膽小怕事總是縮,這點上他忒鄙視誌遠。


    石頭甩開誌遠,衝前一指煙牙:“你不是城裏防疫所給我們村送石灰的人嗎?你怎麽在這裏?!你們串通好的是不?!大家別上車,他們是騙子!”


    除了誌遠,其它孩子還一臉懵然。


    誌遠心中極之驚駭,他們七個孩子,眼前對方已經是五個大人,後麵還有一個身坯極壯的“車夫”正在步步逼近,動起手來一點勝算都沒有,石頭怎麽可以這麽莽撞?!這裏四野無人,估計唿救都沒人聽見。要跑要反,也得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啊,在這發難,被削到死都沒人看見,壞人們一點顧忌都沒有!


    “快跑!”誌遠衝著石頭大吼一聲!說著把行李卷一扔,想跑,但才提起腳,身體就一輕,他身邊的黑心虎,已經掐著他的脖子,把他提離了地麵,誌遠用手用力去掰,可根本掰不動,誌遠也跟海山練過幾年功夫了,但一來還隻是打基礎階段,二來誌遠偏好學文,在武學上興趣不大,所以手底下功夫實在有限,但他的判斷力卻是有的,這一掰之下,就知道自己那點功夫和這人相比,天差地別,根本不是對手,情急之下,也沒有亂抓亂踢反抗,而是示弱的放軟了身子,哭出聲來。


    果然,黑心虎把他往地上一扔,誌遠忙捂著脖子上的痛處,大口的喘氣,剛才差點沒被掐死!


    邊喘氣邊看到,石頭已經被那個“老張”製住,而其它的孩子,要麽嚇得呆若木雞,要麽已經被人在膝蓋上踹了一腳,和他一樣,倒在地上。


    “老張”此時,原形畢露,看一眼孩子們,不立點威,這些小子不會乖乖的聽話,冷哼了一聲說:“你們聽好了,入了我的手,就聽我的話,不然,有你們好瞧的!”


    “放開我!” 石頭怒吼。


    古蠍子一笑,道:“小子們,老子今天就拿這大塊頭來祭旗,先讓你們看看,不聽我話的下場。”


    說著一偏頭,煙牙過來,從口袋裏拿出一根布條,走到石頭身後,把布條在石頭嘴裏一勒,石頭頓時就沒了聲音,隻有咽喉裏的一點嗚咽之聲。


    誌遠驚駭的瞪大了眼,原來這樣就出不得聲,煙牙剛才的動作那麽熟練,他們不是騙子,是強盜啊!


    石頭被勒了嘴後,古蠍子笑著,慢慢抓起了他的左手,然後用右手拇指和食指,用力的捏搓石頭左手小指的指尖。


    “嗚——!”石頭被勒著嘴,還是發出一聲讓人心驚肉跳的嗚咽聲,人被煙牙從身後鎖著脖子製住,雙腳在地上亂蹬,地皮都被他刨起來了,可見有多麽的痛。


    在古蠍子又一用力下,石頭喉嚨裏的聲音已模糊不清,身子反弓起來,眼淚鼻涕冷汗齊出,眼睛都突出來了!


    石頭是渾河堡村的孩子王,身坯極壯實,頗有一股子蠻力,可在精精瘦瘦的煙牙手裏,都掙紮不脫,誌遠已經看出來了,那些壞蛋們的武藝遠高於他,更別說沒練過功夫的其它孩子了。


    古蠍子得意的將石頭已經變了形、血肉模糊的小指舉高,給孩子看,獰笑著道:“從現在起,老子說的話,你們好好的聽,敢錯個一星半點,可別以為,這就是下場,這是輕的,老子整人的法子多了,比這慘千倍萬倍的,有的是!”


    孩子們全嚇得身子篩糠,不敢做聲。


    從身後鎖著石頭脖子的煙牙,還誇張的恭維笑道:“老爺子好手勁!指甲都整個搓掉了,就那麽輕輕一搓,哈哈!”


    古蠍子掃一眼幾個孩子,目光所及,孩子們都驚惶的低頭、後退,隻有誌遠,稍稍比別的孩子,堅持得久一點點,也低下了頭。


    然後,古蠍子看向石頭,問:“你呢?聽不聽話?服不服?”


    石頭已經在半昏迷狀態,沒給他迴答,但看著他的眼神裏,雖然無神,也有一股子痛恨和倔強的味道。


    古蠍子獰笑一聲:“不服是吧?那就再來,十個手指頭不夠的話,還有腳指頭!和我鬥?生鐵都能給你打熟了!”


    說著,故意慢慢的抓起了石頭的左手,然後和剛才一樣,用右手拇指和食指,這次,夾起的是無名指的指尖。


    誌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撲上前去,在古蠍子身前跪倒,哭著哀求道:“師傅!求您饒了石頭哥,我們聽話!我們都聽話!”


    古蠍子嘲笑道:“哎呀呀,好甜的小嘴,叫師傅叫得好親熱啊!滾犢子!誰是你師傅!入了我手,都是我的貨而已,昨天說看上你,是想你小子上套!想當我徒弟?做夢娶媳婦——想得倒美!”


    古蠍子正準備繼續捏暴石頭的無名指尖,忽然想起昨晚被誌遠這小子,逼迫著給了他50個大洋,心裏那小小不快,又被勾起,幹脆扔了石頭的手,轉而揪著誌遠的衣襟,把他從地上提了起來:“小子,昨天訛了老子50個大洋,很爽是不?要我饒他,不行!不過,你可以代他受!我要再捏暴一個指頭尖,要麽是他的,要麽是你的,你選吧!”


    “我……我……的……”誌遠嘴唇哆嗦著說。


    古蠍子聞言有點意外,估計孩子是嚇傻了,你我都分不清了,就一手仍然揪著誌遠的衣襟,另一手在誌遠頭上鑿了個爆栗。


    “嗷——!”那個爆栗,把誌遠痛得失聲叫出聲來,眼淚也一下就飆了出來。以前做錯事,他爹也鑿過他爆栗,他爹武藝高強,內外兼修,挨過古蠍子的這下爆栗,誌遠才知道,以前他爹打他的時候,是多麽的留手!


    古蠍子沒好氣的罵道:“抖個啥啊?嚇傻了吧,這下子可清醒了?老子是問,我是捏他,還是捏你!蠢東西,聽明白沒?


    誌遠抽泣著:“聽……聽清了。捏我,請師……張先生……放過石頭哥。”


    石頭聽了,掙紮著蹬著腿,雖被煙牙製住,仍盡最大能力搖著頭,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他剛才差點痛暈過去,自己這麽強壯都頂不住,誌遠身子單薄,估計直接就能痛暈過去。


    石頭想起了去年,誌遠麵對那條有毒的大野雞脖子蛇,也沒轉身逃跑,而是冒險把他從石頭坑裏救了出來。或者他一直都看錯了誌遠,誌遠一直怕事不惹事,但心底真正的勇敢,隻怕他石頭都比不上!


    古蠍子眉頭都不禁打了個結,眼前這小子,太奇怪了,忍不住問誌遠:“小王八羔子,你這麽為他,為啥?”


    誌遠淚眼模糊的看著古蠍子。


    為啥?因為石頭真把他當兄弟,在他最不堪最抓狂的時候,不惜和家裏人鬧翻,硬是從家裏搶出6個大洋,給他去救他的爹!


    誌遠不會說這6個大洋的事,這涉及他爹海山,所有和海山相關的事,誌遠都不想讓這些壞蛋知道。


    “因為,在我快餓死的時候,石頭哥,給過我一個香瓜!”


    古蠍子看著誌遠,第一次看得這麽認真:“喲嗬,還知恩圖報啊,好,我捏你,不捏他了!”


    但卻不是馬上就捏,而是先向他的大徒弟黑心虎一揚下巴:“先把石頭小指剁了。”


    黑心虎立即過來,從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和煙牙一起,把石頭往他們的一輛大車邊上拖,石頭拚命掙紮,無奈根本不頂用,被勒了嘴也叫不出聲。


    “你們要幹嘛?不是說放過石頭哥了嗎?”誌遠驚恐的叫道。


    揪著他的古蠍子殘酷的一笑:“別怕,那是為他好,不切掉,手指很快就會發黑發臭,會死人的,這是救他!”


    黑心虎和煙牙,把石頭拖到了車邊,抓起石頭的左手,把小指往車轅上一貼,跟著就以車轅為砧板,一刀下去,又快又準,石頭的半截小指就被切掉了。


    隨著一股血箭噴射而出,石頭暈了過去。


    煙牙給他做了個簡單的包紮。


    “到你了,”古蠍子揪著誌遠衣襟的手一推,讓誌遠站在自己的麵前,邪惡的笑道:“你也一樣哦,捏完要剁的,不然會死人的!哈哈,怎麽樣,現在後悔不?”


    見誌遠不作聲,古蠍子哄他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給你再選一次,捏他,還是捏你?哈哈哈哈!”


    古蠍子不會捏爆誌遠的手指,不是因為不舍得,是因為如果破了相,以後孩子就賣不上高價了,這孩子值錢,一是因為聰明,二是因為有一副好皮囊。


    而且他認定,這麽血腥的示範下,誌遠肯定會屈服的,哪裏還敢逞英雄為石頭出頭!


    誌遠站在古蠍子麵前,全身難以自禁地顫栗著,但卻慢慢的,向古蠍子遞出了自己的左手!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都看著誌遠,那個一直坐在車轅上的大姑娘,古蠍子的五徒弟韓萱,甚至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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