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遠這是硬要幫石頭扛下這一捏!


    古蠍子嘴角抽了抽,眼裏也不禁有一絲佩服之色,但更多的,是惱羞成怒,誌遠這小子,才是刺兒頭,石頭和這小子比起來,算個屁!


    古蠍子惡狠狠的道:“好小子,還真有小子種!好!你這個徒弟,我收了!今兒,就教你入本門的第一條道理!”


    古蠍子一撩長衫的後擺,獰笑著從腰後抽出一樣東西來。


    不是刀,而是他的旱煙具,那煙具有白銅的煙鍋和象牙的煙嘴,中間不是普通的漆木杆,而是一種很少見的材質,像是木頭,卻又有黃金般絲狀的金屬光澤。


    古蠍子眼睛裏的危險太過讓人害怕,誌遠本能的就想後退。


    可古蠍子的左手已經捏住了他的下巴。


    古蠍子捏著誌遠的下巴,讓誌遠仰視著自己,然後惡狠狠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師傅今天教你一條:是非隻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說著,左手在誌遠下頜上一用力,誌遠吃痛,不得不張大了嘴,古蠍了就把白銅的煙鍋戳進了誌遠的嘴裏,然後,狠狠的攪動!


    煙鍋一戳,上齶就見血了,帶著舌頭往牙齒上一撞一拉,就已經滿嘴是血!要不是怕缺了牙破了相,古蠍子能用煙鍋把誌遠的牙全掃了!


    古蠍邊攪動邊惡狠狠的罵:“媽的,好皮囊壞不得,就治不了你了麽,老子有的是法子治你!”


    誌遠因他爹生病和被抓,已經兩天兩夜沒好好的吃和睡,又受了驚嚇,本就體力有些不支,剛才古蠍子那一下爆栗,已經讓他頭暈暈的了,現在,哪裏還受得住。


    古蠍子才罵完,誌遠已疼得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誌遠醒來的時候,感覺嘴裏是又疼又麻,整個頭也是又疼又麻。


    似乎有人在說話,但又聽不清在說什麽。


    過了好一會,他才分清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之中。


    他想起了自己,為了幫石頭,對著那個威脅著要捏爆他手指頭的“老爺子”,伸出了手,可那個人不捏,而是用煙鍋頭子,伸進他嘴裏狠狠的攪和!


    身體在顛簸,這應該是在馬車上!


    誌遠把眼睛慢慢的欠開一條縫,眼前很暗,不是夜晚那種漆黑,而是隨著晃動,偶爾有一點光線射入的那種黑暗。


    他發現自己被人綁著手腳,扔在馬車車廂裏的最尾端。


    腦子稍稍清醒,一直都能聽到的話說聲,這才入了耳。


    聽了一會,他辨出了古蠍子的聲音,原來自己正和這個大壞蛋同一馬車,誌遠動都不敢動,隻裝著沒醒。


    事實上他真的很想再次昏睡過去,因為頭上和嘴裏的傷痛,讓他感覺頭暈惡心,眼皮子似有千斤重。


    馬車前簾忽然一挑,外麵的光線大量進入車廂,誌遠忙閉著眼睛,盡量平穩的唿吸,裝暈未醒。


    就聽一個壓低的聲音在發問:“老爺子,前麵路上有個貨,約莫十二、三歲,順手擄不?”


    聽聲音,說話的應該是在車廂外麵坐著的駕車人。


    “沒人?”老爺子問。


    “沒人!”駕車人肯定的迴答:“隻看到那貨一個!”


    “之前碰到的人離這多遠?”


    “約莫兩裏地,在路邊地裏刨土豆的兩口子,他倆隻顧著刨土豆,應該沒留心咱們!”


    “我看看!你進來,我來駕車。”


    一陣聲響之後,大概是“老爺子”和原來的駕車人對換了位置,跟著就聽見“老爺子”的聲音:“擄!老大,一會我裝問路,你手腳利索些!老三老四,準備好打包、灌藥!”


    “知道!老爺子放心!”幾人齊齊低聲應道。


    誌遠聽了,心裏不禁駭然,這夥子強盜,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路上強擄落單的孩子,這個世界,還有天理不?!


    過了一會,果然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就聽“老爺子”的聲音:“小兄弟,問個路。”跟著就是一陣白光,一陣風聲,應該是車裏有人竄了出去,跟著一聲“嗚”的聲音,似乎是那孩子發出的,聲音發悶,要麽是被人捂著了嘴,要麽就是像石頭那樣,被人用一根布帶勒住了嘴,跟著“砰”的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甩進了車廂,跟著馬車就重新加速飛奔了。


    誌遠沒敢睜開眼看,他估摸那“砰”的一聲,是那個走在道上的孩子被人捆了,扔進了車廂,前後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馬車甚至沒有真正停下過,這夥人太曆害了。


    剛給綁上來的人在掙紮,然後聽到兩聲悶響,大概是挨了兩拳,不知是怕了還是人被打暈了,就再沒有掙紮的聲音了。


    “老大,你來駕車!”老爺子下命令的聲音。


    又是一陣響動,駕車人又換了,老爺子坐進了車廂裏。


    “暈了?”老爺子的聲音。


    “暈了!”


    “塞藥!趕緊的,再灌兩口酒,發散得快!免得醒過來吵鬧壞事兒。”


    又是一陣子聲響,


    “放好車簾子!別走光!”還是老爺子的聲音。


    然後誌遠就感覺周圍光感一暗,應該是車簾放好,將光線全遮擋了。


    過了一會,大約事事妥當了,幾個壞人開始閑嗑牙。


    “老爺子真是福星高照啊,走在道上,都有這樣的無本生意送上門,哈哈!”一個阿諛奉承的聲音。誌遠聽著,感覺像是煙牙的聲音。


    老爺子蠻不在乎的聲音:“哼,就這貨色,也就是成批走給老張的貨,最多也就20個大洋,媽了個巴子的,這年頭,豬肉還年年漲價呢,那個死老張,這些年了,這人的價就沒漲過!20個大洋有啥好得瑟的,還不夠老子去吃次花酒!”


    “老爺子,這些年,辛苦的是咱們,肥的是老張,要不,咱們換個下家?!”一個比較陌生的聲音,應該是除了煙牙和駕車的“老大”之外的那個“老三”。


    “別說這些個沒用的,老張手長著呢!”老爺子道:“多少煤礦的大櫃和他有交情,家裏還和日本人合夥做生意,官府裏抓了他的人,寫個手指寬的紙條,人就能放出來,能水大著呢,價碼雖然不好,但好歹每迴都是現錢!沒他,我們的貨怎麽走?眼紅別人有屁用,咱還是得好好釣幾條大魚,才是正經,這些個20個大洋一個的貨色,沒多少賺頭!”


    誌遠聽了,心裏不禁罵這些個黑心的人販子加強盜,沒多少賺頭你別賺啊,你吃一場花酒,就有一個人家不見了孩子,你樂嗬一天,人家興許就是一輩子骨肉分離!


    “老爺子,您花大價,收渾河堡的那小子,是不是準備用他幹一票大的?


    “廢話!你們等著瞧吧!”


    “老爺子,您真的收他當徒弟?”


    “你說呢?”


    “老爺子做事高明,哪是我們能猜透的,就是猜不透,才討老爺子示下啊,真,他是我們的六師弟,假,他不過就是個貨,那差別大了去了。”


    “哼!沒差!他既是你們的六師弟,也是貨!他若肯跟著我們好好幹,那就是你們師弟,以後長大了,還可以象老三似的,專門賺那些富婆的錢!如果敢不聽話,過兩年,長夠了身條,就賣給金四疤子,以他的模樣,價碼如果不比飛雲翻兩番,老子還不尿金四那個死疤子了,直接上北平,另找門路出貨去,北平可有得是能出得起大價的大爺!”


    “嗬,那二哥要急眼了,年畫上的魚——隻能看,不能吃,對著六師弟,隻有流口水的份!哈哈!”


    “哼!那二棒槌,就那麽點出息!你們迴頭和他說,叫他把褲襠裏的那玩意兒,夾緊嘍!別動不動就掏出來,沒事找事!他要敢碰老六,壞老子的財路,老子塞他一肚子的紅毛丹!親叔侄都沒情講!”


    “老爺子,別動氣,二哥哪裏敢不聽您的啊!”


    “還有”,老爺子又道:“你們記住了,以後他出去釣魚,或是做什麽事,不論到哪,你們得有人跟著,給我看好了!”


    “放心吧老爺子”,煙牙的聲音:“就這臭小子,嘴裏才捅兩下子就暈了,也就他媽的一個慫貨,放他都跑不了,嗬嗬,不說師哥師妹們武功高強,就我,先放他跑個歡的,隻要眼睛還能看到他,我就能把他給逮迴來!”


    “哼!你們別小看他,這小子,可不是表麵看的那麽軟巴,而且人雖小,眼力勁卻很不錯,當然,這些,在我們手裏就是個屁,但別忘了,他爹是順天!雖然被咱整了進去,可會不會出來還不知道,如果他爹能出來,又要讓這小子跑了,迴去叫順天來找我們麻煩,那我們豈不是撥草尋蛇,自己給自己找事?”


    誌遠心裏猛地打個突,整個人差點沒一激靈——剛才這些人在說什麽?!爹爹進大獄,原來是他們在使壞?!


    “嗬,老爺子穩當!徒弟們記下了。可順天算個啥啊,老爺子您‘古蠍子’的名頭,名震關東的時候,他順天還穿著開襠褲呢,別說他找不著咱們,真找著,我估計他在老爺子手下,都走不過三十招!啊——”正在阿諛奉承的煙牙,突然挨了古蠍子一個爆栗。


    跟著古蠍子就罵道:“你除了會拍馬屁還會個啥?!說了悶聲發大財,怎麽不長記性?順天一人散了一個綹子,用拳頭了?媽了個巴子的,用的是槍!”


    突然間車廂裏光亮起來,那是正在駕車的古蠍子的大徒弟黑心虎,掀開了車前簾,黑心虎扭身壓低聲音說:“輕點!才想起來,五妹說,那小子滿嘴是傷,全腫了,剛才人暈了後,蒙汗藥沒喂進去!”


    才說完,古蠍子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腳:“你怎麽不明年再說!”


    又命煙牙:“老四,快瞧瞧!”


    要來查看自己了,這夥陷害爹爹的仇人!隻要和海山沾了邊,誌遠心中就有了無窮的勇氣!總有一天,他要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誌遠心裏心念一轉,放鬆了身體,軟軟的癱著,跟爹練了幾年鬆靜功,對於放鬆和入靜,功底還是紮實的。


    果然,黑暗中不知是誰的手,在他身上摸了幾把,是要看看他醒了沒。


    “還沒醒呢,老爺子,這小子身體不行啊,幹大事都不知頂不頂得住,就怕一見血人就軟了。”煙牙說。


    古蠍子沒好氣的罵道:“還廢話!還不趕緊先灌藥!王八一個鱉一個的,你們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白山夢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惠風明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惠風明月並收藏白山夢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