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顏簡白剛想迴答,喉頭突然一股腥甜,擱在膝蓋上的手指抖個不停,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最後斜眼瞅見顏希麵前的麵碗。


    他一把就搶了過來,抽了一雙筷子,唿哧唿哧地吃了起來,活像八百年沒吃過飯。


    “哎,老顏你幹嘛……”


    顏簡白疾如閃電的手勢,把顏希嚇了一跳。


    她下意識就想阻止,結果抬頭就看見一慣嬉皮笑臉的顏簡白臉色難看如死灰,一雙手哆哆嗦嗦,幾乎連筷子都握不住。


    顏希瞬間閉嘴。


    “吾沒事,吾就是餓了。”嘴裏包了大半碗糊爛的麵條,顏簡白口齒不清地迴答道。


    卻連抬頭看一眼女兒的勇氣都沒有。


    顏希:“……”


    看著老顏失魂落魄的模樣,她的眼眶微微漲紅,突然有點後悔自己的莽撞。


    直到連湯帶渣全吃了個幹淨,顏簡白這才豪放地抹了一把嘴,咬了咬牙說:“你周叔叔……周墨翟說的沒錯,艾莉絲確實是你媽媽。但我……我不是你爸,雲家少爺才是。”


    “其實,我跟艾莉絲是同期師兄妹,在一起滑冰多年。年少輕狂時,我曾經愛慕過她……好啦好啦,我是一見鍾情,愛她愛得尋死覓活,沒她我簡直活不下去。”


    在顏希審視的目光下,顏簡白無力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可是,艾莉絲那丫頭連正眼都沒瞧過我,卻嫁給了雲曄,不就是因為雲家家大業大麽!我心裏不服氣,就準備找他們說說理,結果剛好碰到艾莉絲產前抑鬱症發作,兩人大吵一架。我眼見著艾莉絲跟瘋了似的,一個孕婦開著跑車狂飆了出去。等我迴神,他們早就不見了蹤影。”


    在顏簡白斷斷續續的迴憶裏,顏希這才了解了當年大部分的真相。


    原來,當年花滑皇後艾莉絲,並沒有生孩子的打算,她的事業剛剛步入正途,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


    艾莉絲並沒有做好成為一個母親的準備。


    所人參與運動的人都知道,一個運動員的花期隻有那麽幾年,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


    顏希同是花滑選手,她當然能理解艾莉絲的痛苦。


    如果在她人生最巔峰的時候,有人跟她說,以後她再也不能滑冰了,顏希可能連死的心都有了。


    何況,艾莉絲那時已經二十多歲了,如果那個時間放棄滑冰,懷孕生子,那就等於她自己選擇了退役。


    退役意味著什麽?


    對一個年歲漸長的運動員來說,世界日新月異,以後她還能不能再次迴到冰場,都是個未知數。


    這樣的打擊,對一個為了滑冰付出了一切的運動員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難怪艾莉絲當年會發瘋。


    這事兒擱誰身上,都得瘋。


    眼看著艾莉絲瘋狂飆車出去後,顏簡白愣了好大一會兒才迴了神。


    當年的老顏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孩,心理上還是個孩子,看見這樣的一幕,內心慌得一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等他開著車找到艾莉絲夫婦時,車禍已經發生了。


    當時,因為艾莉絲跟鳳美夫婦兩輛車相撞的瞬間,導致汽油外泄,過了沒多久就發生了爆炸。


    老顏到現場的時候,隻見一片衝天火光,轟轟烈烈地燒著,所有人都葬身在火海裏。


    隻有艾莉絲一個人虛弱地趴在路邊,也不知她一個孕婦是怎麽逃出來的。


    老顏本就愛慕她,看見這樣一幕,心疼得眼淚直掉,抱著心愛的女孩就要去醫院。


    可是,艾莉絲這時候已經氣若遊絲,眼看著也活不了了,她撐著最後一口氣,讓顏簡白救救她的孩子。


    二十多歲的老顏哪信這個邪啊,流著眼淚嘶吼,誰管那個小孽種啊!


    老顏舉著手發誓,自己一定會救她,一定會讓她活下來,一定會讓她漂漂亮亮地站在冰上,再跳一百年。


    艾莉絲大概知道自己命數已盡,逼著老顏發了毒誓,永遠都不會丟下她的孩子,會將她養大,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照顧。


    隻是,她死前還有最後一個願望。


    她說自己就是因為滑冰才死的。


    如果有選擇,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活在一個單純的世界裏,不要再走她的老路,不要再當一個沒有自我的滑冰機器,開開心心地活著。


    最後,艾莉絲還要老顏發誓,從此以後的每一天,他都不會讓自己的女兒接觸跟滑冰有關的任何東西,隻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


    顏簡白愛她呀,他有什麽辦法呢?


    作為一個愛慕者,除了實現她的遺願,他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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