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峰日暮返學堂,探病憂心念李秀。


    夜路沉沉風瑟瑟,孤身影影意彷徨。


    林曉峰拖著那仿佛灌了鉛般略顯疲憊的身軀,緩緩走在迴學校的土路上。夜,宛如一口巨大而深邃的黑鍋,嚴嚴實實地倒扣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將世間萬物都吞噬進了它那無盡的黑暗之中。四周黑沉沉的,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靜謐得讓人心裏發慌,唯有遠處村子裏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像是黑暗中不甘寂寞的精靈發出的陣陣唿喊,那聲音在這寂靜得有些可怕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一聲聲迴蕩在空曠而又略顯陰森的田野間,仿佛是在訴說著夜的深沉與寂寥,更是給這沉沉的黑夜增添了幾分神秘莫測的氣息。


    終於,那幾排低矮的校舍在黑暗中隱隱約約地現出了輪廓,像是一群沉默寡言的老者,靜靜地矗立在這片土地上。校園裏靜悄悄的,仿若一座被時間遺忘的孤島,沉浸在一片死寂般的漆黑之中。風,如同一個不知疲倦的幽靈,在校園裏肆意穿梭著,掠過樹枝時發出的沙沙聲響,好似它那陰森的低語,在這空蕩蕩的校園裏迴蕩著,讓人不禁毛骨悚然。林曉峰隻能憑借著腦海中那模糊的記憶和身體的感覺,摸索著前行,他那孤單的身影在這如墨般濃稠的黑暗中若隱若現,仿佛隨時都會被這張牙舞爪的夜色無情地吞噬掉,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林曉峰快要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他隱隱約約瞧見一個身影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像。待他走近了些,借著微弱的光線,才看清原來是村長。村長穿著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深藍色布衫,雙手習慣性地背在身後,臉上帶著些許焦急與關切的神情,眼睛一直緊盯著林曉峰來的方向,在這漆黑的夜裏,他那身影顯得有些孤單卻又透著一種堅定。


    林曉峰心裏不禁湧起一股暖意,加快了腳步,走到村長跟前,輕聲說道:“村長,這麽晚了,您咋在這兒等我呢?”村長看到林曉陽峰,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曉峰啊,我就知道你這孩子今天去看李秀,肯定迴來得晚。我這心裏惦記著,就來這兒等你,想問問李秀的情況咋樣了。”


    林曉峰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村長,李秀嫂子現在身體還是挺虛弱的,不過醫生說恢複得還算不錯,就是還得再養些日子。孩子們都盼著她早點兒迴去呢。”村長聽了,輕輕點了點頭,眉頭微微皺起,滿是擔憂地說:“唉,李秀這孩子,為了咱村小學可沒少操心,可不能讓她就這麽一直病著呀。咱得想辦法讓她盡快好起來,孩子們離了她可不行啊。”


    學校門口,兩個人靜靜地站立著,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顯得有些孤單和落寞。


    村長和林曉峰在學校門口站了一會兒,他們又一次談起了李秀的狀況,語氣中充滿了擔憂與關切。“也不知道李秀現何時能康複?李秀可是個好孩子呀。”村長說著目光望向遠方,仿佛想要透過重重夜色看到醫院裏的李秀。


    林曉峰輕輕歎了口氣:“醫生說她的情況不好了些,但我們都要相信她一定能夠挺過去的。”說完,他不自覺地裹緊了身上的外套,一陣夜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穿透衣服的縫隙,直抵肌膚。然而,這股涼意並未能吹散他們心中對於李秀深深的牽掛。


    “學校這邊已經安排好了,我讓同學們輪流著上課和自習,希望李秀知道孩子們沒有停課後,能給她一些精神上的支持。”老師繼續說道,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村長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是啊,大家都很擔心她,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迴到我們身邊。”


    夜越來越深,風也越刮越大,可那兩顆牽掛的心始終沒有改變。他們默默地站在校門口,任由思緒飄向那個正在與病魔抗爭的女人……


    隨後,隻見那位滿臉皺紋、身形略微佝僂的村長緩緩地走到了林曉峰麵前。他那雙曆經滄桑的眼睛裏透著一絲溫和與慈祥,微笑著向林曉峰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用那略帶沙啞卻又飽含親切的聲音說道:“曉峰啊,我這就先迴去啦!你也要多注意身體。”說完之後,村長便轉過身去,邁著緩慢而沉穩的步伐逐漸離開了這座充滿朝氣的校園。


    林曉峰看看遠去的村長,沿著那坑窪不平的操場緩緩前行,腳下的土路在夜色中顯得越發昏暗,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些許的鬆軟,仿佛隨時可能會崴到腳。路兩旁的草叢裏,時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的蟲鳴,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脆,卻也透著一絲孤寂,仿佛是這些小生靈在這黑暗中獨自傾訴著什麽。


    林曉峰來到了住的那間小屋前,林曉峰輕輕推開那扇有些破舊的屋門,一股潮濕且夾雜著陳舊氣息的空氣猛地撲麵而來,那氣味就像是從歲月的深處緩緩散發出來的,帶著一股腐朽與滄桑的味道。屋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潮氣,混合著陳舊的氣息,仿佛這裏許久都未曾與外界的新鮮空氣有過一絲交集,一直被這股沉悶的氛圍所籠罩著。一張窄小的木板床靠牆擺放著,床腿下還墊著幾塊磚頭,大概是為了找平那並不平整的地麵吧。床邊的小桌上,淩亂地堆著幾本用得有些卷邊的教材,還有幾本學生們的作業本,紙張都已經有些發黃發皺了,那發黃的顏色仿佛是被時間的大手輕輕撫摸過,留下了歲月的痕跡,而那發皺的紙張則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曾經被無數次翻閱的過往,每一道褶皺裏似乎都藏著一個關於知識傳授與汲取的小故事。


    林曉峰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聲在這寂靜的小屋裏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對這壓抑氛圍的一種無奈迴應。他把身上的布包小心地取下,放在了床腳邊的地上,那動作輕緩而又略顯沉重,仿佛放下的不僅僅是一個布包,更是這一整天奔波勞累所積攢下來的疲憊與心事。他慢慢在床邊坐下,思緒還牢牢地停留在醫院裏的一幕幕場景上,李秀嫂子那虛弱蒼白的模樣不斷在腦海中浮現,揮之不去,如同一個怎麽也驅趕不走的影子,緊緊地纏繞著他的心頭。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從角落裏找出那盞用玻璃瓶做的油燈,又翻出火柴,輕輕劃著一根,小心翼翼地將油燈點亮。昏黃的燈光在屋內搖曳著,宛如一個在黑暗中翩翩起舞的精靈,努力地驅散著周遭的黑暗,卻也隻是在這濃重的黑暗中撕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讓這小屋顯得更加古樸而簡陋。燈光映照下,能看到牆壁上有些斑駁的痕跡,那是雨水滲漏或是歲月侵蝕留下的印記,仿佛是一幅用時間和自然之力繪製而成的畫卷,每一道痕跡都像是畫筆留下的筆觸,記錄著小屋在風雨洗禮和歲月流轉中的滄桑曆史。屋頂的橫梁上,有幾縷蛛絲在微風中輕輕飄蕩,它們像是這小屋的不速之客,卻又在這裏安營紮寨,悠然自得地享受著這份寧靜,那纖細的蛛絲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是在炫耀著它們在此處的“領地主權”。


    他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緩緩地走到那張老舊的木桌前,目光停留在那個掉了漆、顯得斑駁破舊的暖水瓶上。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其拿起來,輕輕地晃動了幾下。隨著瓶子的搖晃,裏麵傳來一陣輕微的水聲,但很明顯,所剩無幾的熱水並不能讓他感到滿意。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動作輕柔地將暖水瓶傾斜,往旁邊的一個半舊不新的搪瓷缸裏倒去。不多不少,剛好倒出了半缸溫水。他端起搪瓷缸,湊近嘴邊,先是小心地抿了一小口,讓那溫熱的水流慢慢滑過喉嚨,滋潤著因為長時間沒有喝水而變得有些幹澀的嗓子。


    當那口水進入口腔時,他不禁皺了皺眉,因為暖水瓶裏的水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鐵鏽味。不過,在這個時刻,這種特殊的味道並沒有讓他覺得難以忍受,反而像是這簡陋小屋裏獨有的一種標記。它承載著歲月的痕跡和生活的滄桑,散發著一種陳舊卻又質樸的氣息。


    在那昏黃的燈光映照下,整個房間都被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暖色光暈。而那股淡淡的鐵鏽味,此時似乎也融入到了這片溫暖之中,成為了一種別樣的溫馨與安慰,撫慰著他那顆因忙碌和勞累而疲憊不堪的心。


    放下搪瓷茶缸,他又下意識地翻開了那幾本學生的作業本。在昏黃的燈光下,孩子們那歪歪扭扭卻又透著認真勁兒的筆跡映入眼簾,林曉峰心裏湧起一股暖意。這些孩子啊,可都是村子未來的希望呐,李秀嫂子那麽盡心盡力地教導他們,自己也絕不能懈怠呀。他拿起一支用得有些禿了的鋼筆,開始認真地批改起作業來。隻是今晚,他的心思似乎總難以完全集中,時不時地會停下筆,望向窗外那黑沉沉的夜色,仿佛能透過這黑暗看到醫院裏李秀嫂子所在的病房,心裏默默念叨著她一定要快點好起來,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擔憂與期盼,仿佛要穿透這厚厚的黑暗,直達李秀嫂子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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