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玨倒是沒有再為難算命先生。


    將他放下之後,沉著臉坐在了他的算命攤子前。


    那位先生匆匆跑過去,將摔在地上的丫頭扶起來,上下觀察了一下,發現並沒有受傷,才不情不願地走迴來。


    迴來的時候,崔玨已經十分自覺地在攤子上放了一錠金子。


    “別,崔兄你的錢我可不敢收了。”


    他將金子推迴崔玨手中,周圍原本圍觀的人就多,看到崔玨出手如此闊綽,圍觀的人更多了起來。


    “喲,公子,來我這算算,我算的賊準!”


    “你別信他,他上次算命就給人打斷腿了,還是信我,我家祖上三代都是算命的!”


    “哈哈哈哈,你個殺豬的湊什麽熱鬧?”


    周圍哄笑聲一片,似乎是那錠金子將周圍十裏八鄉的騙子都聚集過來了。那算命先生將周圍的人趕了趕,心道,崔小將軍想算,他還不樂意算呢!


    好不容易拜托了那尊大佛,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又被抓迴來了。


    二人直接轉角去了一家清淨的客棧,找了個包間詳談。


    烏衣乖巧地關上門,在門口守著。


    “當初你見她,都說了什麽,一字一句告訴我,若有半句虛假之言,我殺了她。”


    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剛才那樣混亂的情況,他還不忘去拿別人的軟肋,紅衣站在一旁嘖嘖出聲。這是崔玨原本的模樣還是戾氣浸染之後,他的模樣?


    算命先生低咒一聲,從行李之中拿出一支清香,點燃之後放在了二人中間。


    從懷中取出一方小玉瓶,戀戀不舍地推過來,崔玨伸手接過的時候,他甚至還掙紮了兩下。但是想到紅衣那副不好惹的模樣,還是放了手。


    “抹在眼尾,你自己見吧,不過我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見你。”


    “糾纏我這麽久,不敢來見我?”


    崔玨動作迅速,他等這一刻很久了。


    抹上那冰涼的液體之後,他閉上眼,良久都沒有睜眼,感受到一旁的道士還在看著自己,便又說了句:“你出去。”


    許久沒有聲音,他半睜開眼,便聽見一個清涼的聲音在對麵響起:


    “剛見麵就趕我走?”


    崔玨心髒微微顫了顫,眼睛隨即掙開了。


    對麵果然如算命那先生所言,是一位紅衣女子,隻不過看上去靈動秀氣,一點兒也沒有鬼的樣子。


    “我們見過的。”


    紅衣見他微怔的模樣,以為他是第一次見鬼,受驚嚇所致,便率先開口緩和眼下的氣氛。


    “當初我去過你夢中,你還打了我,記得嗎?”


    紅衣講這話的時候,大概是在迴想當時被打的場景,好看的臉頰帶著一絲怨念,讓整張臉看上去更加靈動。


    崔玨內心深處一個角落微微鬆動,一股不可言說的情緒化作一根細細的銀線將他整顆心髒束縛起來。


    “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何要我為你作畫?”


    紅衣一雙漂亮的眼睛轉了一圈,清亮地看著崔玨,半晌,唇角一揚:


    “自然是因為…仰慕名震四方的崔小將軍。”


    崔玨不禁挺直了背脊,他直覺她在說謊,可是內心深處,又是一股莫名的雀躍之情。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色令智昏。


    他腦海中躍出這四個字來。


    “你我陰陽相隔,你連人都不是。”


    饒是崔玨心中有如何心動的情緒,他卻始終是理智的,甚至是冷靜到無情的。


    “你總是要死的不是?”


    紅衣眨巴眨巴眼睛,帶著笑意說道。


    甚至是有些惡意地挑了挑眉。


    “好,我畫。”


    桌上的香在這一刻燃盡,崔玨看著漸漸淡化在眼前的紅色身影,原本一直緊握在身前的手忽然伸出手去抓了一把,自然隻是抓到了空氣。


    “落白!”


    落白原本就在門外等候,聽到裏麵一聲喚立馬就推門進去了,還偷偷往屋內忘了一眼,什麽也沒有,這才將門開大了些,讓身後的少女也跟著走了進來。


    “多謝。”


    崔玨從手指上取下一枚玉扳指:


    “持此扳指,換我一諾。”


    落白雙眼之中瞬間冒出一道精光,忙不迭地伸手接過,原本因為對自己這點寶貝道具的不舍而產生的失落情緒瞬間煙消雲散了,笑著送崔玨出了門。


    “您再來啊~”


    崔玨迴營之後,便將自己關在了營帳之中,原本商定的圍城大計也擱置了下來,形成了雙方對峙的局麵。


    隻有一直跟著他的紅衣知道,他在屋中畫了一幅又一副畫像,這一次與之前那次不同。


    每一幅畫上都有著一個笑容清麗的女子,不再隻是一個朦朧的背影。


    圍城七日之後,原本在北方虎視眈眈地異族聽聞中原內戰,舉兵前來坐收漁翁之利的時候。


    崔玨忽然舉兵向外,一舉殲滅敵軍。


    戰後更是主動上交兵權,從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不知所蹤。


    多少年之後,紅衣問已經恢複仙身的崔玨,當時他為何就放棄了反叛?


    崔玨隻是在微風中輕輕一笑:


    “你連美人計都用上了,我不認輸怎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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