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唯·斯格沃克見他沒有再說什麽,便也沒有再停留在這裏,徑自離開了。銀夏靜靜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也不知道她想要去哪裏。海瀾就坐在遠處的另一條長椅上,那裏離冬韻的病房更近,他不知道她剛剛是否有聽見他和伊唯·斯格沃克之間的談話。而堅勝依舊是不知所蹤,他不知道最近堅勝究竟是怎麽了。nasa的那場爆炸,真的改變了她太多。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銀夏意識到自己應該要進去看看情況——海瀾已經在不知何時重新進入了冬韻的病房。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腿早就已經麻了,走起來步來困難萬分。當他進入冬韻病房的時候,看見海瀾正伏在床頭,將頭埋在了雙臂中。看到這般情景,銀夏的心頭立刻掠過一片酸楚。


    他頭重腳輕,因為悲傷而昏沉不已。他找了一張椅子,在海瀾的身邊坐下了。這時,一旁的海瀾突然發出了聲音:“以前跟他結婚的時候,隻是因為他是你的朋友……”


    “誒?”銀夏一愣。


    “因為他是你的朋友啊……而且那個時候我又是使館的領事,要是能和你的朋友保持好關係的話,有什麽事也能方便地聯係到你,而且還能促進地球和魔星兩方麵的溝通……當時,我隻是這麽想的,為了方便自身的工作所以才嫁給了他。不過現在,似乎好像理由變得更加複雜了呢……”海瀾終於抬起了頭,銀夏在她的臉上看見了淚痕。


    以前,他還從來沒有見到海瀾哭過。或許,一開始海瀾確實是因為這樣的理由所以才答應了冬韻的求婚,不過冬韻確實是一直都深愛著海瀾的……而夫妻兩人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顯然已經產生了真正的感情……因此現在,海瀾才會流『露』出如此的痛苦。銀夏悄悄地歎了一口氣,然後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著她。


    “是鳳瀾教導我要堅強……是天剛教導我要保持不變的初心……是他們兩個告訴了我家人的重要『性』。”他從她的話音裏聽出了哀傷,海瀾鮮少談及自己逝去的親人們。


    “所以,在成為了家人之後,最初的想法才會慢慢改變……”海瀾語調悠長而平緩,卻透著無法抑製的悲傷。銀夏知道,在她的心中,家人永遠是最重要的。


    銀夏轉而看著此刻正躺在病床上,自己那舊友的臉龐。他也是被利用的吧……他和冬韻,還有海瀾、伊唯、堅勝……他們此刻都身陷泥潭之中,無法掙脫。但他知道,冬韻本『性』不壞,他還是銀夏從前認識的那個冬韻……


    雖然這些年來發生了這麽多事情,有這麽多悲歡離合,但最終他們應該也還都保持著自己的初心……冬韻沒有改變。他還是那個重視友情、重視家人的人。


    “銀夏……”海瀾突然低聲喚道,“一開始的時候,我對他確實是沒有任何感覺的,但為什麽,之後又會產生那樣的感情呢……?”


    “因為你已經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家人了吧。”銀夏迴答道。因為海瀾最終還是將冬韻視為了自己真正的家人,所以在家人受傷的時候,她才會如此哀慟……銀夏是這麽認為的。


    他靜靜地看著這對夫妻,苦澀地笑了一下:“那,我先出去了。”他強烈懷疑剛剛海瀾在他沒來的時候是不是哭過了。那他現在留在這裏也不合適,他應該給海瀾一個合適的發泄自己感情的環境。於是,他重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到了病房外麵。


    他重新坐到了長椅上,現在,堅勝和伊唯·斯格沃克都已經不在那裏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機並登錄了許久不上的微信。


    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讓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微信了,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又有什麽人在找他……不過,除了孫老師的幾句慰問之外,並沒有人給他發來消息。銀夏漫不經心地將微信列表翻到最下麵,卻突然感到了一絲不平衡感。感覺好友列表裏麵少了好多人……迴過神來,他趕緊翻看列表,發現虹翼、韻美和席英睿的名字都從自己的列表中消失了!


    這是怎麽一迴事……他想了很久,突然想起來那時在飯店中席俊哲利用儀器掃描群眾,給他們消除記憶的一幕。是因為這樣,才會讓那些被遺忘的人所有的相關信息都會消除嗎?但是,我明明沒有忘記他們……銀夏猜測,肯定是組織中有人為了防止有人看見這些人的名字從而想起他們,直接注銷了他們的微信號。


    銀夏仰天長歎。我是不是也被人給遺忘了啊……近日來的連續奔波,不停發生的各種事件,早已讓他身心俱疲。


    夜裏,他照例是最後去睡的人。當他最後一次踏進冬韻的病房,停下腳步,轉頭迴望,隻見海瀾坐在黑夜裏,麵『色』堅毅凝重。銀夏飽含憐憫地望了病床上正在熟睡的冬韻一眼,突然不想要遠離這家醫院悶熱的環境……他望著窗外的夜『色』,來到了醫院外,終於在這裏唿吸到了新鮮的空氣,心情卻也更為惆悵。


    ***


    他的腿部自膝蓋以下結滿冰,腦袋和肩膀是白茫茫一片。站在陽台上,狂風拍麵,融雪流下。


    宛如眼淚。


    在夢中,他仿佛又迴到了那個寒冷的冬天……夢中的世界,比現實中要更為寒冷,更為淒涼苦楚。就在這時,他聽見了歌聲。那是一聲悠長壓抑的悲歎,逗留在書店的閣樓之中,盤旋在夜空之中,令每一個聽到它的人打骨髓裏發冷。


    在夢中驅散所有寒冷的,是那個金『色』的鎧甲人。席英睿跪倒在茫茫雪地上,抬頭仰望那束光芒。那光芒如同希望,那麽遙不可及。“幫幫我……給我……”給我什麽?但是,那鎧甲人沒有做出任何應答。席英睿認定那是虹翼的報複,虹翼在天上愣愣地注視著他,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卻絕對不會提供援手。


    虹翼是那麽恨他啊……所以,他永遠也不會再給予自己幫助了。英睿也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做虹翼的朋友……他從夢中醒來。滿麵淚痕。


    他醒來,發現自己獨處書店閣樓。韻美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他擦幹自己的眼淚,知道不能讓自己的眼淚給稻妻大人看見……然後,無名氏草草地穿好衣服,接著便下樓了。可這時,他卻發現,樓下的書店已經炸開了鍋。


    他們是在今天清晨發現死者的。無名氏下樓之後,藏在簇擁著的人群後麵,望見書店的門口有兩具屍體,無名氏可以看出那是兩名亞魔。另一名亞魔事情在它們的身旁蹲下,揪著頭皮抓起頭顱。發束從它指尖落下,鬆脆有如稻草。亞魔咒罵了一聲,用手背把臉部翻過。屍體另一側的脖頸部位有道深深的傷口,好似一張大嘴,其中積滿了幹涸的血塊,頭脖之間僅剩幾條肌腱相連。那士兵總結道:“它是給斧頭砍死的。”


    死者的雙手和另一個士兵一樣完全漆黑,傷口如疹子般覆蓋全身,從下體到胸部再到喉嚨無一幸免,上麵裝飾著一朵朵幹裂的血花。它的眼睛依舊睜開,讓看的人『毛』骨悚然。


    無名氏也大驚失『色』,他不知道會有誰敢在稻妻大人的鼻子下進行謀殺。這些死去的亞魔可都是稻妻大人的部下啊……無名氏已經可以想象兇手被抓住的時候,會遭到如何淒慘的折磨了。然而他卻發現,自己在同情那個謀殺犯……他甚至希望那個殺害了這兩名亞魔的人永遠都不要被抓到。


    “等大人迴來了,一定要好好跟他說明今天的情況。”一名人類士兵對身邊包括亞魔在內的所有士兵說道,“這一定是一次有預謀的謀殺……殺人犯沒有用槍,而是選擇使用亞魔身上的兵器……可以肯定,他們是怕槍聲會吵到我們;而這樣的行為,也更加殘忍,不可饒恕。”無名氏一邊聽著,一邊在心中暗忖:不,就算那個殺人的人再怎麽殘忍,程度都不可能超過席俊哲大人。


    “要查指紋嗎?”那人類士兵身邊的一名亞魔畢恭畢敬地問道,但前者搖了搖頭:“不,具體的行動還是等稻妻大人迴來了再說……現在情況這麽嚴重,不管我們做什麽,都有可能引來大人的怒火。所以還是等他迴來之後再自己安排吧。”對於這一點,無名氏是同意的。稻妻大人就是如此喜怒無常——更別提在他的前線基地裏出現了這樣可怕的事情,他得知之後一定會暴跳如雷。而在聽到他們的談話之後,無名氏這才意識到稻妻大人並不在書店中,不知道去了哪裏。不過即便如此,也沒能讓無名氏感到心安。因為,席俊哲大人無處不在。


    “稻妻大人這會兒應該去和組織裏的人商討關於造烏船的事情了,”一名亞魔說道,“他說過要去迴收造烏船……所以才不在書店。”


    “媽的,真可怕……”一名士兵罵了一句,“究竟是誰敢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雖然死者隻是亞魔……不過好歹也是我們造烏組織的一員啊!”


    “我們先把媒體封鎖掉吧。”又一人提議,“看現在時間也不算早,人們都陸陸續續起床了……絕對不能讓這座書店發生的事情流傳到外界,都封鎖媒體,而且最好還得給周圍的所有居民都進行一次記憶清洗,省得到時候有目睹兇殺現場的人將事情泄漏出去……我記得稻妻大人在離開前有在櫃台那邊留下幾台‘記憶憲兵’的。”聞言,無名氏終於知道一直都被他們的『政府』大肆宣揚誇耀的“犯罪率為零”的社會是怎麽出現的了——正是有人一直在幕後控製媒體和輿論,所以才沒有讓人們知道,即便在新世界,也是有犯罪事件發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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