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剛剛送過來的時候,冬韻的情況真的是非常危險,傷口還感染了。他發著高燒,最後幾經搶救才終於把他救了迴來,銀夏也舒了一口氣——現在就等冬韻醒過來了。銀夏此刻正一個人坐在冬韻的病床旁,靜靜地看著他。本來他想要給他削一個蘋果的,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醒來,所以現在削好也沒什麽用……他望著鹽水瓶中正不斷滴落的點滴『液』,而冬韻沒有絲毫醒過來的跡象。


    這一次,他們的行動真的是犯下了太多的錯誤,也因為時間的緊急,所以很多地方都沒有考慮到……不過,銀夏知道,這隻不過是他為他們的錯誤而找到的一個借口罷了,這套說辭並不能打消他心中的負罪感。如果當時能想得再全麵一點的話,冬韻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他們當時應該早點考慮到席俊哲會直接在見麵的時候就布好陷阱的可能『性』的,他們也確實這麽考慮了,然而他們卻認為僅憑三名守護者的實力,就能夠完成這次的計劃……卻沒有想到,在真正麵對敵人的時候,會這麽無力。銀夏沒有想到,造烏組織成員的實力和數量已經來到了這麽可怕的一個地步;也沒有想到,席俊哲竟然會如此心狠手辣……


    現在輪到他來值班照顧冬韻——其實醫院的設備很完善,就算冬韻一個人待在這裏也不會出什麽事,況且現在冬韻也還沒有醒來……但是,如果他們不守在他的身邊的話,銀夏的心中真的會過意不去。畢竟是因為他們的疏忽才讓冬韻變成了這個樣子啊……現在他和海瀾輪流輪換照顧著冬韻,而堅勝和伊唯·斯格沃克就一直待在外麵的醫院走廊中。雖然她們並沒有離開,卻也沒有明確表示過對冬韻的關心……銀夏知道,他和海瀾會這樣沒日沒夜地照料冬韻,是因為他們之間有感情;而伊唯·斯格沃克本身就與冬韻不輸,看上去不關心似乎還情有可原,但銀夏卻不知道堅勝什麽時候變成了這麽鐵石心腸的人……


    他至今都還記得那天,堅勝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當時還在打仗,在美國之行的時候,堅勝將她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過去告訴了銀夏……那天,她告訴了他自己會成為守護者的理由,是因為昔日的好友被虐殺,她無法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公正,所以想要自己去創造正義。但如果她是因為這點而一直戰鬥到今天的話,那麽銀夏就想不通為什麽現在堅勝看上去卻毫無觸動……她現在臉上淡然無事的神情,根本就不符合銀夏印象中堅勝的『性』格。果然,這十四年來,她也改變了很多……


    看著現在複雜多變的情況,銀夏的內心也非常焦慮。大家都變了……我也變了嗎?不過焦慮歸焦慮,他現在最想要的還是讓冬韻盡快醒過來,然後康複,他們再一次討論該如何對抗組織的事情。以及……該如何把韻美給救迴來。銀夏不知道韻美現在怎麽樣了,不過經曆了他們這次的失敗,席俊哲那夥人肯定會愈加肆無忌憚起來……想到這點,銀夏就懊悔不已;而顯然,身為韻美母親的海瀾比他要更加痛心……在想著冬韻的同時,海瀾也在日夜思念著她的女兒……銀夏看著她的形容一天天削瘦下去,變得一天比一天悲傷、陰沉,銀夏也是痛心疾首。他好幾次都想要告訴她,讓她不要再抱太大的期望……就算最後韻美被他們救了迴來,她肯定也會被造烏組織裏的那些人虐待得不成樣子……他不知道海瀾在看見那樣的女兒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雖然他是這麽想的,但他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將心中的這番話說出來。他不想在如此令人痛苦揪心的時候再向海瀾說出這番令人絕望的話……就算最後一定要讓海瀾了解到這個事實,銀夏覺得也絕不是現在。他不想在冬韻出事之後,又打擊到海瀾。就算她再怎麽堅強,也肯定會有撐不住的一天……銀夏心想。同時,他也在心中反複地質問自己:銀夏,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悲觀了?


    他鬱鬱不安,坐在冬韻病床旁的那張滿是網孔的椅子上。冬韻也容貌也有了很大的改變……先前見他的時候,冬韻還和他大學中那會兒有些相似,還是有著略胖的身材,平躺下來的時候能夠看見他的雙下巴……然而在最近的這段時間過去了之後,冬韻的身體也經過了許多次的搶救或是手術,早已變得殘破不堪,更別提他的肺部還有一個彈孔……苦痛也同樣在折磨著他,讓他的身形一天一天地改變,最後雖然浮腫,看得卻是銀夏心酸不已。


    即便是輪到海瀾照顧冬韻的時候,銀夏也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病床,日夜被疾病的氣息所纏繞,那是種濕熱而惡心的甜味。


    看著昏睡的冬韻,銀夏覺得最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學校那邊的事情也還沒有得到完美的解決,而在席俊哲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後,雙方肯定也都不能互相信任,那麽這樣一來,他們雙手也就再也沒有可能和解了……要救迴韻美,也變得比先前難上加難。


    “銀夏……”躺在病床上的冬韻,突然虛弱地發出了聲音。銀夏一驚,立刻握住了他顫抖的雙手:“冬韻……我在這裏……”


    “對不起……銀夏……”他似是囈語般的喃喃道,銀夏這才意識到他根本就沒有醒。對不起……什麽?隨後,他看到一滴晶瑩的淚珠出現在了冬韻的眼角。與此同時,旁邊的心脈測試儀突然發出了刺耳的警報,銀夏隻看到一條刺眼的紅線,他立刻按鈴叫來了醫生。而冬韻,依舊在那邊喃喃細語:“我真的很抱歉……韻美……海瀾……銀夏……對不起……”


    海瀾是和醫生一起衝進病房的。之後發生了什麽,銀夏完全沒有知覺。他隻記得自己被醫生粗暴地推開了,然後被海瀾扶到了一邊。他隻能看見眼前模糊變幻的光影……下一秒,醫生就從病房中走了出來,而他也坐到了病房外走廊的長椅上。


    “傷口感染了……”伊唯·斯格沃克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他討厭她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發了高燒,脈搏低下,正在搶救……但是他們放棄了。”


    “……為什麽?”銀夏猛地抬頭。伊唯·斯格沃克閉上了眼睛,仿佛說出真相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醫生說,當時冬韻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太晚……雖然一開始確實控製住了他的體內的傷口,但康複還是要看他自己……如果他還有活下去的意誌的話,說不定還有救……但如果他的情感有很大起伏的,就會危及到肺部的那個傷口……然而就危險了……”


    銀夏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果然,真相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他突然大笑了起來,笑聲中帶著哭腔:“怎麽可能……現在醫療技術這麽發達,怎麽可能連這種傷口感染都沒辦法治療呢?一定是他們自己放棄了……一定要把他救迴來啊!”他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但是伊唯輕輕地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緩慢地搖了搖頭:“醫生說他們已經無能為力了……不過,他們現在會給冬韻繼續用『藥』,盡量減輕他在走前的痛苦。”


    “什麽意思……”銀夏又重新坐了下來,這次,他的聲音隻剩下徹底的哭泣顫音,“這不可能……冬韻……不會死的……”


    “我知道你們是朋友。”伊唯輕聲說道,“節哀順變吧。起碼,這裏的醫生還有能力讓他在走之前不是那麽痛苦……有什麽想說的話,可以現在去對他說……雖然他可能聽不見……”不,他聽得見。銀夏心想。剛剛在病床前的那一刻,冬韻心中的感情明確地傳遞到了他的心中。他相信自己想說的那些話,冬韻也一定能夠聽見的……


    冬韻……之前和你說的那些傷人的話,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啊……他想起來之前被組織抓住的時候,他對冬韻惡語相向。可笑的是,偏偏直到現在,他才想起來要為自己的行為向他道歉……如果當初沒有對你說這番話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當朋友吧……不,一直以來,我們都是朋友……如果他們不是朋友,那麽銀夏當時就不會為了冬韻的女兒而身入虎『穴』;如果他們不是朋友,銀夏現在也不會這麽傷心了……


    “等一下,伊唯。”他突然叫住了想要轉身離開的伊唯·斯格沃克,“這件事情……冬韻現在的狀況……海瀾知道了嗎?”


    “……不清楚。”伊唯猶豫了一會熱,然後這麽迴答了他,“剛剛醫生搶救的時候,是把你們兩個都給推出去了的。她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她丈夫的情況……”


    “那就拜托你了……不要告訴她。”銀夏輕聲說道,“我也不希望她有太長時間的煎熬……”


    伊唯看了他一會兒,隨後點了點頭。銀夏的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還有啊……伊唯,你還是伊唯·斯格沃克吧?”他突然這麽問道。對方一愣,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點頭道:“嗯。”銀夏望著她的臉,重新想到了那天他們在這座城市重見時的情景。“我絕對會把這個組織所有的一切都揭『露』出來,不管用何種手段,都要將造烏組織摧毀。”那時,伊唯·斯格沃克這麽說道,銀夏至今還記得,那時她眼裏閃爍著的堅定而又充滿鬥誌的光芒。也就是在那一瞬間,讓銀夏相信了伊唯·斯格沃克的話,讓他相信她一直以來都想要摧毀這個組織。然而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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