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樹種在了許萱的院子裏,挨著東夾間的窗戶;瓠苗種到了東廚與韭菜畦間,正好有一塊兩丈大小的空地可以用來搭架子讓瓠爬藤。


    “咚…咚…咚…”


    李緩倒拿著鐵臿,不停的用木柄敦實著填進去的黃土,然後提起木桶,把裏麵的半桶水全部倒進土裏。


    “安平家的,你可以用把柳條砸扁放在水中泡上一天,然後給棗樹澆上,每七天澆上一次,連澆四五次,可以讓棗樹盡快生出新根。”李緩放下水桶對和李無疾一起蹲在地上看黃土裏冒出的水泡的許萱講。


    許萱聽著認真的點頭,她曾聽人說過,棗樹長的挺快,再過三四年,這棵棗樹定能把整個窗戶遮住,等到那時,躺在榻上透過窗戶看隨風搖曳的棗葉也是一件樂事。


    “可惜…”


    “可惜什麽…”


    “兄長,我是說,可惜今年不能結棗,我挺喜歡吃棗子的。”


    “我家的棗樹已經長葉子了,等到秋天棗紅的時候,我多給你打幾個。”


    李無疾聞言急忙湊到許萱、李緩中間,仰起頭抓住李緩的袖子說:“叔父,我也要。”


    “好,也多給無疾打幾個。”李緩說著甩了甩手上的水,親切的揉了揉李無疾的頭頂。


    自從李安河去服役後,李無疾變得特別喜歡親近和李安河年齡相仿的男子,他高興的蹭了蹭李緩的手心,撒著嬌讓李緩常帶李嬙來家裏玩。


    李緩笑著答應,許諾明天午後會帶著李嬙來找李無疾玩。


    春天多風,陣陣東風卷著柳絮落進了小院。


    李無疾的目光被隨風四處滾動的團團柳絮吸引住,拍著小手跑到東廚邊,邁開小腳去踩柳絮。


    “等過幾天柳絮多了,可以去宋河邊撿柳絮。”


    “兄長,咱們五井裏的壕溝邊就有柳樹,為什麽要還要跑到宋河邊去?我們往年都是在壕溝邊撿一些,用來打火鐮時用。”


    李緩聽後轉頭看了一眼到自己胸口處的許萱,淡淡的迴答說:“我喜歡到宋河邊去,那裏的柳樹多,撿柳絮的人也多,熱鬧。”


    五井裏中雖然柳樹多,但腿腳不便的老人和孤苦無依的孩子也不少,年輕力壯的李緩不想跟他們去搶,李緩是用柳絮引火,而他們是要用柳絮過冬。


    “兄長,你去的時候可以喊上我們嗎?安君、安君喜歡熱鬧,我也喜歡,想去看看。”許萱揉搓著雙手問,她不敢去看李緩的表情,怕李緩會看穿自己的心思。


    跟著柳絮跑了一圈的李無疾迴到許萱身旁,他在聽到許萱的話後皺起眉頭講:“嬸母,今早的醫匠不是讓你也好好休息嗎?你雖然不發熱了,但也不能亂跑。”


    “無疾,我又沒說現在就去,現在柳絮不多,得過幾天才能去。再說,我從小就經常淋雨,淋一場雨對我來講根本沒什麽,我之前都不會生病的。”許萱蹲下身向李無疾解釋,一雙眼睛中滿是倔強。


    李緩這才知道許萱也發了熱,他聽著許萱的話覺得心頭有點堵,借口去看李安君,牽著李無疾離開了許萱的小院。


    許萱則離開了家,去巷子口折柳枝,準備按李緩說的泡柳枝水。


    “李緩,安君睡下了,我剛才去看了看她,她正在出汗,應該很快就能退熱了。”聽到堂屋動靜的宋雲珠忙走出東夾間對李緩說。


    李緩聽後放下心,隨後離開了李家。


    由於宋雲珠的身上剛退了熱,她慵懶的躺在榻上聽李無疾喋喋不休的講院子裏飄來的柳絮和種棗樹、瓠苗的事情。


    宋雲珠聽到最後,不由得坐直腰背問:“無疾,你嬸母真的說要跟你叔…呃,嬙兒的阿翁去宋河那邊撿柳絮嗎?”


    “阿母,當然是嬸母說的,我沒有聽錯。”李無疾滿臉認真的迴答,小小年紀的他覺得這種事情就像是自己約李嬙一起玩,不明白為何宋雲珠會如此大驚小怪。


    宋雲珠聽完陷入了沉思,她有些不明白之前一直說著與李緩不合適的許萱居然會如此主動。


    “阿母,你怎麽了?”李無疾見宋雲珠坐著一動不動,忙推了推宋雲珠的胳膊。


    宋雲珠猛然迴神,摟住李無疾笑著講:“無疾,我沒事,隻是在想事情。”


    李無疾聽後乖乖的躺在宋雲珠懷裏不動,讓宋雲珠能靜心思考。


    宋雲珠想了良久,她一遍遍迴憶著自己知曉的許萱和李緩相處的場景,猜測應該是倆人冒雨去找自己那次,讓許萱對李緩產生了愛慕之情。


    許萱從小受到許山的虐待,自是十分渴望被人愛護。


    李緩和李安平一樣,都是負責任、心思細膩、性格溫和的男人。


    許萱之前喜歡李安平,現在喜歡上李緩,也是一件能夠說的通的事情。


    想通了的宋雲珠內心雀躍起來,準備讓許萱、李緩多相處相處,待到合適的機會再向李責、馮兒提。同時也希望許子能真的立起來,通過半個月的相處,宋雲珠覺得許子也是個勤快、有頭腦的少年。


    如果許子的名聲變好、能力變強,李責應該不會說出太多反對的話。


    安靜的院子中突然響起了黃牛“哞…哞…”的叫聲,宋雲珠忙和李無疾一起了去院子中。


    宋雲珠先是向李安容說明天一起去李責家的事情,然後交代李安容把買來的豬肉放到東廚用鹽醃上,準備下午時做燉肉吃。


    李無疾跟李安容一起去了許萱的院子,待李安容拴好黃牛,拉著李安容去看種下的棗樹和瓠苗。


    待到哺食時,李安君也退了熱,隻是依舊胃口不佳,嘴裏發苦的李安君在吃了兩口燉肉後便放下了著。


    李安容苦口婆心的勸了又勸,才勉強又喝了半碗稀粥。


    李安君比春種後又瘦了一些,原先的衣服套在身上顯得越發寬大起來。


    李安容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自從李安平病逝,他也像李安君一樣非常害怕家人生病,怕他們會是下一個李安平,病著病著就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天剛拂曉,掃完院子的李安容跟打著哈欠從後院過來的許萱簡單的說了兩句,隨手解開一匹馬的韁繩離開了家,揮著馬鞭往李家的祖墳跑去。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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