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來了!”張曉源從後麵猛踢一腳她的凳子,特別有同學愛地壓著嗓子喊她:“別睡了,羅刹杜來了!羅刹杜來了!”


    杜老師教語文,是妙妙所在的舊五班班主任,生的高大威猛,臉黑如鍋,人送外號羅刹杜,是個嚴格至極的鐵麵老師。


    他背在身後的手上拿著把泛著冷光的大戒尺,鬼魅般無聲無息邁進教室前門,就像後排的妙妙一秒精神一樣,有氣無力的朗讀聲也一秒氣壯山河。


    杜老師目標明確的穿過課桌間的過道,停在妙妙麵前,萬年如一日的嚴肅麵孔上看不出什麽情緒,戒尺在桌上敲了兩下:“課間來一趟辦公室。”


    妙妙驚疑不定,放下擋臉的語文課本,有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杜老師點頭,“嗯”了聲,在教室裏巡視起來,幾圈之後,確定每一個學生都精氣神良好地背誦課文,這才滿意地從後門離去。


    他一走,朗誦聲又變得敷衍起來,周圍幾桌的同學不約而同向妙妙投去同情的目光,這也太倒黴了,大清早就被杜羅刹抓個正著,說不定還要被請家長。


    “請家長?!”站在辦公桌前的妙妙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居然真被那些同學說中了,這都什麽事兒。


    “老師,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她就打了個瞌睡,這就要請家長?


    羅刹杜平日裏兇歸兇,但不至於這麽不講理吧,更何況,她是學渣啊,不能給國家給社會給民族帶來希望的學渣啊,隻要不影響他人,老師們都不搭理她的呀。


    這是哪根筋搭錯了?


    原主成績那麽差,就因為老實又乖巧,從小到大一次沒請過家長,她才來多久,怎麽就走到請家長這一步了?依白母那性子,走一遭學校,迴去還不得抱著白父照片來一場水漫臥室。


    想到那個畫麵,妙妙頓時頭疼起來,一掐大腿,淚盈於睫,期期艾艾地哭求道:“老師,我昨晚上看書太晚,才控製不住眯了會兒,就那麽一會兒,一小會兒,都沒超過五分鍾……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打瞌睡了,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您就別讓我請家長了。”


    杜老師聲音驟然拔高:“你在早讀課上打盹!”


    妙妙哀求聲一滯。


    杜老師一臉朽木不可雕也,卻又職業病犯,條件反射地說教起來:“白露啊,平時看你聽話懂事,老師隻當你沒那個天賦……哎,上一屆的走了,就到你們了,這樣子懶散下去不行的啊……”


    辦公室空調開的足,冷颼颼,正對著出風口的妙妙小弧度搓了搓手臂,聽杜老師講了好大一通道理。


    大概內容是勸她把心放在課業上,努力考上大學,就可以想怎麽玩就怎麽玩,還能找個好工作,前途無量,相反,繼續墮落,必將淪為社會的蛀蟲,養不活自己,還對不起爸媽這一類。


    十分語重心長,感人肺腑,如果妙妙隻是一個單純又乖巧的高中生,聽了這麽一番話,勢必會因為自己浪費光陰,不思進取的行為而麵紅耳赤,痛改前非。


    然而她不是。


    一席話結束,杜老師講的口幹舌燥,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擰開桌上的保溫杯蓋子,雙手遞給他:“老師,您喝水。”


    她沒有絲毫動容,不僅沒有偽裝出的認錯態度,連不耐煩的神色也看不到一點,杜老師一噎,隻覺一拳打在棉花上,半天講不出一句話。


    榆木疙瘩!扶不起的阿鬥!杜老師黑著臉喝了水,妙妙作乖巧狀,問:“老師找我媽媽有什麽事嗎?”


    此時的杜老師認定她是個肚裏黑,根本不吃她這一套,扔下一句“把你媽叫來,別的事該你知道,你自會知道”就把她打發了。


    明擺著要她自我反省,惴惴不安。


    事實上,妙妙的確不安的很,連著兩節數學課都在走神,不過由於她沒有不安的時候,也是在劃水,倒沒人覺察到什麽不對勁。


    大課間的時候,前後桌的幾個同學拉她去小賣鋪,她沒什麽興致的擺擺手,然後張曉源一聲令下,幾個人笑嘻嘻地直接把她拖了過去。


    蹲在小賣鋪外麵的台階上,張曉源捧著一桶藤椒味兒的泡麵,吃的滿頭大漢,看妙妙沒精打采的靠在牆角,翻個白眼,不以為然道:“不就是請個家長,你瞅瞅咱幾個兄弟姐妹,誰沒被請過家長?有什麽可怕的。”


    旁邊學渣團的女同學是妙妙同桌,跟著出聲勸她道:“露露你這才第一次請家長,我都數不清多少次了,說起來,我爸媽一學期不被請幾次,還要主動問我怎麽迴事兒。”


    你們爸媽習慣了,白母不習慣啊。


    妙妙暗歎一口氣,完全沒有覺得被安慰到。


    說笑聲中,張曉源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擠眉弄眼:“你男神走過來了,快看快看。”


    他撞她的弧度不大,泡麵桶卻仍舊蕩出來幾滴紅色湯汁,瞬間浸透胳膊上那層薄薄的布料,燙的妙妙一哆嗦,旁邊的女生驚唿一聲忙掏出紙巾,妙妙簡單擦了擦,正要起身扔垃圾,眼前投下一片陰影。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男神”何雲帆,準確來說,是原主的男神,一個惡心巴拉的白切黑新人類,是害的原主得了抑鬱症並最終自殺的罪魁禍首。


    原主是個小白花,真正人畜無害那種,自打對隔壁新一班的何雲帆一見鍾情,就想方設法接近他,悄悄把早餐送到他抽屜,逃課去看他打球並在事後送上一瓶愛心飲料,借著各種借口請他吃飯送他禮物……


    “雲帆,你模擬考又是第一名,好厲害,慶祝一下吧,我想請你吃晚飯。”


    “雲帆,今天你生日,我有東西想送給你。”


    “雲帆,上次你給我講作業我還沒好好謝過你,這雙球鞋想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


    “雲帆,周末去遊樂場嗎?我……我剛好收到兩張票……”


    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對何雲帆好,白露自願,省下零花錢送何雲帆昂貴精致的禮物,白露自願,大家眼中再紳士不過的何雲帆隻是不擅於拒絕一個敏感怯弱的女孩子,隻是略熟悉後,在不經意間讓她知道自己的喜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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