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中興停了下來,用溫柔的目光看著表妹,她的沉靜讓張中興覺得安全,她的眸子裏麵總是讓人感覺滿是神秘。


    蘇陶陶伸出手,將他頭上的幹草拿下來,微微笑著說道:“好了!”


    看著表妹手中的幹草,張中興伸出手捏在手裏,然後抬起眸子笑著說道:“謝謝……”


    或許在聰明的人之間沉默已經可以表達很多東西了,不過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而已,卻讓彼此感覺到了對方的真誠。


    一輛馬車自角落緩緩而來,迎麵與他們擦身而過,也不知之前已經停留了多久,風吹開車簾的一角,車內男子黑色的衣袍和繡著金線的靴子顯露出來,片刻又重新變得神秘。


    顧成禛坐在馬車裏,蘇陶陶剛才與張中興的一幕都被他看在眼裏,可是臉上沒有半點多餘的神色,依舊是那麽安靜平常。


    原來她的心上人是當今的探花郎……


    “咳咳咳……”咳嗽聲傳出了馬車,車夫微微皺了皺眉頭,眼中有著一絲焦躁的情緒湧出來。


    蘇陶陶迴到蘇家,時光開始一晃而過,日子似乎一下子平靜了下來,蘇零露閉門不出,張家老夫人的東西隔三差五的就會送來,剛開始蘇老太君還高興蘇陶陶被張家人重視,畢竟如今的張中興手握大權,已經有好幾個官員被拉下馬成了階下囚,與張家近就相當於有了保護傘。


    可是漸漸的,蘇老太君才發覺到張老夫人的諷刺,蘇陶陶身上的穿戴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都是出自張家,這不是明擺著打她蘇家的臉麵嗎?蘇家連個女兒都養不起,靠著張家接濟?


    偏偏以為張家如今的身份地位,蘇老太君半點怨言都不得說,隻能每天對著蘇陶陶唉聲歎氣,而蘇陶陶隻裝糊塗,心中卻為另外一件事情煩心。


    “五皇子已經小半個月沒有上朝了,今天皇上特意請了太醫去別院瞧他,聽說病的極重已經起不來床了。”耳邊,香紅香塵時不時的向蘇陶陶透露著那邊的消息,希望從自家小姐的眼睛裏看見哪怕有一絲絲不一樣的情緒。


    可是蘇陶陶的目光依舊是那麽的沉靜淡然,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手中的針線依舊繡著去年就開始做的那副刺繡,最近更是繡得更加勤快。


    “香紅,你想要去五皇子那裏嗎?”蘇陶陶今日難得的放下手裏的繡花針,抬眸看著香紅。


    “小姐,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香紅忙跪下,香塵忙給蘇陶陶遞上一杯茶一時間也緊張起來。


    “這段時間,你們總是有意無意的向我透露那邊的近況,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但我和你們以前的主子沒緣分,若是你們實在是想念的厲害,我可以放你們走。若是你們不走,你們就要清楚的明白我才是你們的主子,不要再給我說我不想聽見的話。”蘇陶陶的聲音很冷漠,若是顧成禛聽見隻怕會寒心吧。


    “奴婢記住了!”香紅香塵忙跪下,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夜深人靜,鬼醫立在蘇陶陶的床頭,一雙紅色的眼眸發出微光,帶著一股詭異的寒意。


    蘇陶陶靠在床上,閉幕用意念問道:“他的病如何?”


    “的確是病了,是鬱結在體內,又不按時吃藥所以才把小病變成了大病!”鬼醫從顧成禛的別苑而來,神色深邃的看向了蘇陶陶。


    “那可有什麽好的藥方?”蘇陶陶微微直起身子,聽見顧成禛身體不好自己也緊張起來。


    “沒有……”鬼醫幾乎想也沒想,接著說道:“我今日看見他吐血了,若是再這麽拖下去隻怕活不過今年冬天。”


    蘇陶陶怒道:“胡說八道!如今才是夏天,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話!”


    她雖然用意念這麽罵著鬼醫,可是眼淚卻慢慢蓄滿了眼眶,強忍著不落淚出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們倆究竟是怎麽了?他這是心病,隻有心藥能夠醫。”鬼醫是過來人,看著蘇陶陶這般激動已經覺察到了事情的所在,悠悠的開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蘇陶陶的狡辯有些蒼白無力,用手絹拭去自己的淚水。


    “若是他心裏開心,以太醫的醫術這病好醫治,可若是他一直不能宣泄心中的鬱結就是醫仙來了也是無奈的。”鬼醫說完,轉瞬間就消失了。


    蘇陶陶沒有阻攔,心知這鬼又去守護小喬姐姐了,一個人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第二日的黑夜,蘇陶陶穿著黑色的鬥篷將自己的身形隱匿在夜色之中,身旁隻帶了香塵一個壓簧從蘇家出來。


    狂風吹起頭頂的樹葉,零星有幾片黃葉落下,伴隨著蘇陶陶的腳步匆匆。


    “小姐,我去給您弄匹馬吧!”香塵開口,蘇陶陶卻搖了搖頭。


    “馬的動靜太大,我不想讓人知道我出來了。”蘇陶陶繼續疾步前行,目光看著前麵漆黑的大路,今晚陰沉沉的如同人的心情一般。


    一個時辰後,顧成禛的別苑前麵,蘇陶陶望著後門卻開始發呆,一雙眸子裏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的情緒。


    香塵站在身後不敢多言,自己的主子難道就是想來看看五皇子別苑的大門口的?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蘇陶陶才對香塵說道:“敲門吧……”


    她的語氣如同虛脫了一般,內心滿是掙紮,連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這麽做是對還是錯。


    門輕輕的叩響了,帶著特有的節奏,以便裏麵的人能夠聽出來人的身份,片刻之後就有人打開門來看了一眼蘇陶陶他們。


    “兩位稍後,小的這就去通報!”看門的是個小老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冷傲之氣,看著並不像是一個普通的看門人。


    香塵恭敬的給老頭行禮,又給蘇陶陶在門房裏麵倒了一杯茶,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讓蘇陶陶如坐針氈……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老頭迴來了,說道:“葉小姐請迴去吧,我們主子說不見!”


    蘇陶陶催下眸子,微微揚起一抹苦笑,說道:“我們走吧。”


    她早就猜到這個人不願意見她的,這樣也好……蘇陶陶心裏這般想著,臉上似乎流露出一抹釋然之色,也不在意一旁的小老頭看她的奇怪目光,抬步邁出門檻。


    顧成禛的房間裏,小老頭的腳下藥碗碎片灑滿一地,傳來顧成禛的咳嗽聲說道:“你說她走了?”


    “是,小的把您的意思轉達之後,葉小姐便離開了!”小老頭垂著眸子,對顧成禛紅色血絲的目光全不在意一般,隻平靜的迴答,耳邊傳來顧成禛更加劇烈的咳嗽聲。


    “為什麽,明明已經來了,為什麽又走了!”顧成禛掙紮著站起來,不顧身邊人的阻攔衝出了門口,直奔馬房拉起一匹馬就跨了上去也不管有沒有馬鞍。


    “殿下!殿下……”身後,侍衛們追逐的聲音漸漸的遠了,顧成禛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尋找著那個狠心離開的女人。


    “小姐,後麵有馬蹄聲,有人追來了!”香塵聽見了動靜,忙開口稟報。


    蘇陶陶停下了腳步,迴頭望去,一個黑色的影子伴隨著馬蹄聲由遠而近。


    “嘶——”一聲馬兒的嘶鳴聲自蘇陶陶的頭頂傳來,眼看馬蹄就要踩踏在蘇陶陶身上,她卻一動不動,幸虧香塵及時的阻擋才幸免於難。


    “可惡的女人!”顧成禛翻身下馬,怒氣衝衝的走到了蘇陶陶麵前,然後捏住了她的手腕。


    蘇陶陶隻是默默的看著他,並不言語。但卻從他滾燙的手掌察覺到這個人此時正在發燒,耳邊是他不曾停下的咳嗽聲。


    “看著我!”顧成禛憤怒的板正了蘇陶陶的肩膀,強迫她的眸子看著自己,此時頭頂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似要下雨的征兆。


    蘇陶陶無奈之下隻好開口說道:“你在發燒!”


    “住口!”顧成禛咳嗽著,語氣透著咬牙切齒的情緒。


    兩個人對視了良久,閃電偶爾照亮了彼此的眼睛,顧成禛眼中的怒氣有增無減,終於忍無可忍的說道:“你沒有話和我說嗎?”


    “你讓我住口的……”蘇陶陶的語氣很輕很柔,但卻透著一股無辜的意味,讓顧成禛頓時所有的怒氣都消失殆盡。


    “蘇陶陶!”顧成禛深吸了一口氣,用無奈的語氣含了她的名字,眼睛裏一抹惆悵蕩漾開來。


    他是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是當今的五皇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若是他想他可以得到無數的女子,可是偏偏麵前的這個女人他看不懂猜不透。


    荷花池畔初見,她是頑皮可愛的少女,後宮永巷再遇,她是柔弱無助的美人;菊花宴會中又見,她是心思通透聰慧狡黠的奇女子有勇有謀。


    她帶給了顧成禛太多的驚喜和迷茫,他喜歡這樣的蘇陶陶,就像是一本永遠翻不到最後一頁的書,讓他忍不住去探究,她的美是神秘,是不可說。


    可是偏偏,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感情視若無睹,明明她懂的,為什麽還要避之不及?原來她心有所屬。


    “我在。”蘇陶陶輕輕開口,不知道自己這兩個字給顧成禛的內心掀起了多少的漣漪。


    “為什麽不是我?”顧成禛有些悲傷的看著蘇陶陶,咳嗽的越發劇烈起來。


    她迷茫的抬頭,看了他半晌才明白過來顧成禛話中的意思,說道:“我……不知道。”


    蘇陶陶想要狠心的,可是聽見他病了她就半點都狠心不起來了,這個男人為自己犧牲了太多,她感激他。


    “什麽叫做不知道!我比起張中興有哪裏不好,我喜歡你!”顧成禛捏著蘇陶陶的下巴,一字一句的開口,他不敢說愛深怕嚇跑了這個女人。


    “殿下,看樣子我讓您誤會了,他……”蘇陶陶想要解釋,可是轉念一想繼續說道:“我和表哥是指腹為婚的。”


    “指腹為婚?”顧成禛臉上帶著受傷的神色,苦笑道:“所以你才喜歡他!”


    “是……”雖然於心不忍,蘇陶陶也隻能這般開口,沒有開始就不會有以後的痛苦。


    顧成禛鬆開了蘇陶陶的手,就在此時蘇陶陶叫了不遠處的香塵,將一個盒子遞給了顧成禛說道:“這裏麵是我一位朋友做的素心丹,對你如今的病有好處,是你記得服用。”


    “多謝好意!”顧成禛將藥瓶捏在手裏,眼神中帶著冰冷的決絕,頭頂下起了瓢潑大雨,將兩個人都淋得狼狽。


    “主子!”


    “小姐!”


    香塵打了雨傘,顧成禛的侍衛也匆匆趕到,兩個人在身邊人的簇擁下各自走遠,仿佛從此再沒有交集。


    六日過後,天氣炎熱正是人心浮躁之時,香紅跌跌撞撞的衝進了蘇陶陶的院落,喊道:“小姐,小姐!打仗了!”


    蘇陶陶坐了起來,眼神中帶著迷茫的神色,說道:“怎麽迴事!”


    “邊境,東陽國金範我邊境三個城池,皇上一怒之下宣戰了!”香紅氣喘籲籲的說完,又灌了兩口茶說道:“五皇子殿下請求領兵,皇上同意了!”


    一聲茶杯碎裂的聲音,蘇陶陶站起身來的動作讓香紅措手不及弄掉了手裏的杯子,耳邊傳來蘇陶陶的聲音說道:“他的病還沒好就要上戰場?”


    “是殿下主動要求的,且如今戰事緊張皇上也是不得已讓殿下前去。”香紅一邊說,一邊注意蘇陶陶的神色。


    “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蘇陶陶平靜的開口,讓香紅摸不透主子的心思。


    蘇陶陶召喚了鬼醫,問道:“他的病如何了?”


    “雖然他吃了你給的藥,但他的病隨時都會發作,我說了心病還需心藥醫,我看他就是想要一心求死。”鬼醫的語氣裏帶著幾分不悅,他也是難得遇見像顧成禛這種不聽話的病人,看著那些太醫一副抓狂的表情,他也同樣感同身受。


    “他不會自輕自賤的,我心中的那個男人不會這樣。”蘇陶陶篤定的說著,目光裏帶著幾分猶豫不決。


    “是嗎?要不我們打個賭!”鬼醫的紅色眼眸裏帶著幾分狡黠,嘴角似笑非笑的揚起。


    蘇陶陶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不要!”


    “你是害怕我的話應驗嗎?如今顧成禛的確是不在乎自己的身體,若是再這麽下去他真的會活不過今年!”鬼醫還沒說完,就聽蘇陶陶咆哮道:“你少騙我!”


    隻聽鬼醫冷笑一聲,說道:“是不是,你就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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