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安國公府的靈瑤,接到了小廝送來的自己的藥箱。她打開藥箱,裏麵有著一串水晶手串,那是她有一次和葉頃生氣,他大老遠地去鎮子上為了哄她開心買來的。


    靈瑤盯著那手串看了許久,她的那丁點微薄的法力其實是可以將那手串重塑成可以幫助柳月牙清晰視物的物件的,可她看了半天,還是有些舍不得,便又放了迴去。


    外頭傳來一個侍女的聲音:“雲姑娘,去前廳用飯了。”


    “好,這就來。”靈瑤應著,便隨著那侍女去了前廳。


    她來的不算早,柳月牙已經到了,正坐在那裏,極其安靜。


    靈瑤坐了下來,不一會兒上官亭便也到了,阿尚瞧著上官亭的意思,便道:“上菜吧。”


    總共是十六個菜,葷素皆有,冷熱適宜。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安安靜靜地用飯。


    靈瑤是在第一世做過公主的人,舉手投足間是學不來的典雅,每一個動作,都合乎大家規範。


    柳月牙其實也剛到京都沒兩個月,雖在上官亭悉心地教導下,不再似剛剛來京都那般唯唯諾諾,可畢竟是當了十多年的邊關村婦,實在有些難以登上台麵。


    安國公府的奴才們雖是奴才,卻也是見慣了大家閨秀的,一開始他們覺得柳月牙上不得台麵,定不受將軍寵愛,況且也沒有名分,尋常姑娘家哪裏會跟著沒法給自己名分的人呢?可是將軍偏對這柳姑娘好得很,奴才們便也覺得,這柳姑娘即便是做不了嫡妻,將來也是個有福氣的。


    他們慣會見風使舵,自然對著柳月牙好了些,即便是上官亭出門在外,他們也安分守己。可是如今將軍又帶迴了這麽個天仙一般的人兒……


    靈瑤舉手投足間,便比柳月牙強了不知多少倍,下人們的心思,一下子便又動了動。


    靈瑤全然沒有察覺到這些,自顧自地吃著自己的飯,可是有人確是心思極其細膩的。


    用完飯之後,上官亭竟罕見地開口道了一句:“瑤兒,一會兒去我書房。”


    “好。”靈瑤自是應道,這也沒什麽好拒絕的,更何況她還有事要找他。


    可即便是很尋常的事情,在旁人眼裏,便覺得沒那麽簡單了。


    靈瑤一路跟著上官亭去了書房,他的書房很大,陳列著許多的書。爐中燃著香,有清冽的薄荷的味道,混著她不知道的香氣,讓人想起了冬日裏屋簷上的積雪。


    阿尚幫他推著輪椅,到了書房便行禮出去了。靈瑤看著他的背影,率先開口:“怎麽了?”


    “明日賜婚的旨意就會送到府中,一大早我便會帶著月牙兒出門。”他道。


    “我知道了,這件事柳姑娘不會知道的。”靈瑤道,“我不會同她提起。”


    上官亭“嗯”了一聲,算是滿意。


    她看了一眼他腰間係著的香囊,不知出於什麽心思,問了一句:“我瞧著你就算是換了衣裳,不論穿什麽,腰間都係著那個香囊,這麽看著,還真是別致。”


    “故人所贈。”他道。


    “哪位故人?”


    他不說話了,明顯是不悅,不願意旁人多問起他的事情。可是靈瑤知道,他不知道這香囊是她所贈。


    自嘲地笑了笑,也是,當時她去救他時,他一個人在敵人埋伏的山洞裏忍了五日,不吃不喝險些喪命。她用了自己半妖的那點法力移開了堵住洞口的山石,發現他早已昏厥,而且中了不知名的毒。


    她便割破手腕給他喂了鮮血續命,用了半身的羽毛和所有的修為給他留下了一個可以祛毒的香囊,然後愣是拖著他走了十多裏,終於尋到了一戶邊關的農家。


    她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再那麽耽擱下去,也許她就要陪著他一起喪命。


    所以她征求了二七的意見,確定他能活下去,這才離開了。


    靈瑤深深看了他一眼,想來……他也不可能知道她的。


    “抱歉,我越矩了。”靈瑤道歉道,“柳姑娘……既是你鍾意之人,我也會幫你護好她。”


    她說著,走到他麵前:“她患有眼疾,離著遠了便會視物不清,大約總是夜裏光線昏暗卻又用眼過度所致。我現在雖沒有辦法根治,卻能讓她看清東西。”


    上官亭終於好像來了些興致:“什麽辦法?”


    “隻需要兩塊水晶。”靈瑤道,“今晚我便連夜把這東西做好,明日將軍帶著柳姑娘去看那三春盛景,是最好不過的。”


    “好,一會兒讓阿尚帶你去庫房,隨意挑選便好。”他答應得很爽快,約是這事兒是與柳月牙相關的。


    靈瑤沉默片刻,轉而道:“讓我看看你的腿吧。”


    提到此事,他有一瞬間的猶豫,雖然轉瞬即逝,可靈瑤還是注意到了。她微微一愣:“怎麽了?”


    上官亭垂下眸子,默然不語,他不是怕自己小腿醜陋,而是擔心又一個醫者說自己無法醫治,他再也受不起滿懷失望之後的失望了。


    靈瑤道:“我是醫者,不管怎麽樣,你都得讓瞧一瞧,如此這般諱疾忌醫可不行。”


    說罷,她便蹲了下來,看著他的目光堅定且溫柔。她指腹柔軟,溫暖得好像蓄滿了白日裏的陽光,輕輕搭在他的腿上,竟讓他感覺到了一絲溫度,也不那麽抗拒她的觸碰了。


    靈瑤幫他褪去靴子,掀開褲腿,發現他的小腿已經黢黑,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病氣。靈瑤可以看出,他的小腿從前定是矯健有力的,如今這麽一看,這副小腿就好像另一個人的腿,與他整個人都不搭。


    靈瑤輕輕按了按,問道:“有感覺嗎?”


    他沒說話,搖搖頭。


    靈瑤又換了一處捏了捏:“這裏呢?”


    他仍是搖搖頭。


    門外邊偷聽的身影憤然離去,上官亭心思全在自己麵前的人身上,竟也未曾察覺。


    靈瑤站起身來,道:“稍等。”


    然後便打開自己隨身拿著的荷包,取出一根銀針,朝著他的一個穴位刺了進去。


    在那冰涼的銀針刺透肌理的一瞬間,上官亭幾乎驚喜到雀躍:“我感覺到……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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