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學的事結束後,唐月輕便閑了下來,中書省也不去了,安安靜靜的待在家裏享清福。


    清福沒享多久,魯陽郡主就登門了。這次不是找唐月輕,也不是尋王師定,而是來見歌笑。自從上次歌笑的滑翔機人體實驗結束後,郡主的世界觀都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她已經把王師定的事忘在腦後了,每天都在想那日的場景——人怎麽能在天上飛。


    唐月輕喊了歌笑去陪郡主,自己悠哉悠哉的躺在家中大槐樹下的陰涼裏喝茶。郡主能這般好奇,轉移注意力,唐月輕樂見其成。剩下的就全看王師定的本事了。


    女子學院外的金明池畫舫上,郡主驚訝的看著歌笑在船上放紙鳶,那紙鳶飛的極高,在半空中不曾下來,郡主年紀不大,見了也新奇的很,歌笑見她一直盯著自己手中的線圈,便遞給郡主:“郡主,你來。”


    郡主連忙搖搖頭:“我……我不會……”


    歌笑拉著郡主的手把線圈塞到她手裏,拍拍她的手說道:“哪裏有一開始就會的,你放一放就會了,你看,若是感覺天上那頭鬆了,你就拉緊些,它自然會飛上去,若是太緊了,你就鬆一些,會飛得更高。”


    郡主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身在皇家,從小便被逼迫著學習禮儀訓書,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放紙鳶。以前隻看別人玩過,難得今日有機會親自掌握。


    歌笑和郡主在船頭放紙鳶,船內宋靈顏,清荷還有李漣,劉凝四個人劈裏啪啦的搓著磨將,宋靈顏一邊搓一邊說道:“你們看,郡主近幾日心情好轉了不少呢。”


    清荷望了望郡主,俏臉上浮現一絲憐憫:“郡主是個可憐的,先父早逝,母親又不問世事,作為宗室貴女,卻沒有朋友,整日一個人學那些枯燥的禮儀,如今終於熬出頭,蒙陛下隆恩指了婚,誰知又出了這樣的事……”


    宋靈顏擺好麻將,丟出一塊麻將說道:“那以後咱們姐妹若是出來就喊上她,至於那王師定,他若是真心前來好好認錯,便看在唐大哥的麵子上幫幫他,若是拋了郡主去尋那煙花蹄子,本小姐要他好看!”


    幾個女子正閑聊時,侍女進來,在宋靈顏耳邊言語幾句,便退了下去。宋靈顏欣喜的看著眾女子說道:“那楊樓街路口的月娥闕出了新的玫花水粉,我等這東西很久了,不若眾位姐妹陪我一起去看看?”


    劉凝輕笑的答道:“宋大小姐有命,安敢不從~”


    “嗬嗬嗬嗬……”


    船靠了岸,一眾女子上了早已備在岸邊的馬車,殺向楊樓街的月娥闕,楊樓街臨近東市,是一條人流很大的街道,宋家的護衛們開道,道路上的人群紛紛散開讓道,一路到了月娥闕門口。


    幾個衣著華貴,風華正茂的女子聯袂進了店鋪,引的無數人驚奇詫異,人群中有一個才子模樣的人,扇著扇子看著進去的幾個女子,嘴角上揚。


    “大人,這些宋廷的女子,倒是頗有姿色。”


    “糊塗,我不是告訴過你們,看人先看舉止,再看性子,最後看姿色。都忘了?”


    一旁的護衛連忙拱手道:“沒忘,沒忘。”


    這才子扇著扇子,大搖大擺的要往店內走,被宋家護衛攔住,他不急不慢的說道:“這位兄弟,人家店鋪開張,自然是要做生意,你攔著我做什麽?是覺得我這讀了聖賢書的人會調戲良家婦女,還是你家主人高人一等?”


    那宋家護衛是見慣了大場麵的,聽了這話,知曉眼前這人來路非同一般,冷聲說道:“你進去,你的隨從待在這裏。”


    才子點點頭,示意手下不要進來,轉身就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幾個各有千秋的妙齡女子在挑選物件,他一眼就相中了身份最為尊貴的郡主。


    “小可徐弦,方才途經此處,一見姑娘便驚為天人,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幾個女子麵麵相覷,這人衣冠裝束倒還像模像樣,怎麽如此唐突無禮?


    宋靈顏走到前麵來,看著嘴角上揚的徐弦,聲音冷淡:“還望公子自重,我等小女子微名,就不告知了,恐汙了公子尊聽。”


    徐弦被宋靈顏打斷,也不惱,微笑著說道:“看來是在下無緣相交,隻是偶遇佳人,翩若驚鴻,實在可惜。”


    幾個女子不置可否,她們都麵朝著徐弦,隻有李漣充耳不聞,自顧自的挑選著水粉,徐弦見李漣背影清麗,心中以為李漣害羞,不敢看他,便繞過幾個女子,走到李漣背後。


    “小可……”


    “滾!”


    聲音清寒徹骨,似一柄冷刃。


    短暫的驚愕後,徐弦咧嘴一笑,更是被李漣的孤傲吸引到了。在大唐,徐太師的長子這個身份,讓無數女子都心甘情願的投懷送抱,即便來了大宋,也有不少人為他的俊朗和風度折服,這般傲氣的,眼前這女子是第一個。


    不過徐弦並非那些地痞流氓,強搶民女這種事他可不屑去做,更何況從外麵的護衛來看,這些女子還可能是大戶人家的女眷,更是不能輕舉妄動。


    他望著李漣笑了笑,又看了看郡主,走出了月娥闕。


    宋靈顏皺著眉看著遠去的徐弦,心中疑慮:“這人舉止裝束像是大家族的子弟,可這東京城的豪門權貴,我雖不能說是全都見過,卻也都知曉些,這人……為何從未聽聞?”


    清荷看著宋靈顏說道:“隻要他不再糾纏僭越就好,若是再無禮,我便要喊我兄長了。”


    宋靈顏嘻嘻的笑了起來:“若是此事讓處恭知曉了,這人不得被抬著迴去?”


    幾個女子都笑了起來,李漣轉過身來,看著她們挑眉問道:“我選好了,你們還選不選了?”


    “啊?漣兒姐真是心無旁騖,我這就挑。”


    “等等我……”


    幾個女子挑了好幾盒水粉,還有一些配飾,發簪,才心滿意足的迴到唐府,幾個女子都在唐府留宿過,為了避嫌,唐月輕被李漣趕到前院書房,後院的幾個院子和角樓都成了這些女子的地盤,唐月輕站在堂屋門前,看著這些美女們歡聲笑語的往後院去了,不禁感慨萬千——我才是一家之主啊,這裏是唐府啊!唐,唐月輕的唐!


    “唐侯爺,唐侯爺!”


    張進嘴裏塞著不知哪裏來的半張餅,急匆匆的從唐府大門外跑了進來。


    “張大人,你這是怎麽了?常言道,忙死不要跑著吃,閑死不要躺著吃,你這是……”


    張進剛一停下,聽了唐月輕這句話,突然雙手捂著脖子,臉色漲紅,急忙跑進堂屋,抓起桌子上的茶壺,連倒到茶杯都來不及,對著嘴就喝了起來。


    “咕嚕咕嚕~”


    一口水下肚,張進的臉色才好了起來,眼神幽怨的看著唐月輕,唐月輕雙手一攤:“這可不是我烏鴉嘴啊……”


    明明就是你烏鴉嘴!


    張進撇撇嘴,又想起了正事,微微喘氣說道:“侯爺,蒙學的事已經落實下去了,據下官統計,整個大宋入學的適齡學子已經有七萬人,薛大人說,侯爺功不可沒。”


    唐月輕心裏得意,表麵上卻擺擺手說道:“哎,此乃我輩本分,何談功勞。”


    張進聽了,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李太白曾雲,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豈不正是說的侯爺這般人物?”


    唐月輕哈哈大笑:“哈哈哈~張大人言之過譽了~薛大人還說了什麽?”


    張進狐疑的看著麵前這個爽朗的少年侯爺:“還……要說什麽嗎?”


    靠!


    唐月輕的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薛老頭不地道!口頭上誇兩句就完了?打發叫花子呢?


    張進見唐月輕臉色像翻書一樣快,琢磨不到哪裏說錯話了,隻好轉移話題:“侯爺,李煜派遣使臣進京覲見陛下了,晉王殿下讓我給您帶句話,此次使臣是溫暉,副使是徐弦和韓重登,殿下說,隻需告訴你這些,你就會明白怎麽做。”


    唐月輕坐了下來。晉王知道自己的心思,溫暉,韓重登,這兩個人是林仁肇的故舊。如今被李煜派來東京,那不是上了案板的魚?


    可是,這幾年牽扯的東西太多了。


    其一,除了徐弦沒聽說過之外,剩下的這兩個人都是大宋的心腹之患,唐月輕清楚,晉王也清楚。李煜更清楚。派他們到大宋來,這樣自毀長城的事,李煜莫不是失心瘋了?


    其二,既然晉王知曉厲害,為何不奏請趙老大誅殺此二人?這樣大宋日後吞並李唐,必然會減少許多阻力,他晉王舍近求遠,拿我當槍使又想做什麽?


    其三,唐月輕這些天才覺得眼前這個貪吃的張進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天他卻替晉王向自己傳話,從當年的王景文,到如今的張進,還有那支戰無不勝的天雄軍……晉王雖然平日裏低聲下氣,從不顯山露水,但手中的實力卻不可小覷。


    “溫暉,韓重登乃是使臣,你迴稟殿下,他的深意小弟不能意會,順便幫我捎句話給殿下。”


    張進雙眼炯炯有神,盯著唐月輕:“侯爺請吩咐。”


    “哥哥,李煜想借刀殺人,怎的你也如此推波助瀾?可是小弟哪裏做的不順眼了?若是有,哥哥莫要同小弟一般見識,記起當年借錢與你的好才是。”


    張進似笑非笑的看著唐月輕,躬身一禮:“下官記下了,這便迴去稟告殿下。”


    看著張進離開,唐月輕心中有些陰沉。自己是向著晉王的,畢竟日後大宋的皇位會如何,他心知肚明。可東京平叛時,自己間接的救了趙老大的兒子燕王。現在看來,這位未來的大宋太宗,不把他當自己人了。


    “趙光義啊~你若是就此打住念頭,咱們還能日後相見,要是步步緊逼,可就不要怪我了!


    剛剛走了張進,老杜就黑著臉進來了,唐月輕一掃被晉王影響灰暗的心情,看著老杜像誰欠他錢一樣不爽的模樣:“怎麽了這是?”


    老杜抖動著滿臉橫肉,不屑的說道:“韓重登來了。”


    作為李唐的後起之秀,韓重登文武雙全,為人謙遜謹慎,又是常年伴隨林仁肇的,就是照貓畫虎,也能學的一身本事。這樣的人,唐月輕不想和他做敵人,都是華夏苗裔,漢唐後人,犯不著一定要你死我活。林仁肇已經是一個遺憾,韓重登萬萬不能再錯失。


    “快請!”


    唐月輕整理衣冠,走出屋簷下了台階,現在院子中,負手而立。門外老杜領著韓重登進來了。


    不穿鎧甲的韓重登,整個人豐神俊朗,英氣勃勃,長衫佩玉,發巾飄逸,好一個翩翩美少年!


    唐月輕有些自慚形穢,這小子,確實有點帥啊……


    “唐將軍,別來無恙!”


    “韓將軍,唐某對你是朝思暮想啊!快快快,裏麵請!老杜,去喊一下處恭,就說他的老仇人來了!”


    韓重登腳步一頓,哭笑不得的看著唐月輕,唐月輕伸手作“請”狀:“來來來,我日夜期盼,能有一天同韓將軍在這東京城開懷暢飲,卻也覺得你我各位其主,這種景象不大可能。今日剛剛得知你出使來京,才想著尋你,沒成想你竟然已經來了,今夜不要走,我要同你不醉不休!”


    韓重登笑起來很陽光:“唐將軍,如今重登已經不在軍中任職了,現在是刑部員外郎。”


    唐月輕熱情的給韓重登沏茶,向外麵喊道:“來人啊,去登臨意,叫他們把所有的招牌菜都做一份,做好立刻送到府上來!侯爺我今天要招待貴客!”


    韓重登略微有些驚訝:“侯爺?”


    唐月輕坐下,欣喜的說道:“嗯,沒什麽本事,被陛下封了個賢侯的爵位,你方才說什麽?你做了刑部的官?李煜真是糊塗,你這樣的人物,怎麽放到刑部去?真是牛嚼牡丹……”


    韓重登麵色尷尬的說道:“侯爺慎言,怎麽說,那也是重登的國主。”


    唐月輕擺擺手:“罷了罷了,依你依你,哎,溫大人現在何處?改日我去拜訪拜訪他。”


    “侯爺,溫大人本來很想和侯爺敘敘舊,無奈身份使然,若是正副兩使都來見侯爺,恐怕侯爺會叫下人將我們亂棍打出。”


    “哈哈哈哈~”


    兩個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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