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城下,十餘匹快馬從遠處奔來,到達城牆下後,其中一人翻身下馬,快步跑到城牆下。


    此刻,城牆上放下一個吊籃,那人毫不猶豫鑽了進去。


    隨著吊籃緩緩升起,在到達城牆上後,那人就從吊籃鑽了出來,爬進了城牆。


    “少將軍,緬軍跑了,他們全跑了。”


    那人此時半跪在李如鬆、李如柏麵前,匯報著剛才出城偵查到的情況。


    “周圍十幾裏地就沒有看到一個緬兵的蹤跡,根據地麵的痕跡看,他們都往北跑了。”


    “哈哈.”


    聽到斥候的迴報,李如柏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


    李如鬆此時也是臉上帶著笑意,對著旁邊五花大綁被兩名親兵押解的緬王莽應龍說道:“看到沒有,你的兵都垮了。”


    李如鬆說完,看到莽應龍臉色早就灰白不已,不由得暗自得意。


    而在更後麵,這次出擊抓捕迴來的幾個緬甸王公大臣的臉色和莽應龍沒什麽差別,都是一副頹廢樣。


    “大哥,是不是出兵追擊,現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


    旁邊李如柏這時候插話進來,再次在他們傷口上撒下一把鹽。


    李如鬆扭頭看了眼二弟,再迴頭看著莽應龍笑道:“怎麽樣,你兒子連你這個勞資都不要了,直接帶著人跑了,哈哈”


    在被明軍包圍前,莽應龍讓身邊親兵護著莽應裏跑,自己則吸引李如鬆的注意,給他們製造了逃跑的機會。


    在莽應龍想來,自己失陷敵營,兒子跑出去應該會重振旗鼓,帶著兵馬攻城營救才是。


    可是,在聽到明軍斥候迴報緬軍全線潰退以後,其實莽應龍多少也猜到了真相。


    兒子的威望不足,不足以重新振作緬軍,實際上現在緬軍怕是已經失控了。


    至於其他的土司和首領,這會兒怕是也在各自做著打算,或許下一秒他們就會選擇投降明軍也說不定。


    不得不承認,緬甸已經大勢已去。


    即便在知道明軍占領東籲城時,莽應龍都沒有現在如此絕望。


    “出兵兩萬,追擊緬軍。”


    在莽應龍還在傷懷時,李如鬆已經下達了命令。


    正如李如柏所說,現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


    很快,城牆內等候的明軍就接到命令,北門大開,明軍整隊出城,向著北麵疾行而去。


    而在戚繼美麵前,在明軍陣營裏的緬軍戰俘喊話後,對麵遲遲不見動靜。


    但是,在戚繼美看來,對麵的緬軍似乎越聚越多。


    是的,最後的士兵被明軍擋住了,可他們身後的人還不知道,正在往迴跑。


    來到這裏,發現前路被阻,可不就越聚越多了。


    終於,有土司首領超過了無數緬軍,到了這裏。


    不過,他看到前方嚴陣以待的明軍,也是傻了眼。


    悄然之間,此刻戚繼美身邊的明軍,已經從一個軍陣變成了兩個。


    明軍另一個遊擊帶領的人馬已經趕到,直接下了大路在田野裏布下軍陣,和明軍主軍陣緊緊挨在一起。


    明軍軍陣前,一排黑黝黝的炮口正對著他們,前方那些被明軍打死的屍體,還有哀嚎的傷員,殘餘緬軍實在沒有勇氣衝上去。


    明軍此時軍陣已經完全布好,前麵一排虎蹲炮,後麵是佛朗機炮,再後麵就是三排鳥銃手嚴陣以待。


    如果緬軍這時候才發起進攻,不用想在和明軍展開白刃戰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在衝鋒的路上。


    很快,又有土司和將領到來,這些人很快就聚在一起商議起來。


    戰場上很安靜,除了偶爾傳來的呻吟聲。


    之前哀嚎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已經沒了力氣,隻能發出輕微的呻吟。


    還有的,就是明軍軍陣裏傳來的緬甸語喊話,讓他們投降。


    現在的情況有些亂,那幫土司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為。


    但是他們知道,現在兩條路擺在他們麵前。


    要麽投降,要麽死戰,殺出一條血路,尋找岔道跑進山裏,然後尋找迴各自地盤的路線。


    戚繼美這時候也不急,時間拖得越久,明軍抵達的越多,他能指揮的兵馬也越多。


    很快,有一個參加帶著本部數千人抵達戰場。


    “嶽鳳,帶人在右側布陣。”


    戚繼美馬上下令道。


    “是,大人。”


    參將嶽鳳馬上抱拳,直接指揮手下軍士在道路右側空地開始布陣。


    這一年多的訓練成效很顯著,很短的時間裏,前排就已經讓火炮和鳥銃手就位,然後是刀盾手和長矛手,一層層布下明軍軍陣。


    如果說一開始明軍還隻是以道路中心布下軍陣,兩側顯得有些單薄,隨著手下三部人馬的到來,明軍在陣前很快就完成三個軍陣的布置,相互依托相互照應,戰力已經有了巨大的提升。


    就算這時候有更多緬軍來攻,戚繼美也是絲毫不懼。


    大炮和鳥銃早就在對戰緬軍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如果這時候緬軍前方有大量戰象出現的話,或許他還要擔心一下。


    可現在,都是緬軍步兵,他何懼之有。


    很明顯,緬軍實際上在阿瓦城應該是吃了不小的敗仗,所以緬軍後隊才會倉惶逃迴來。


    這時候隻要頂住緬軍攻勢,前後夾擊的不是夢想。


    雙方開始相持,就看緬軍能不能抗住現在的壓力了。


    而在緬軍軍中,逃到後麵來的土司和將領越來越多,他們也看明白現在的境況了,他們無路可逃。


    “殺過去”


    “降了吧,大王都被抓了.”


    將領群裏,爆發出一陣激烈的爭論。


    牆頭草一類的人,總是習慣迴避風險,現在他們已經到了絕路上,無路可走的時候選擇投降不失為一個保命的良法。


    而緬軍將領中,也不乏好勇鬥狠之輩,習慣了拳頭解決問題,不到黃河心不死那種。


    “沒必要打了,大王都被抓了,我們還打什麽。


    好歹,明人還要我們統治緬甸,等結束了,大家該怎麽樣還怎麽樣。”


    兩撥人相互試圖說服對方,在這個危急時刻,實在沒必要繼續徒增傷亡。


    終於,有人拉著幾個好戰的將領在一邊小聲嘀咕起來。


    “已經輸了就沒必要繼續讓手下徒勞送命,明人有句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明國軍隊退了,我們再重振旗鼓,一雪今日之恨。”


    “你說假降?”


    “要不然呢?明人還是要靠我們控製緬甸的,大王失陷敵營,我們降了,興許還有機會救出他們。


    要我們真的都戰死在這裏,大王也就失去了作用,明人肯定會殺死他的。”


    不管安得什麽心,總歸有人終於把幾個好戰份子安穩住了,不再喊打喊殺。


    確實,如果用老眼光看待明國,他們是不願意接手這個偏遠之地的。


    在明國士大夫的眼裏,雲南就已經夠窮鄉僻壤了,緬甸則是更甚。


    即便緬甸有寶石礦,出產各色寶石,可也就那樣。


    隻要讓他們年年向大明朝廷進貢這些好東西就行了,實在沒必要浪費精力統治這裏。


    而且,這還有個好處。


    讓當地人統治,也不會鬧出大的民亂。


    當初大明統治安南,最後不也沒法長久待下去,隻能選擇撤兵。


    所以,緬甸還是要交到緬甸人手裏。


    找一個手下敗將繼續做緬甸的王,讓他對大明有敬畏之心,也可以讓西南少許多事端。


    隻是,他們這麽理解,卻不知道大明朝堂上出了個異類,他擁有不同於這個時代士大夫們的思維方式。


    不是說他比其他官員聰明,隻是因為他知道時代發展,對土地和礦產資源在未來有更深的認識。


    更不用說地理位置對中國的好處,直接在東印度洋擁有了港口,一個出海口。


    在魏廣德看來,即使耗費百年時間也是值得的。


    也隻有這樣,中國才能擁有東南西北四海艦隊,真正意義上的四海艦隊。


    自然,西伯利亞也不會留給俄國人,而是要以奴兒幹都司的名義繼續接受明朝的統治。


    北海就是從庫頁島附近海域到白令海峽,直到北冰洋的巨大海域,甚至還可以通過百令海峽控製阿拉斯加,進而進入北美地區。


    大明畢竟到目前為止,甚至可能很長時間都找不到去美洲的航線。


    通過海路進行擴張,對於此時的大明來也非常冒險。


    倒不如學習沙俄,走陸路通道到達美洲。


    當然,一切都得等張居正改革完成,大明財稅大豐以後才有可能實現。


    沒錢,一切都隻能是空想。


    不過,對緬甸的財政消耗,必須從緬甸的寶石礦和金銀銅礦裏賺迴來,這是魏廣德和譚綸早就在私下裏達成了默契。


    當明軍完成對緬甸的占領以後,魏廣德才會拋給大明朝廷。


    以迴收軍費的名義,持續在緬甸駐軍。


    畢竟,安南事例對於大明來說太過慘烈,即便是張居正,也未必會支持明軍長期駐守在緬甸。


    這些是魏廣德的布置,李家知道一些,但其他人可就不知道了。


    緬甸的將領和土司用老眼光進行的判斷,注定也會失效。


    當緬甸王子莽應裏終於狼狽逃到這裏以後,大部分土司和將領已經達成一致,那就是向明軍投降,以換取緬王莽應龍的性命。


    而相應的,緬甸王室也會世代向大明稱臣納貢。


    對此,因為父親失陷已經亂了手腳的莽應裏很快就選擇了接受。


    “將軍,對麵有動靜了。”


    就在緊張的對峙中,緬甸那邊終於有了動作,一個被選擇出來的代表帶著幾個人緩緩走出了緬軍隊列裏,向著明軍軍陣走來。


    戚繼美迴頭對身後親兵說道:“快馬飛報大帥,就說緬軍可能要投降,請他盡快到前麵來。”


    戚繼美隨即又下達不準開火的命令,看著這個緬軍來使有什麽說叨。


    在距離明軍軍陣十餘步外,緬甸使者站定,開始嘰裏咕嚕說起話來。


    戚繼美微微皺眉,他知道對方說的是緬甸話,或者說是緬甸官話。


    可這種情況,還有必要如此嗎?


    “我不想聽他說的是什麽,你們對他喊話,叫對麵派個會說大明話的人來。”


    戚繼美才不想對牛彈琴,直接對幾個俘虜說道。


    現在,他們就是明軍的翻譯了。


    戚繼美可是聽說過,緬甸高層,其實許多人都會幾句漢話,否則他們也沒辦法和明使搭上話。


    更別說,此前緬甸各部每年都還要向雲南遞交奏疏,匯報各自情況。


    “明國將領大人,我想著都是誤會,我們願意放下武器和議。”


    在翻譯漢話後,對麵剛才還在說緬甸話的緬甸官員馬上換上漢話對著明軍軍陣說道。


    “沒有和議,放下武器,保命,拒絕,死。”


    戚繼美微微夾緊馬腹,胯下戰馬緩緩前行,穿過一條通道,他到了明軍陣前,大聲迴答道。


    緬甸幾十萬人都殺進大明境內了,居然還說什麽誤會。


    如果是文官在這裏,或許還會很客氣把人迎接進來,以彰顯大國氣度,可這裏隻有武將。


    最近的大明文臣就是羅汝芳了,可他距離這裏至少還有幾百裏。


    “這”


    對麵聽到明國將領如此強硬的表態,一時語塞。


    “不能做主就迴去叫你們能做主的人來談,我們保證不會對他們動武。”


    戚繼美不屑的說了句。


    不管最後談成什麽樣子,他可不會給這幫人好臉色。


    太特麽會跑了,他們一路追下來也是累的不行,要說心裏沒點怨氣是不可能的。


    至於會不會因為他的一兩句話談崩,導致戰事再起。


    那就打唄,反正已經打到現在,再打一場也是無妨。


    這次征討緬甸一戰,上到將領下到明軍士卒其實也都感受到了,那就是火器的威力確實不凡。


    隻要陣前對敵人施加足夠強大的火力,甚至不用短兵相接,敵人就直接垮掉了。


    火力為王,已經在這個時代的西南明軍心中紮下根。


    而此時的李成梁,剛剛從瑞波城出來。


    出城不過七八裏,就被戚繼美派出來傳遞消息的傳令兵遇上。


    “你說什麽,距離瑞波城不過三十裏就和緬軍遭遇,雙方還在對峙。”


    李成梁嚇了一條,他在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是擔心緬軍在山穀設伏,伏擊追擊的明軍。


    如果戚繼美稍有疏忽,明軍被圍可就大事不妙了。


    關鍵還是,前軍遇襲遭受重創,必然會影響明軍士氣,他的好大兒還在前方阿瓦城固守待援,怎能不讓他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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