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人天眷顧”,這句話沒有錯!肖浪從小童年慘淡,她的家人對於她的冷漠、無視,讓她書也沒有讀幾年;成長後的她生性剛烈,不說機緣時遇,不說誤打誤撞……她成就了自己的人生:在富足的生活中,她以蘭子曾告訴她的“饒恕是最大的美德”來規誡自己:


    身邊的人且不在話下;從小對她沒有任何情感的農村奶奶,她不但贍養老人——將她妥善安置在“養老院”安度晚年,還在她過世後,給與厚葬;現如今,遇到經曆了十三年牢獄之災的那個名義上的父親——肖仔,她又會怎樣呢?


    陽春三月,當蘭子和笑天等來“研究生”錄取“通知”的同時;肖浪也接到了“西部監獄”打來的電話——“你的父親肖仔先生於昨日服刑期滿,望悉知!”肖浪不知道這個遲來的“通知”意味著什麽,心裏七上八下的,她隨即把電話打到了曹警官那裏:


    “曹叔叔,我是浪浪,那個人昨天出來了,他迴來了嗎?”


    肖浪的這句話讓曹警官懵了,雖然他有點印象他是今年“出來”,但具體什麽時間不太清楚;剛好昨天晚上他們幾個人因為一個民事糾紛,還去了肖浪家那邊,望著緊鎖的房門,他和同事還發了一些感慨……現在,肖浪打電話過來,他害怕擔心的事情發生……


    掛斷電話,曹警官帶著一個同事,倆人很快到了那個院落,空蕩蕩的院子裏空無一人,大門仍然是去年老人去世時鎖著的那樣……他打開了門,倆人朝窯洞走去……


    沒有人居住的院子裏空曠的,房屋冷清的……看似好久沒有人進來了一般……


    “嗨,這家夥你說他出來了不迴家,他能去哪裏?”跟曹警官同行的一個警察道,“就以前那所謂的朋友,有誰還記得他,樹倒猢猻散,何況他曾經也沒有什麽豐功偉績啊!”


    “真擔心!你說……”曹警官應著,突然目光落在了窯洞的門口,“噓,不要說話,我們開門進去!”


    當二位景觀躡手躡腳地打開那把生鏽的鐵鎖時,裏麵的一幕應驗了曹警官多年的辦案經驗,以及他“神探”的美譽果真不是徒有虛名的:剛進門地上放著一雙軍綠色的膠鞋,這是監獄裏統一的。隻見去年收拾幹淨的炕頭上,多了一團破舊的棉花;再往裏看,一個蓬頭垢麵的削瘦身影蜷縮成一團……看到來人,試圖用那團棉花來掩蓋自己的頭部:


    “下來,做什麽這是?”曹警官二話不說,拉起那個幹瘦的身子就拽到了腳地上。


    “我……我……我昨天沒有偷,我沒有!”直到來到院子,那個低垂的長發下麵的臉部,曹警官還是沒有看清楚。


    “沒有偷,翻牆幹嘛?還想進去?什麽行為這是?”說著,把剛才來時帶的五個饅頭和一瓶礦泉水遞給了他:


    “曹隊,你不是剛吃過飯嗎?你帶饅頭幹啥?”從所裏出來,曹警官直接走到了對麵的蒸饃店;之後又買了一瓶礦泉水。


    “我怕我們辦案餓了,好墊補下!”曹警官笑了笑。


    “什麽?我們就去那個院子,連晚飯都不迴來吃嗎?我看你就是太拚了!”隨同滿臉的不悅……


    此刻,他終於明白了,原來……那滿眼裏都是崇拜……


    看到饅頭,那個低垂的眼眸終於抬起來了,十三年的牢獄之災,讓這個曾經流裏流氣,在街道飛揚跋扈的青年人變成了此刻皺紋滿麵,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他如惡狼一般,接過了曹警官遞過來的袋子,嘴巴還沒來得及吃一口饅頭,就蹦出來三四句“謝謝”、“謝謝”……他拿出一個饅頭,三兩口就吃完了;由於袋子沒有提好,倆饅頭瞬間掉在了地上,他撿起來,在不算太髒的衣服上擦了一下,又一次送進了嘴裏,一口一口咽到了肚裏……


    “慢點吃,不夠我再給你買!”四十幾歲的曹警官滿臉的慈祥,“喝點水,別噎著!”


    “我……知道!我……”肖仔的眼淚下來了,“我以後好好做人,再也不做壞事了,我再也不……”他說著跪倒在了二位警官麵前。


    “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跪我們做什麽?要跪待會去你母親的墳墓上,好好地給老人跪一會!”曹警官的話音未落,剩下的一個饅頭、水都掉在了地上,隻見剛才還在狼吞虎咽的人瘋了似的,朝著院子外麵奔去……


    “我們不去看看嗎?”隨同問道。


    “不用,讓他去吧!他知道該怎麽做,我們迴去吧!他會來找我們的!”曹警官說著,撿起地上的饅頭和水,放在凳子上,下麵壓了十塊錢,離開了……


    “曹隊,你給他放錢幹嘛?他跟你什麽都沒有說,你就那麽相信他?”走出院子,拉上木門的那一刻,隨從問了句。


    “放心,不出兩天他會來找我們的!”曹警官滿臉的自信……


    “曹警察,我找你來了!”第二天下午剛上班,一個身影閃進了“派出所”的辦公大廳。


    抬起頭的那一刻,曹警官的眼鏡濕潤了,他出了櫃台,把來人請到了“休息區”:


    “你說說你這兩天是怎麽過的?怎麽想的?”他好像跟老朋友聊天一般。


    “我謝謝你!我昨天晚上十點多了從我娘的墳上迴來,我看到了你留的錢!我今天早上買了八塊錢的燒紙和焚香,畢竟沒有送過我媽,沒有孝敬過她,我挺後悔的……我對不起她!我跟我媽說我要好好做人,她笑了……我用剩下的錢買了饅頭,吃了五個,家裏放了五個!我就來找你,你放心,我掙了錢就把你這錢還給你;我還要掙錢還給我女兒,她替我孝敬我媽?我……”肖仔雙手使勁地搓著,“我今天來……我就是想讓你幫我找個事情做!我一定好好幹,我給你保證!我再也不壞了,真的!”


    “我相信你,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曹警官眼睛紅了,“你啥時候可以去幹活,我給你已經找好了,就在村頭的‘磚廠’,那裏的工作有點累,但工資高,好好幹,一年攢兩萬塊錢沒問題!”


    “謝謝你,謝謝你!”說著,他又一次跪下了,“謝謝,我一定好好幹!我現在就能做事!”


    “起來,這下不要跪了,我相信你!”曹警官扶起了他,“走,跟我去後麵,我給你提些東西!”


    肖仔跟著曹警官到了後麵的部室裏,取出了一床被褥,一個臉盆,兩條毛巾、還有一個熱水瓶……零零碎碎的東西放了一大包、一大袋子……這些東西都是他們經常出去,遇到一些要銷毀的物品,他一點點拎迴來,攢起來的,遇到一些孤寡的老人,或者像肖仔這樣的人,他就拿出來給他們……


    “謝謝你,曹警察!”肖仔深深地彎下了腰,“我這輩子當牛做馬來報答你!”


    “快放迴家裏去,趕快,我等下帶你去幹活那裏看看!”曹警官迴到了位子上。


    “曹隊,你真夠操心的!,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對他這麽好,想想他曾經都做了什麽事,讓我們操了多少心!現在……哼,即使出來了,也未必會有什麽好的,說不定哪天又被關起來了!”辦公廳裏一個最年輕的幹事,他是父母逼迫來上班的,雖然嫉惡如仇,但從來都是消極地傳遞一些負能量。


    “嘴巴給我閉上,同誌既然出來了,我們就要幫助他;連我們都不給他溫暖,家人沒有,讓他怎麽活!不要再有這樣的言論!”曹警官有點生氣了。


    “親人?他不是有個女兒在深圳嗎?看起來可有錢的那種,讓他找她去,那樣就不迫害我們了!”該警官依然不依不撓。


    “夠了,不要亂說話,小心惹出事來!”曹警官話也沒說,約摸肖仔過來了,也便出去了……


    在一個製磚廠,到處都是手推車,到處都是泥土坯子……


    “等我一下,我先進去,等會叫你,再進來!”曹警官朝著寫有“辦公室”字樣的房間進去了……


    “哎呦喂,這誰呀,這誰呀!”曹警官剛進去,一個身著藍色布衣的戴著大殼帽子的,跟肖仔年齡差不多的男人過來了,隻見他陰陽怪氣的,從眼神看得出不是善茬:


    肖仔抬起頭的那一刻,他真的不敢相信,這個正是當年和他一起偷搶的二溜子……曾經在裏麵他發誓,這輩子都不見這些人,可是……他一句話不說,任憑他不停地挑釁著:


    “這十三年時間好像沒有什麽改變嘛,還是那麽年輕呀!啊?”說著,他的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上,“我敢肯定你再也打不過我了!”


    原來,當年肖仔被關進去以後,他沒了“同夥”,父親為了讓他改邪歸正,以死相逼……誰知,父親真的死了,他還是沒有任何改變。肖仔的嫂子死前的一個月,他就一直住在她那裏……他的哥哥在縣上一個“運輸隊”開車,不知道從哪裏撿來了一個女的,迴來後放在了老家,說是給弟弟帶的媳婦……就這樣,肖仔的嫂子去世了,他的身邊有了新的女人。這個女人是個安守本分的人,即使他一天一分錢不拿迴家,女人也會包攬了家裏、地裏所有的活;沒兩年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孩子的到來改變了他,這才安下心來在這裏幹活,一個月領個三千多塊錢拿迴家去……


    今天一看到肖仔,他那未改的本性又來了,相比之下,他覺得自己比他幸福多了,老婆孩子熱炕頭,雖然他有個貌美如花的女兒,但人家不認他,自己就不一樣了……


    “你呀沒種,關了還乖乖地待著;我個哥們,人家關了三年跑出來了,現在也沒有把人家咋的!”二溜子說著,嘴角露出一絲邪念,“我們又一起合作,白天在這裏弄錢,晚上我說地,你隻要給咱去溜,保準咱兩年準發!”


    “你誰呀,我不認識你!”肖仔以為自己這樣的迴答會讓他善罷甘休,誰知,對方動起了手腳:


    “你就是沒種,你是關進去了,不是去‘念學’去了,把自己弄得跟個‘海歸’樣的……什麽玩意!老子就看不慣你這種做清高的!”說著,他把自己手上的髒汙不停地在他的身上,嘴巴裏還不時流出髒兮兮的言辭……


    “把你的手拿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肖仔的火氣瞬間起來,這種氣他哪裏受過,這種虧他哪裏吃過,被他的語言堵得慌。


    “我就是想看你怎樣對我不客氣!老子會怕你呀!”說著,用自己的腳在他的腳上也不停地踹開了,手指在嘴巴裏擼出的黏黃的唾液在他的臉上不停地塗抹……


    肖仔握緊了拳頭,一時氣不打一處來,就在他剛要掄起拳頭時,他想起了自己出來時,監獄長對他說的話:


    那是十三年了第一次走出那道門時,監獄長送他到門口,他說了句“再見”,誰知,他的語言被他堵了迴去:“在這個地方不要說‘再見’,我們不見說明你一切安好,如果‘再見’,那就說明你又攤上事了!記住,出去以後,少不了有的人對你冷嘲熱諷,甚至擠兌、謾罵,無論別人說什麽,記住了,不要掄起你的拳頭,那樣我們真的要‘再見’了!咱們悔過了十三年還不夠,你還想進高牆?記住了嗎?”後麵監獄長還對他交代了好多,反正就是希望他好好做人,不要再走這條道了……


    想到這裏,肖仔的握著的拳頭瞬間鬆開了,他惡狠狠地目光對著他:“你最好停手,我進去過,現在我一無所有,我怕什麽;你不要把我逼急了,狗急了也會跳牆啊!”這一個眼神,這一句話,二溜子收迴了自己的手,留下了“我去掙錢嘍!”的話,離開了……


    正在這時,曹警官出來了,肖仔被叫了進去:


    “我姓‘袁’,大家都叫我‘袁哥’,你也跟著這樣叫!年輕人,來到這裏就好好的幹,我這裏是隻要你肯吃苦,你就有錢拿!不要管其它人說你啥,記住,你是為了掙錢!”管事的是個五十多歲的看起來憨憨地高個子男人,他這裏經常有曹警官介紹過來的人,有的就是犯了錯的,但他從來不會因為這些人有“前科”而另眼相看;二溜子就是曹警官推薦過來的……“明天早上六點半來幹活,這裏有早飯,吃飽算事!”


    “謝謝袁哥,我知道的!”謝過了袁管事的,他們走出了“辦公室”……


    “等我一下!”曹警官讓肖仔站在原地等他,便朝著二溜子裝土坯的那邊過去了……


    “幹得還好?我那天在街上見你兒子了,小子長得快得很麽!你媳婦肚子又大了,要‘老二’啦?”曹警官一句話瞬間拉近了他和二溜子的距離。


    “才一個娃子,再生一個,你就說‘又’啦?你看人家有的人不是生四五個嗎?”二溜子憨憨地一笑,用手抓著腦袋。


    “生娃娃是好事,要養得好裏!你兒子聰明得很,以後肯定能考上大學!”曹警官說著,給他發了一根煙,“幫哥一個忙唄!”


    “哥,你說,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啥幫忙的,你的事弟弟我願意效力!”二溜子拍著胸脯。


    “剛來的那個兄弟,也是個可憐人,家裏就他一個了!幫幫他,不敢讓其他弟兄欺負!年底了哥請你吃飯!”曹警官剛才在裏麵看到了他們倆人爭執的那一幕……


    就這樣,肖仔的工作安定了,他也算再次重生了:每天他五點半起床,簡單收拾一下屋子,十多分鍾就到了做事的地方,等待著吃完早飯就上工了;中午時間,他們吃完午飯,就地休息半個小時,又開始了下半天的忙碌;晚上七點鍾下工,統一在磚廠吃完飯就各自迴家了……肖仔在第二個月領到3100塊錢的工資時,還了借曹警官的二百塊錢;家裏拉上了電線;還給自己買了一個18寸的彩電……他的日子也算開始了……


    浪子迴頭金不換——這句話適合每一個迷茫中徘徊的人們,肖仔可以,相信他人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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