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迴頭金不換——肖仔“出來”以後,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每天早出晚歸,磚廠的工作是隻要你身體好,一年365天每天都有事情做,每天都有錢掙。眼看的,肖仔到了這裏已經三個多月了,他一天都沒有休息過。這三個月裏的收入,他不但還了借曹警官的200塊錢,給自己家裏拉了電線,買了電視外,還在曹警官的幫忙把家裏的牆壁粉刷一新……就這樣,他手上還有四千多塊錢……


    “曹警察,跟你說個事情!”這天晚上,曹警官剛要下班,遇到了走進辦公大廳的肖仔,他有點畏手畏腳的樣子,好像有事情。


    “你說,需要我做什麽,能做的我一定幫你!”曹警官把肖仔拉到了邊上。


    “我想給我女兒寄錢,我知道她不會要的,你肯定有她的‘存折’號碼,我把錢給你,你幫忙我寄!”從走進大廳,肖仔的手一直捂著褲子口袋,小心翼翼的樣子,“我知道她找了一個好人家,不缺錢。她也生了一個娃娃,上次她去看我,娃娃我隔著玻璃看到了,就跟電視上的娃娃一樣,好看的很!我沒有多的,這裏的錢你幫我全部寄給她,就當是給娃娃買點東西,你告訴她這錢都是‘幹淨’的!我媽在的時候她伺候,我聽她老公說光我媽去世就花了三萬多……”肖仔的眼眸低垂下了。


    “可不麽!你娘在咱這裏屬於‘厚葬’了,老人穿的、住的都是最好的!女子還在飯店包席,讓幫忙的街坊們去吃飯,人可多啦!”看到肖仔突然這麽有情有義,曹警官覺得有必要讓他知道有些事情。


    “我……我……我女子可有心啦!她就是好人,我都不配當她的父親,她不叫我也是應該的!”肖仔很自責,眼睛濕潤了。


    “就是,你要記著娃的好!好好做人,將來好了啥事都好說!”望著肖仔滿懷希望的眼神,曹警官不敢給他任何的承諾,他害怕他舊病複發,如果跑到深圳去了,那肖浪的生活可就毀了,“你現在挺好的!你要相信我,就這樣下去,你肯定會把日子過好的!”


    “唉,我無所謂,自己一個人啥都好說!就是覺得挺對不起娃的!”他的表情有點發自真心的難受,“你說我把日子能過好?真的嗎?”


    “當然,像這樣下去,你有錢了,也能娶媳婦了,不是嗎?”曹警官的話語一出,肖仔黑紅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他用手撓著自己的腦袋,雖然眼裏布滿了淚水卻憨憨地笑了:


    “你說就我這樣的,坐過牢,又沒有本事,又沒有新屋子的人,哪個女的會跟我過?”他有點消極。其實,自從買了電視以後,他每天晚上會看一兩個小時的電視,每每畫麵上出現男女親熱的畫麵時,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每每這時,他就會想到雷彤,再不濟也會想到他的嫂子……曾經那齷齪的床地之歡讓他汗顏,他冷不丁地會在自己的臉上狠狠地甩一個巴掌……


    “你不敢這樣說,你還年輕,相信我!”曹警官像想起了什麽事一樣,“走,帶我去你家裏看看你的電視,我也說這段時間換個電視,就是不知道什麽牌子的好,我去看看你的,如果好的話,我也去弄一個!”


    借著月光,他們兩個如兄弟一般走過了那一段少有人走的路……


    “你給我開一下麽,這電視這麽好,咋開的,新玩意我還不會!”曹警官故意裝作找不到電視的開關,肖仔很樂意地給他演示,並講解新電視的好處……看得出,他找到了生活的自信,“你看這多好!我走了那麽多人屋裏,沒有幾個有像你這麽大的電視的,再發了工錢,給這裏麵買幾件像樣的家具,外麵的廚房把做飯的家夥什買齊全嘍!日子好了,我就給你著手介紹個女的,你以後的日子就好啦!你說行不?”曹警官盡量用地道的家鄉話跟他交流,他的話語親切,態度友善,從眼神中看得出他對於好日子的向往和決心……


    “那是這,這裏的錢你還是要給我女子寄裏,我給一點是一點,我心裏也會好受點!”說著,肖仔那個用手捂著的口袋終於鬆開了,隻見用一個“方便麵”袋子裝的,散發著泥土味道的人民幣瞬間散落到了炕上,“這都是我掙的錢,我沒有偷也沒有搶,真的!這裏有四千一百二十塊錢,我自己留二十塊錢就可以啦,其它的你就幫忙寄給我女子。她也不容易,這些年了,她沒有多少錢,婆家人都看不起!你給寄去!就說我過得好了,叫她不要擔心!你也叫她放心,我不會去找她的,我會好好掙錢的……”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有點激動,他說著,眼淚流了出來。


    “你不敢寄這麽多,給自己留些錢,萬一有個病呀啥的,你一分錢都沒有怎麽行?要給孩子寄就給兩三千,孩子也不容易!”曹警官的提議,肖仔並沒有采納:


    “我就寄4100,我自己可以的!謝謝你!”說著,他一塊、五塊、十塊、二十塊、一百、兩百……地數著,4100塊錢在他的手裏數了三遍,最後鄭重其事地遞到了曹警官的手裏,“這錢是我這輩子掙得最多的錢,如果我媽能看到我掙這麽多錢,那該多好啊!”他不免有點傷心……


    十點多鍾,肖浪在“休息區”裏衝了一杯咖啡,端到了老公的辦公室裏:“休息一下吧,我看你一個早上都不出辦公室,別累到了!我跟寶寶怎麽辦?”她說著,走到了左磊的身後,雙手便工作開了……


    “對,就是那裏!累死我了!還是我老婆疼我!”左磊喝著咖啡,享受著老婆專業的按摩:原來,肖浪看到老公每天下班都會喊頸椎疼,她就利用周末的時間,去中醫跟前學了推拿按摩……平時在家裏她會時不時在他洗澡後,給他推拿;在公司裏,一有空閑就過去給他按摩兩下……這在公司裏也是公開的秘密的,由於他們兩口子工作都非常的出色,尤其左磊領導的這個子公司,業績每一個月都不斷地創新高;肖浪現在的電腦也是出神入化,工作起來得心應手,為了晚上可以陪孩子,她白天上班特別的拚命,經常都是提前完成工作,有時候還會去幫其它的同事……因此,此刻在這裏為老公的服務,也不會有人說什麽了。


    “哎呦,老公,真好!我按摩一下,就給我這麽多小費啊!謝謝你,親愛的!”肖浪看到外麵大老板從這邊走來,拿起手機準備離開時,被一個4100的轉賬驚喜到了,謝了一句後,準備離開……


    “什麽小費?我沒有給你啊!”左磊一副一無所知的目光在電腦上沒有離開。


    “不可能,你看,這轉賬信息,4100塊錢嘛!不是你,還會有誰啊?”肖浪把手機遞給了老公。


    “真不是我!這不會是誰轉錯了吧?”左磊的第一感覺是這,“你把卡號寫出來,我查一下……”他提議道。


    五分鍾以後,左磊撥通了老婆的電話:“老婆,沒錯,就是轉給你的!地址顯示是你的老家!”


    “啊?誰呀?誰會給我轉?”肖浪有點懵了。


    “你想想,看是不是上次奶奶病了那個‘養老院’轉的!”左磊的提示試圖勾起老婆的迴憶,“你打電話問問……”說著,電話掛了……


    “對,就是我給你轉的!”曹警官接到電話肯定地告訴了肖浪,“是你的父親讓我轉給你的!”


    當曹警官的這句話一出,肖浪瘋了似的:“曹叔叔,你告訴他,我不稀罕他的錢,讓他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我求你了!”童年的噩夢再一次湧上心頭,肖浪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怨恨自己曾經去“監獄”看他,“我這是作孽啊,我去看他,給了他希望……完了,完了,這下是甩不脫!我的孩子……”肖浪的聲音在曹警官的預料之中,他還來不及解釋,肖浪的矛頭就指向了他,“曹叔叔,我恨你,我好好的生活,就這樣被你給毀了!他怎麽會知道我的卡號,你為什麽要幫他轉,你安的什麽心?你還口口聲聲地為老百姓做事,你就是這樣為老百姓……我到底……”曹警官聽到了肖浪的哭聲,想象得到她痛苦的表情:


    “孩子,不要誤會!他改好了!”曹警官這句話說了三遍,肖浪才聽進去一句:


    “他變好了?他怎麽變好了?”


    “孩子,你聽我說!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曹警官提高了分貝,“他之所以叫我給你寄錢,就是因為他知道錯了!你不要急,聽我跟你說!”曹警官安撫好了肖浪的情緒:把自己和同事去家裏遇到他的事情;他本出家門去母親墳頭的事情;他去磚廠上班的事情;他收拾家裏、買電視的事情,以及昨天晚上他來找自己要求寄錢的前後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他現在變好了,真的!你放心,他不會來找你的!昨天晚上他來找我,我說他如果給你寄錢就寄兩三千塊錢,給自己留點,可是他拒絕了……”


    肖浪聽著眼睛濕潤了,她難道真的誤會了他嗎?他真的變好了嗎?“曹叔叔,你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變好了?”剛才接電話時,怕外人聽見,她到了老公的辦公室裏,剛好他不在……就在她癱坐在地上的那一刻,老公進來了,他從後麵抱起了老婆,把她扶在了沙發上,倒了一杯茶,靜靜地坐在她的跟前……


    “那可不,我說的千真萬確!他現在一個月能掙三千多塊錢,我跟他說,好好掙錢,以後可以娶個媳婦,他還年輕……他雖然很想你,但我看得出他很有幹勁。他上班三個多月了,一次都沒有請假過!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他一定會變好的!你肯定也希望他變好,是不是?”


    “是的!謝謝曹叔叔,浪沒事的!那那邊就麻煩你多照顧著一點叔叔!”左磊拿過了肖浪手裏的電話,直接迴複了曹警官,“曹叔叔,這個錢,我們不能要!他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掙了這些錢,他的這份心意我們領了!隻要他好好的,我們就沒事!有時間了我們會迴去玩的!”左磊自作主張地行為,老婆充滿了感激。


    “別呀,這個錢他寄給你們了你們就收下!不然,他會不開心的!以為你們嫌棄他!”曹警官又替肖仔考慮著。


    “那這樣,曹叔叔,這錢我們就暫收著,我們替他存著,就像你剛才說的,如果他要成家什麽的,肯定要用錢,那個時候我們給他拿出來,不行我們再給他補,隻要他好,我們年輕人無所謂!”難怪左磊在公司裏,年輕的女孩都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叫“國民好老公”,我覺得此刻,應該叫他“國民好女婿”吧!


    就這樣,肖仔的錢肖浪存在了一個卡裏麵;曹警官給肖仔迴話時,提到女兒對於他的感激之情,並一再強調女兒希望他好……


    其實,直到今天我們不得不相信,“人之初、性本善”這句古語的真諦,包括肖仔他也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他在給肖浪寄了第一個四千塊錢以後,曹警官傳達了他女兒的感激之情以後,他又在醞釀著給孩子第二個四千……他每天從不停歇地上工,說真的,真讓人擔心:


    “我說你這,一個月休息個一兩天行不?這樣連軸轉,人是吃不消的!”曹警官再一次來到磚廠送人的時候,把肖仔叫到了一邊。


    “我這休假去哪裏呀?你說人家都有家裏人的,我……沒事的,我在‘裏麵’時什麽活沒幹過,一旦停下來,人還不適應了!沒事的!”說著,從兜裏拿出一包煙塞到了曹警官的手,轉身走了……其實,這包煙是他前幾天就已經買好了,這是一包二十三塊錢的“黃鶴樓”煙。想著曹警官為自己做了那麽多的事情,現在沒錢就是給他一包好的煙,這樣自己心裏還能舒服點;等掙到大錢了,他一定給他買一條煙。肖仔出來以後,他處處小心謹慎,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連吸煙他也戒了……


    望著肖仔忙碌的身影,曹警官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他相信他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人之初、性本善”這是經典,也是對於“浪子迴頭金不換”的最好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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