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學左手劍?”


    和風茗一同迴到萬江流的鋪子,花如許幫她把包裹拿進房間,看著她僵直的右手臂,突發奇想地問。


    “左手劍?”風茗把衣服疊好,放進衣櫃,轉過頭來好奇道,“可是我使不慣左手。”


    “可以學嘛,”花如許說,“不然以後要是右手受傷了,拿不了武器可怎麽辦。”


    他看風茗沒有馬上答應,尚在思索,怕她覺得自己對她太過嚴苛,便連忙解釋道:“這隻是一個建議,還是由你自己來定奪。”


    “夫子會左手劍嗎?”風茗問。


    “會一點,”花如許說,“以前我在家的時候,家裏請了劍客來教我和我弟弟。有一日,也是我弟弟練劍傷到右手,他為了不落後於我,就開始學左手劍。而我這個當大哥的,也不好意思屈居人後,就也跟著學了一些。”


    風茗了然地點點頭,好奇道:“您家裏也有個弟弟呀?”


    “嗯,”提起家人,花如許臉上煥發出懷念的溫情,“比我小幾歲,心氣可一點不比我低呢。”


    風茗想著時常齜牙咧嘴張牙舞爪的暮雲霜,笑著點頭答應。


    “那你從明日起,要用左手做吃飯、梳洗之類的事情了。”


    花如許叮囑了她一些需要早做準備的事項,便拿著買給暮雲霜的衣服離開,去走廊對側他的房間。


    “軍爺,”他向守在門口的照林君拱了拱手,“方才上街給住在這間房的孩子買了些衣服,正要送進去。”


    先前他進風茗房間的時候就已讓守衛查看過兩隻包裹,這名士兵仍讓他解開布包,把每一件衣物展開、檢查,確認無異常後再跟著他一同進暮雲霜的房間,看著他把包裹放在桌子上就催促他速速離開。


    於暮雲霜而言,雖然剛能化成人形就被子蓁教了入門的武術,後來投師長晴和霽星學習,受益良多,但直到進入永曦城,跟著萬江流修行,他才第一次感覺自己踏上了修行的正路。


    萬江流教給他的運氣之法,與長晴傳授給他的法門雖然殊途同歸,但體內靈氣流轉的方式,路線,力度和頻率,都簡直可算是天差地別。以往他按著長晴教他的方法自己吐納,總感覺身子輕飄飄得要飛起來一樣,雖然沒什麽不好,對輕功也大有裨益,但總讓他感到難以掌控自如的怪異。如今學了萬江流教給他的路數和訣竅,他隻覺得原先那股拖著他身子往上飄的力量沉在了他的身體裏,融合進他自己的身體和靈氣裏,讓他切切實實地感覺自己每多修行一刻都在變強。


    拳腳武術就更是如此。霽星教給他的流影戰鬥方式以招式和技巧為重,旨在輔以明明暗暗的兵器予對手致命一擊,但他既不能禦影,也不願學習匕首,更沒有他那樣適合施展靈敏身法的高瘦、輕巧的身材,雖然打鬥中的技巧學了很多,但對總體武術而言,仍然是連門檻都沒摸到。他已學會了最基礎的簡單拳法,萬江流便直接從他自己這幾十年來琢磨出的看家招式教起,助他在武學上的造詣一日千裏。


    唯一讓他感到鬱悶的就是,萬江流不要他拜師。這本不是什麽壞事,隻是讓他更加不知該如何報答他的恩情,但萬江流在拒絕了他之後,給出的理由卻是——


    “日後你惹來什麽禍事,別把老夫我透露出去就好。”


    也許是當時他的表情太尷尬,太失落,太難過了,萬江流頓了頓,又補充說,他可以送暮雲霜一柄心儀的兵器。


    暮雲霜於是有了個小小的煩惱。他對各門兵器的認知隻限於知道它們的名字和外形,萬江流又隻給他三天的考慮時間,他怎麽能這麽快就決定好這樁終身大事?


    於是在這夜的學習之後,他艱難地撐起快被打散架的骨頭,從地上爬起來,問萬江流他該怎麽找到適合自己的武器。萬江流頓時作恍然大悟狀,似乎終於想起來這件重要的事。


    “明日我帶你去武行看他們打擂。”


    暮雲霜連連應聲,高興地骨頭也不疼了。


    “對了,”萬江流又補充道,“除了單手劍,其他你都可以選。”


    暮雲霜點點頭,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說,但反正他對風茗的那兩把上等寶劍都沒有特別喜愛,想來是命中無緣,也就沒仔細考慮。


    朔威武行位於城外東南方的一處集鎮裏,是永曦城附近最興盛的武行,在過去數十年裏教出了許多有名氣的習武之士,漸有盛名。尤其是對於平民家的孩子來說,他們負擔不起永曦城內價格高昂的武校,朔威就是他們僅有的,最好的選擇。


    長期以來,一直以折扣價格為武行供應兵器的萬江流親自蒞臨,可讓武行老板有些驚喜。接到夥計通報,她連忙下樓親自迎接。


    “萬鋪主,”她向在坐在大廳茶位裏等候的萬江流大步走來,笑容同她身著的紅色勁裝一般熱情明麗,腰間纏著一盤暗紅色的細長藤鞭,幾乎與腰帶融在一處,當是她的隨身兵器,“今日蒞臨本行,可有何指教啊?”


    萬江流哈哈一笑,領著暮雲霜站起身來,一齊向她抱拳行禮,“朔行主說笑了。指教不敢當,隻是聽聞今日貴行擂賽開幕,便來此觀摩觀摩罷了。”


    “哈,好說了,今日開幕戰來的具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好漢,不知能不能入鋪主的法眼了,”她笑著與萬江流招唿完,轉頭對身邊的一位小丫鬟吩咐道,“帶萬鋪主去二樓雅座,上最好的茶水和點心。”


    “是。”


    淺粉衣裳的小侍女朝他們行了一禮,柔聲道:“萬鋪主,請隨我來吧。”


    坐進二樓廂房,暮雲霜好奇地低頭向下打量。這裏在寬大擂台的正後方,視野端正開闊,可以看見一樓大廳裏的大部分地方,待會比起武來,他們也肯定能把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楚。瓜果點心一盤一盤端上來,擺滿了窗戶旁的大方桌,暮雲霜給他們倒了兩杯滾熱的茶水,忽聞樓下一聲響鑼,喧囂沉寂了一瞬,又瞬間爆發出響亮熱鬧的歡唿叫好聲,他坐迴原位低頭一看,是方才的朔行主站在擂台中,要發表開幕演說。


    “朔威武行每年一次,時長十五天的大擂賽,在整個靈界也是出名的。我們坐的這個位置,在壓軸日的價格,有時候能被哄抬到上千輛銀子的價格。”


    暮雲霜低低驚歎一聲,繼續聽萬江流講解。


    “擂賽的前五天,多以武行的教頭與外來的修行之人切磋為主,這是給武行宣傳造勢之用,也是給普通外行人看個熱鬧,賺個噱頭和賞錢。到了後十天,打擂才正式開始。無論什麽種族派門,隻要能守住最後的擂主,不僅贏得無數名聲,武行還有重金相贈。因此,每年都有很多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趨之若鶩。而且,上一年的擂主,除非有什麽不得已的意外,下一年都是必須要來守擂的,也就不用擔心會找不到做門麵的‘高手’。”


    “很聰明嘛。”暮雲霜讚道。


    “是啊,”萬江流臉上也流露出讚賞神色,“剛才招待我們的行主名叫朔紅霓,她自她的母親手中接過這祖輩的產業,打理得可是一年比一年好。她和她同胞姐妹共創的‘霓裳飛袖’,在狐族全境中都是能排到上乘地位的武學。”


    他們談話間,朔虹霓也說完了她的話,很快從擂台一左一右上來兩個佩劍的男子,向擂台前的觀眾自報家門,又互相行過抱拳禮之後就拚鬥起來。


    “為什麽您不鑄劍呀。”暮雲霜看著樓下飄飛的劍光,忽然想起來萬江流的話,好奇問道。


    萬江流隻哼笑一聲,抿了口茶,並不做解釋。暮雲霜看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也就不再追問了。萬江流隻是在心底慶幸,幸好這孩子對劍沒有天生的偏好,不然他可沒本事再造一把無秋那樣的絕世孤品送給他。


    第一輪的打鬥持續了很久。劍法使起來自有其觀賞性,引得台下觀眾連連叫好,但在他們一個不感興趣,一個完全瞧不上的獸族眼中就很無聊了。終於第一輪比武結束,又等了一盞茶時間,終於第二輪開始,來了兩名身背長槍的男人。


    比武剛一開始,暮雲霜就來了精神。長槍在兵器譜中是排名靠前的兵器,有大堆讚美吹噓之辭,但他在親眼看到兩名槍客切磋之前,他完全想象不到,槍是一種這樣的兵器,打鬥起來能有這樣既威猛又輕盈,既剛硬又柔韌的氣度。他的目光追隨著兩名槍客手裏的木杆長槍,看著他們在擂台上你來我往,騰挪翻躍,直到一個把另一個肩上的衣服用槍尖釘在台柱上,裁判用力一敲響鑼,他才猛得一震,如夢方醒。


    萬江流看切磋一開始他就滿眼癡迷,心裏已有了定論。果然,鑼聲一響,他迴過神來後就兩眼亮晶晶地望向自己。


    “鋪主,”暮雲霜為找到自己天生喜愛的兵器而興奮,“我想習槍。”


    萬江流嗬嗬笑道,“我可以拜托朔虹霓,讓她手下的教頭來教你。”


    “那我的身份……”暮雲霜還沒有被狂喜衝昏頭腦,有些顧慮地說道。


    “這倒也是。”


    萬江流歎口氣,讓暮雲霜的心情倏然沉下去。


    但他的下一句話,又讓暮雲霜在驚喜之餘哭笑不得。


    “怎麽還是得老夫親自來教你,”萬江流惆悵地搖搖頭,“小子,以後要是惹上什麽麻煩,不到萬不得已,可別施展我教給你的槍法。”


    暮雲霜自然點頭如搗蒜。


    很多年之後他才會知道,萬江流的萬,是家族領地與落鴻和狐族的國境互相交融,獨立於北域獸類之外的,鵲山萬氏的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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