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磕磕絆絆的被雲亦染扶著,一隻手捂著自己的傷口,一雙如鷹般的眸子,打量著四周。


    馬上快到鬆花樓了,雲亦染直接敲暈了黑衣人。


    那黑衣人防備四周,卻從來沒有防備過雲亦染。


    卻不想雲亦染突然動手,手快速而狠厲,沒有任何留手。


    雲亦染這才敲了敲鬆花樓的門。


    那帶有頻率的聲音,鳳棋趕緊穿衣下樓。


    “主子。”


    雲亦染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冷靜,帶著隱晦的目光深淺不一。


    “把他帶去密室。”


    “是。”


    鳳棋快步接過黑衣人,拖著黑衣人,向密室走去。


    而雲亦染又原路返迴,黑衣人一直都在流血,她拖著他根本沒有時間清理。


    黑夜是最好的保護色,但當天明,這血色就是最好的痕跡。


    雲亦染清理著二人的痕跡,從酒樓一直清理到了樹下,那顆高大的榕樹上,所有的紅色痕跡,都被雲亦染清空。


    無視那房子上跳躍的人影,趁著越黑風高,雲亦染又迴到了鬆花樓。


    “鳳棋。”


    雲亦染聲音清冷,目光中如藏了浩繁星辰。


    “主子。”


    鳳棋看了看四周,沒有人跟蹤和監視後,這才關上了門。


    她不敢點上蠟燭,害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放密室了?”


    “對,已經安置到密室。他是?”


    鳳棋有幾分疑惑,主子不是去散心了嗎?怎麽還散迴來一個人?


    “應該是故人吧。”


    雲亦染的眸光閃了閃,嘴角帶著一抹笑容,眼睛中星光點點,帶著幾分期待。


    “去大將軍府,找紅緋要下藥箱,別驚動任何人。”


    鳳棋點了點頭,立刻從密道離開。


    雲亦染走到密室,那素白的手已經伸到黑衣人的麵具邊,頓了頓,又撤了迴來。


    嘴角輕勾,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心中居然有幾分膽怯。


    雲亦染將黑衣人的上衣用剪刀剪開,用素白的手絹按在了那傷口上,如果不按住的話,誰知道會不會流血而死。


    “主子。”


    鳳棋將藥箱放進密室。


    “給我燒一鍋開水,送過來。”


    雲亦染吩咐道。


    雲亦染用取來的梨花白,直接倒在了那刀口上,暈過去的黑衣人,身體猛然顫抖,口中吭了一聲,雲亦染眼睛都沒眨一下,快速的開始上藥,撒上藥後,用繃帶將傷口捆上。


    這才去看別的傷口,黑衣人的身上不光有刀傷,還有一處箭傷,箭頭還在他的肩膀處。


    雲亦染的眉頭皺了下,眼睛閃爍了下。


    但黑衣人那渾身燒傷的皮膚,讓雲亦染的手有幾分顫抖。


    雲亦染將箭頭直接挑出,隨後手指快速在他肩膀上點了幾下,封住了他的大動脈。


    箭頭一出,傷口處噴出了一股阻塞的血液,雲亦染並沒有躲閃,那血直接噴在了她的臉上,那一襲白衣已經被血染紅。


    “主子熱水。”


    鳳棋燒好水,趕緊趕了迴來。


    “按住他。”


    雲亦染聲音低沉,手上的骨節有幾分發白。


    手心中的痕跡,又開始慢慢向外流血,雲亦染根本就沒管。


    鳳棋看著主子那冰冷的眉眼,又緩緩的看了看黑衣人的麵具。


    她能做的,是一言不發,主子想說的時候,自然會真相大白。


    雲亦染沾了酒的繃帶,將黑衣人箭傷四周的皮膚,分別清理幹淨,隨後才像那傷口倒下了酒。


    黑衣人雖然已經失血過多昏迷過去,但對疼痛的反應並不會減少,整個身體不斷的彈起晃動。


    鳳棋的手狠命的壓著,就怕耽誤主子的動作。


    雲亦染用火燒了下針,又用特殊的絲線,將肩膀被破壞的血管,一點點縫合,那手中有黑衣人的血,也有雲亦染自己的血,已經混合在一起。


    就連鳳棋都沒有發現,主子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溢出了血。


    雲亦染的額頭,布滿了汗水,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十餘年了,從來沒有動過血管縫合手術,這還是第一次,如果黑衣人碰到別人,必死無疑。


    就算是藥王穀,也做不到讓他起死迴生。


    一方忙碌,天已經亮了。


    雲亦染最後給黑衣人喂下了兩瓶藥水,隨後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盡人事,聽天命。


    現在這個環境,她隻能等。


    看黑衣人是否能夠熬過這十二個時辰。


    “主子,這邊我看著,您……”


    雲亦染的臉色有幾分蒼白,無論是臉上,脖子上,還是那潔白的衣服上,布滿了血跡。


    這麽看上去,有著幾分嚇人。


    “鳳棋,給我準備些水。”


    “是。”


    鳳棋出去安排,雲亦染靜靜的看著木床上的男人。


    “小叔叔,是你嗎?”


    聲音清淡,帶著忙碌後的嘶啞,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裏蘊含著別人看不懂的情緒。


    有期待,有害怕。


    在原主的記憶中,那個一身白衣溫潤的少年郎。


    “小魚兒,快來小叔叔這,小叔叔抱抱。”


    那一身白衣的少年,蹲下身子,不在乎一身潔白的衣袍,沾染上地上的土,目光溫和的看著不遠處的小女孩。


    小女孩走路磕磕絆絆,但小嘴上的笑容,卻從未落下過。


    “叔,叔。”


    小女孩嬌嫩的叫聲,讓少年的嘴角上勾,眼神中充滿溫和和寵溺。


    “小魚兒,這是糖葫蘆,以後隻能吃小叔叔買的糖葫蘆,好不好?”


    白衣少年懷中抱著粉色的團子,聲音中帶著引誘。


    粉色團子嘴角流著口水,根本不明白小叔叔在說什麽,滿心滿眼都是那紅色的糖葫蘆。


    “小饞貓。”


    少年將糖葫蘆遞到粉色團子的手中,寵溺的揉揉那鬆鬆軟軟的頭發,眼眸中是溢出來的寵愛。


    “我雲禦凡的侄女,何時輪到你們評判了?”


    那少年冰冷的眸光,掃視著二房一眾人,嘴角噙著不屑一顧的笑容。


    根本不管身後人的表情,隻要那粉色的團子,在懷中,他的眼底就布滿溫和。


    雲亦染雖然沒有經曆過那個時段,但原主身上發生的一切,她都感同身受,她們雖然換了一個靈魂,但她們本就是一個人啊。


    當鳳棋安排了鬆花樓的事情,帶了一些熱水過來,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


    主子躲在屋子的角落裏,雙手緊緊的抱著雙臂,頭逃避的低沉著,身體甚至有幾分顫抖。


    鳳棋的心,就如同被紮了一般,眼神中有著驚疑,更多的確實心疼。


    “主子。”


    鳳棋走上前去,抱住坐在地上的人兒。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主子的無助,那微微顫抖的人兒。


    雲亦染抬起頭,眼眸中有著不定,剛從記憶中抽離,眼神中帶著痛意。


    那蒼白的嘴唇,微微上勾,露出了一個牽強的笑意。


    “我沒事。”


    雲亦染扶著牆壁,站了起了身。


    她依舊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逍爺。


    “鳳棋,你親自照顧這個人,這幾天會有人來搜,你注意下行蹤,我午時後會來。”


    進行高度的手術,雲亦染所有的精神,都已經耗盡了。


    她現在需要休息,為了讓小叔叔有更多的生機。


    “好。”


    鳳棋點了點頭,就這麽看著雲亦染身體有些晃的,離開了密室。


    鳳棋用熱水給黑衣人擦了身上的血跡,又換了一件幹淨的外衣,這才坐下來擦擦汗。


    那一張漆黑的麵具,既然主子沒有掀開,自己更沒有打開的理由。


    黑衣人滿身的傷,現在整個身體,都在發熱。


    “主子。”


    雲亦染剛走出密道,就看到了外麵站著的綠倚,綠倚那灰褐色的眸子一緊,帶有嬰兒肥的小臉此刻布滿了嚴肅。


    扶著雲亦染,按照紅緋規劃的路線,迴到了暢愉院。


    “主子,浴湯已經備好。”


    雲亦染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現在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幹淨靈透的雙眸,此刻布滿了疲憊,眼眶中滿是紅血絲,臉色蒼白如患大病,嘴上已經有了少許幹皮。


    紅緋和綠倚對視一眼,二人離開了屋子,紅緋守在門外,綠倚卻隱在了暗處。


    雲亦染泡在浴湯中,眼睛越來越沉,漸漸睡了過去。


    睡夢中,均是小時候。


    那時雲亦染是長在糖罐中,爺爺和奶奶的疼寵,小叔叔的溺愛。


    小女娃有著所有人都羨慕的身世,有著所有人都羨慕的寵愛。


    隨後她夢到了偏寒領。


    那一片片的灰燼,那滿地的骨灰,那片天空都沒有一絲陽光,愣是透漏著陰沉。


    “主子,主子?”


    雲亦染走在偏寒領的土地上,這時一個輕柔的聲音,不斷在耳邊傳來。


    雲亦染猛然驚醒,看著身邊擔憂的紅緋,雲亦染輕輕的宛然一笑。


    “讓你擔心了。”


    紅緋在外麵守了兩刻鍾,算著浴湯快涼了,趕緊開門進了屋,沒想到看到了這樣的主子。


    主子的眉頭緊皺,滿臉是震驚錯愕的神情,而主子的牙緊緊的咬著,那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攥著,不長的指甲將手心尅的血肉模糊。


    紅緋沒有說話,為雲亦染換好衣服,取出了藥箱。


    將雲亦染的手拿過來,一言不發。


    那帶有酒精的繃帶,一點一點的擦拭著,臉上麵無表情。


    “紅緋?”


    雲亦染低低的嗓音,在紅緋的耳邊響起,整個身體靠在床沿上,顯得柔弱無骨。


    那瘦弱的身體,此刻提不起一絲力氣。


    “我餓。”


    雲亦染的聲音中,透著幾分委屈,那雙桃花眼,此刻驀然無光。


    紅緋再生氣,但聽到這委屈的聲音,此刻也顧不得那麽多,聲音帶著幾分無奈。


    對於這樣的主子,她能怎麽辦?她也無可奈何啊。


    “等著。”


    “好。”


    雲亦染的聲音柔柔弱弱,高風險的手術,在那樣一個燭光昏暗的密室,她需要付出的精力更多。


    密室密不透風,更是沒有無菌處理。


    她都不知道小叔叔能不能挺過去。


    紅緋離開後,雲亦染閉上了眼睛,靠在床沿上,就這麽眯著眯著,睡著了。


    這次她沒有做夢,許是太累了,累得夢已經不忍打擾。


    紅緋端飯進來,就看到熟睡的主子,依舊是她離開時的姿態,慵慵懶懶的靠在床沿,手依舊是向前伸著,臉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唉。”


    紅緋搖了搖頭,最終還是被氣笑了,將托盤放在小桌子上,這才扶著雲亦染,讓雲亦染躺在床上。


    又伸手將被子拽過來,蓋在了雲亦染的身上。


    紅緋拿著托盤,離開了屋子。


    “讓後廚備著飯,主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醒。”


    紅緋安排著後廚,負責後廚的婆子,應了一聲,就安靜的守在了後廚。


    雲亦染醒來,已經是中午了,並不是自己醒來,而是被紅緋叫醒。


    “皇上來了。”


    雲亦染皺了下眉,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起床更衣。


    主院中。


    寧謙訣坐在老夫人的對麵,那滿身的氣質風光霽月。


    眉眼如墨,骨節分明的手,手中握著茶壺為老夫人斟茶。


    “這麽多年沒見,你長這麽大了。”


    “曲奶奶,依舊是典雅溫和,讓人親切。”


    寧謙訣的嘴角輕勾,滿目如星光璀璨。


    “這嘴甜的。”


    老夫人被寧謙訣逗笑,臉上帶著笑容。


    雲亦染緩步走入主院,寧謙訣轉頭望去,眉頭緊皺,臉上帶著一種莫名神色。


    “身體可是不舒服了?”


    老夫人也心急的起身,胡婆婆趕忙扶住老夫人。


    “無礙,怕是有些著涼,休息兩天也就無事了。”


    雲亦染勾嘴輕笑,眸光中晦暗不明,一腳輕一腳重的走到二人麵前。


    “臣女參見皇上。”


    雲亦染行者臣女之禮,雖然雲府不用行跪拜禮,但基本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起吧。”


    寧謙訣的眉頭就沒展開,看著雲亦染眼眶中的紅血絲,他的心絲絲的抽痛著。


    “可要請大夫?”


    老夫人此刻滿眼都是雲亦染,那蒼白的臉色,不得不讓人擔心。


    雲亦染搖了搖頭,她自己什麽情況,自己自然清楚。


    “奶奶,我就是風寒,已經吃過藥了,過兩天也就好了。”


    握著老夫人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安撫著老夫人。


    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這個季節著涼也不罕見,聽到孫女這麽說,心也放下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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