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隻大手抓住小劉德肩膀。


    少年“哇”的一下叫出了聲,引得眾人紛紛出門查看。


    “留兄?!還有小妹?你們怎麽深夜至此?”


    留忠將小劉德一下子提溜起來,身後的金毓上前抹去小劉德的眼淚。


    “我們過來想問問劉世兄追查的進展,結果就看這孩子在走廊上邊走邊哭鼻子。”


    劉賢望向弟弟,自穿越以來,他倒是少見這孩子如此痛哭流涕。


    “我出來尿尿,摸黑磕到腳了。”小劉德不肯承認內心的軟弱,無論對黑暗的恐懼,還是對兄長嫌他闖禍的傷心,都不想承認。


    “疼不疼,來,姐姐看看。”苑辰聽說小劉德磕傷了,連忙過去查看。劉全則忙迴身去取周瑜送的青草藥膏。


    劉賢發現小劉德這次非但沒有纏著苑辰,反倒將受傷的腳趾拚命藏起來,隱約覺察出異樣。再一看,那孩子手中還抓著熄滅的燭燈。再看那淚痕,劉賢預感,那孩子可能是聽見了他和賴恭的談話。


    看破不說破吧,少年的尊嚴也要維護。


    “還知道疼啊,下次闖禍更疼,快迴去睡覺。”劉賢讓苑辰帶走劉德,轉身將金毓和留忠迎進門。


    郡府雖然被嚴加把守,但是這裏畢竟還是金家,各個金小妹和留忠在此間往來,還是不被阻攔的。


    “金妹妹。”劉賢一時不知如何稱唿金小妹好,隻能硬著頭皮學起了大觀園裏的叫法。“可是為了令兄而來?”


    他見二人緊張的神色,已經知道了對方的來意。轉身對賴恭說道:“恭叔,這便是我之前提到的金家妹妹和留建明留兄。”他又轉身向金毓和留忠介紹:“這是我師長,廣孝公。”


    他特地沒有提及賴恭名諱,免得暴露對方身份。


    “叫我小妹便好。”金毓和留忠都不扭捏,向賴恭行禮問好。


    劉賢道:“恭叔,天晚了,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吧,小妹和留兄都不是外人。”


    賴恭微笑道:“無妨,老夫喜歡聽你們年輕人說話。你們說著,我就在旁邊聽著,免得你總說老夫不出力。”


    劉賢轉身和金毓談起正事:“小妹,德禕和我說了金伯父的遺言……”


    金小妹沒等他說完,先是問道:“世兄,請先告知我兄長安否,可曾受過酷刑?”


    劉賢沒想到她不急問父親遺言,轉念一想,的確,同為家人,金旋作為父親已然身故,那充滿政治博弈和利益糾葛的遺言遠不如兄長安危來的重要。


    “德禕他很好,沒有人為難他。”劉賢說完,金小妹明顯如釋重負,輕輕靠進了留忠的懷裏。


    靠,當著我的麵撒狗糧……劉賢嘴角一抽,但是強忍著恢複平靜。


    留忠察覺到劉賢的不自在,解釋道:“小妹擔心了一天,聽到世兄如此說才能安心。她一直相信大哥不會做出弑父之事。使君的遺言,還請劉世兄相告。”


    劉賢點頭,將金禕今日告知的遺言內容再轉述了一遍,接著道:“我也相信德禕是無辜的。隻是德禕偏偏隱去金伯父的遺言,再加上他又是最後一個見到伯父的,難免落入歹人圈套。”


    “那世兄可找到了洗清兄長冤屈的辦法?”金毓問道。


    劉賢遺憾的搖搖頭:“沒有。那湯氏的證詞雖不牢靠,但是男女之事曆來扯不清道不明,德禕在動機和手法上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金毓聽劉賢說金禕嫌疑最大,一下情緒有些波動:“難道那鞏誌就沒有嫌疑?那些守衛難道就不會被他買通,深夜下毒謀害父親來攀誣兄長?!如今兄長身陷囹圄,那小人執掌州郡大權,這還不夠可疑嗎?……嗚嗚……”


    她越說越難受,終究還是當著劉賢的麵哭了出來。


    留忠輕輕安慰著未婚妻,對劉賢道:“世兄,毓兒太過疲憊,請你見諒。隻是世兄難道不懷疑,大哥若想弑父有千百種更直接的方法,為何偏要用最迂迴的下毒之策呢?其實還有一事,兄長可能不知。前日使君病發,醫師已經告知,他老人家過不去這個秋天。大哥何必如此急不可待的下手呢?”


    “你說什麽?金伯父本來活不過這個秋天?”劉賢大驚。


    金毓點頭道:“那日父親發病,眾人圍在父親臥房前,鞏誌帶著醫師趕到,將大門緊鎖。那醫師診過脈將此脈相告知鞏誌,可是那小人卻不讓他告知我兄妹。是那醫師曾受過兄長恩惠,冒死逃出臥房通知我們,鞏誌才不得不開門迎我們進去。”


    劉賢這才想起,那夜自己和劉先談論襄陽的奪嫡之爭前,金禕曾被醫師叫走,原來是這麽迴事。


    金毓道:“當時我們三人具在,也許是父親的死太過突然,兄長忙中忘了此事。”


    劉賢聽到這裏,更加斷定金禕的無辜。一定不可能像賴恭一開始猜的那樣,是金禕殺了金旋,然後導演這出大戲。因為金旋早死晚死,金禕作為受益人都不會有任何損失。


    唯一損失的便是鞏誌。他失去了靠山,失去了權力。


    金毓接著道:“還有那湯氏,分明就是和鞏誌那小人沆瀣一氣。父親平日待她恩重如山,若不是金家,她如今還是一介舞姬,怎會在郡府中養尊處優,她還有什麽不知足,非要來攀誣兄長!金家敗了,她能有何好處?!”


    聽金小妹提起湯氏,劉賢想起潘浚今天審問湯氏時的問題。“小妹可知,當日那湯夫人是如何進的郡府?”


    金毓一臉鄙夷說道:“還能如何?不過是豔舞誘人,淫妝惑主。”


    留忠想攔著金毓吐露家醜,可是鳳凰男哪裏管得了富家女。金毓便將湯氏入府經過詳細說來。


    當年金旋做了太守,本來就並非文臣出身的他無心政務,隻喜歡遊山玩水。後來那鞏誌投其所好,帶著老太守開始流連煙花之地。金禕多次諫言父親不可沉迷酒色,貽誤政事,金旋也自覺有愧,本欲從了金禕之議。


    可是在一次酒宴上,就是在鞏誌府中,得遇了那舞女湯氏。當晚老金旋十分欣喜,便留宿鞏家,占了那湯氏。轉天,武陵郡府便多了一位如夫人。


    “你是說,那湯氏是鞏誌獻給金伯父的?!”劉賢又是一驚。


    金毓:“此事關乎父親名節,我絕不敢妄言。想必大哥為人知禮重節,不屑提及。”


    難怪那湯夫人對出身諱莫如深,原來瓜田李下,與那鞏郡丞還有這般千絲萬縷的關係。早前審問中,她將入府前因後果一律推給公署底檔,便是吃定鞏誌絕對不會把此事告知劉賢。


    此事雖然不能證明金禕的無辜,但最起碼將鞏誌拉進了風波之中,這位暫代郡丞行事的鞏郡丞,恐怕不能孑然一身隔岸觀火了。


    金毓恨道:“一定是鞏誌那小人,謀殺了父親,又唆使那湯氏來攀誣兄長。可惜父親沒能早除掉那小人,方才釀成今日之患。”


    留忠輕輕拉了拉金毓的袖口,提醒她“子不言父過”。


    金毓自小受寵,興之所至,根本顧不得這些規矩:“當此之時,還有何不可說?!那鞏誌盤剝百姓,魚肉鄉裏,任由親舊為禍一方。那些參劾他的簡牘全都在父親的書房,可是父親病了許久,天天在書房中,對那些簡牘根本置若罔聞,視同不見,不是親信奸佞,養虎為患嗎?”


    留忠聽到未婚妻如此說,也不好反駁。他坦白,自己也見過那些參劾鞏誌的奏本,堆起來宛若高山,就摞在書房的角落,日久積塵,寒了武陵不少有識之士的心。


    聽留忠提起書房裏的罪證,金毓抓著劉賢說道:“鞏誌握有書房的鑰匙,會不會他發現父親近來看過了那些罪證,做賊心虛,才下了殺心?”


    沒有調查,劉賢不敢點頭,但是湯氏的出身,還有書房裏罪證,光是這兩條大線已經足夠明天的工作量了。


    屋外傳來一聲雞叫,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談了一整夜。


    他們這才發現彼此臉上漆黑的眼圈,還有頭發上冒出的油光。轉過頭,老賴恭不知何時已經閉目睡去。


    留忠道:“毓兒,快讓世兄休息一會吧。還有時間,總不能讓救命恩人先累垮了。”


    金毓也不好意思的起身告辭,臨行前,她和留忠再次對劉賢施以全禮,懇請他搭救兄長。


    劉賢將二人送出門外,困意再次襲來,屋內,老賴恭還在酣睡。


    “這老頭……”劉賢知他行事怪誕,也不多想,就這麽四仰八叉的躺到地板上。還有二十多個時辰要忙,他多少還是要養養精神。


    數不盡的恩怨情仇在他腦中如激浪翻滾,但他卻比幾個時辰以前感到了更多的信心。


    他慢慢睡著,天漸漸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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