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被重重包圍的別院,劉賢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賴恭。


    “恭叔你可是讓我好等……哎?你怎麽穿成這樣?”劉賢走進才發現,老賴恭一身破衣爛衫,竟然與武陵郡府中折倒泔水的下人別無兩樣。


    什麽別無兩樣,那就是老賴恭從下人身上扒下來的,上麵還留著殘羹剩飯的餿味。


    “老夫聽說金旋死了,便猜你們將要遇險。不穿成這樣,如何過得了這層層守衛?經過劉全大致和老夫說了,你說說,今日都查出哪些。”


    賴恭一麵讓劉全幫自己換去滿身髒衣,一麵接過苑辰熬製的參湯,兩隻耳朵還聽著劉賢複述今夜查訪的結果。


    劉賢一股腦將探尋的結果說了,疲憊問道:“恭叔,如今之計,為之奈何?”


    “為之奈何?就會問為之奈何。”賴恭玩世不恭說道:“要不,殺了蔡瑁?”


    “每次都說殺人,要不你把我殺了,一了百了。”劉賢要老人認真的出謀劃策。


    賴恭思慮良久,說道:“公子想沒想過,那金禕是騙你的?”


    劉賢被老頭這一句話瞬間問懵。今日他仗義出頭,又多方奔走,為的就是證明金禕是無辜的,可是如果證明出來金禕是弑父的兇手的話,一切都要推倒重來。


    難道真相是這樣的?殘酷的畫麵閃過劉賢腦海:


    衰老的父親將滿心要繼承家業的兒子留在身邊,掙紮著說出要兒子像對待父親一樣對待手握重權的郡丞,宛若托孤一般。但兒子不是幼主,怎會容忍外人當權?於是兒子心生怨恨,拿出毒藥灌進父親口中,冷眼看著老父親在自己麵前放棄了掙紮,隨後藏好猙獰的表情,開門和門外一無所知的妹妹與老友暢談父子情深……


    那畫麵太殘忍我不敢看。劉賢閉著眼睛搖頭。


    “我相信金禕。還是那句話,如果他真有殺心,何必用毒?老太守如此虛弱,拿被子悶都悶死了。”


    “這金家小子還是軟了些。要是老夫,早就一刀殺了鞏誌。還有這昏庸的老金旋,就是殺了又能如何。”老賴恭毒性不改,說出這些話毫無懼色。


    對於後續重點,老賴恭說道:“所以,你要解釋的關鍵就是這點,為何那真兇要大費周章,以毒行兇?”


    為何要大費周章,以毒行兇?……劉賢如醍醐灌頂。


    對啊!自己一直都在以老金旋重病無需下毒來為金禕脫罪,可為什麽不反過來,將這番推論用作追兇的關鍵線索,反推兇手行兇的真意?


    老金旋年邁,但是無論是哪種手法,必定會留下殺人痕跡。而這南蠻蠱毒,正是可以殺人於無形,掩蓋老金旋死於謀殺,隻讓人以為是病死。


    隱藏!兇手在一定在隱藏什麽,隱藏一個就是釀成武陵大亂也不能泄露的秘密。


    查了一天,劉賢都沒此刻頭腦這麽清晰過。他瞬間對明後兩天的追查有了底氣,對證明金禕無罪有了信心。


    “後麵的事你們去查,老夫不是廷尉,論起查案還不如那潘縣令內行。”賴恭道:“老夫明日還是化作下人出府,公子隻知道這郡府內的兇案,殊不知這郡府外的天地,也是疑團重重。”


    “疑團?”劉賢不解。“恭叔這每日眠花宿柳,還能發現疑團?”


    “哼!豎子!”賴恭鄙夷說道:“你以為老夫去那春江院是為了嫖宿?膚淺。試問這一郡之內,論起消息靈通,人員廣泛,哪裏比得上妓院?任你再是守口如瓶,對著妓女還不是有求必應,有問必答?”


    劉賢追問:“那恭叔查出何事?”


    賴恭眼睛一瞥:“還沒查實,過幾日再跟你說。”


    “再過幾日?隻怕過幾日恭叔就見不到我咯。”劉賢打了個哈欠,已經過了子時,奔走了一天的他感覺困意如山海襲來,但他還是止住困意,用極為嚴肅的口吻說道:


    “恭叔,既然你明日能喬裝出府,那晚輩請恭叔將德弟帶出去。”


    賴恭眉毛一挑:“怎麽,想讓那孩子和老夫學房中之術?”


    “我想讓恭叔設法把弟弟送迴零陵。”


    劉賢不舍的說道。


    ————————————————


    自從金旋臥房那場亂局之後,小劉德就再沒見過周不疑。


    盡管劉賢查案時他都緊緊跟著苑辰和劉全,但是夜深人靜眾人睡去之時,那黑衣人的樣子就不停閃過他的腦海。


    他求劉全不要給他滅燈,因為小公子總覺得月光照不到的烏黑角落裏,都會有個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盯著自己,隻等他睡睡著或者背過身去,便來奪他性命。


    周不疑多日未見,難不成已經遭了毒手。想到這,小劉德就更加恐懼。


    “兄長!”


    他聽到兄長歸來的聲音,一個機靈從床上躍下,顧不上穿鞋,光著腳丫跑向劉賢和賴恭的所在。


    他已經受不了再將那黑衣人的秘密藏在心中。此刻他隻想趕快逃進兄長的懷裏,將腦海中無處不在的黑衣人的影子一掃而光。


    他跑過長廊,趕到兄長房門外。房門關著,裏麵傳出兄長的聲音。


    “我想讓恭叔設法把弟弟送迴零陵。”


    少年突然停止了腳步。他沒想到,自己信賴的兄長,竟然要哄自己走。


    屋裏劉賢的聲音還在繼續:“這孩子太過頑皮,我生怕一個不注意,他又闖出什麽禍端。還是趕快送迴父親身邊。”


    劉德的心如墜冰窟。


    他滿心將兄長視作溫暖的港灣,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將自己視作一個累贅,一個想趕快踢給父親的皮球。


    是因為自己愛闖禍?可是自己說的都是實話啊,醫師不是證實了,金伯父確實死於毒殺啊。


    小劉德不能理解,他隻知道,劉賢不想聽到他再惹起新的麻煩。


    那夜闖書房,偶遇黑衣人算不算麻煩呢?毫無疑問算吧。小劉德心中更加忐忑。“兄長不要我了。”這句話在他心中來迴反複。


    黑衣人的秘密不能說。小劉德心想。我不能再惹禍,不能讓兄長討厭!


    小劉德人到門口,終究沒有選擇敲門。子時已過還沒入睡,根據他往日的經驗,單憑這一點兄長就要罵他,更何況他闖入別人書房。


    他長了記性,好孩子不能亂跑。亂跑了,也不能說。


    為了怕兄長責罵,小劉德熄滅燭火,頂著對黑暗的恐懼走迴臥房。


    ————————————————


    屋內,一老一少的談話還在繼續。


    “公子真的是怕小公子惹禍?”賴恭問道。


    劉賢不願在賴恭麵前隱瞞,慚愧笑道:“我怕此番查案不成,落得自己成了囚犯。送弟弟迴去,背靠交州,若是襄陽真的為難零陵,他們難逃入交趾還有生機。”這本是劉賢給自己留下的退路,此時隻能用來保護劉德。


    “也算是給劉家留個後吧。”劉賢心想,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襄陽,但願劉德將來和父親歸順了劉備,還能做一個富家翁吧。


    一牆之外,小劉德在迴去的路上邊走邊哭。


    “兄長討厭我……哼哼……嗚嗚……”


    就在劉賢滿心為弟弟考慮的時候,就在劉德滿心誤會的時候,誰也不知道,迴廊上,一個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燈燭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裏,正伸出黑手悄然抓向少年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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