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算到時候飛一趟巴黎,把蝶夢淚對老頭子使用一下,如果老頭子對他也有情誼,那麽,這事兒她就不插手了,就交給他兩人自己處理。


    她打定主意,繼續看著屏幕。


    電子屏幕既然沒消散,她是得繼續看著啊。


    屏幕上第二次出現了心理描述。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隻想你。


    這是一個偏執狂所說,最後或是臥軌或是飲彈自殺,我不太清楚。


    然而,媽媽,我很想你。


    不論我去向何方,當火車已鳴笛,淡淡的愁思便在心間徘徊。


    從此以後,每一聲火車鳴笛是我在想你。


    我在山高海闊中,不斷的想你。


    每一次唿吸聲中,都在想你。


    媽媽。


    我曾無比的憎恨你,現在也無比的後悔。


    我有多憎恨你,就有多後悔。


    得知你的死去,在一瞬間想到自殺,我承認我的懦弱,盡管口口聲聲說堅強,到底力有不逮。


    這些年來,我太累了,不隻是從身體上,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媽媽,我曾不知該如何提起他。


    那時,我十五歲,拚盡全力想要活下去,若沒有他,我的日子不會是現在這樣平靜,懂事之後才懂平靜難得。


    我想過,等以後長大了,不需要他了,我就好好的當藝人,不和他摻和在一起,那時,他應當不喜歡我這樣的男人了。


    我就娶個媳婦,和媳婦兒好好對你。


    我拚盡全力的活下去,可你為什麽要離我而去?我想不明白。我認定是張雲南的錯,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媽媽,你過去的歌裏曾唱:“時光是一首荒蕪的歌,不論我們在不在乎,所有的恩怨情仇到最後就如寒冬草地般什麽都不留下。”


    可我還是放不下。


    我的脾氣又臭又硬,就像糞坑裏的石頭一樣,一旦認定就不會改變。


    就像當年的你一樣。


    我無從知曉你們當年發生了什麽,可我知道,這個世道並不算好。


    如果好,你不會變成這樣。


    這人間本就是場煉獄,神來世間也無法幸免,未嚐能逃脫宿命結局。)


    聶雙言歎了一口氣,她方才知曉,古月心中的糾結痛苦根本就不比她少分毫,或許就像他自己說的——這人間本就是場煉獄,神來世間也無法幸免,未嚐能逃脫宿命結局。


    人生便是苦。


    她心裏悵然著,眼神落在“張雲南”三個字上。


    她隱約記得,好像張雲南在古月二十五成為影帝時就跳樓死了,不過這事兒她也沒關注,對她來說又過去很多年,她已經記不清了。


    要等這些事兒都結束了,她查一查才知道。


    像這種事,新聞媒體應該是有報道的。


    屏幕上的字消散了,出現的是畫麵,畫麵裏,古月越發成熟了,越發靠近他現在的模樣,而他待的地方正是聶琅的辦公室,聶雙言去過好幾迴,還是很眼熟的。


    ————


    古月看向聶琅,道:“我有話對你說。”


    “說吧。”聶琅看著文件,並不在意他。


    “我不想這麽沒名沒份的和你過一輩子。”


    聶琅抬起頭,看著他,半是好笑道:“你這是怎麽個意思?你一個男人要什麽名分。”


    “為什麽不能。”古月反問道,“你知道的,公司裏麵很多人都離開你了,如果我再一走,你這公司就徹底垮了。”


    “你是在威脅我。”


    “不敢。”


    聶琅露出笑來,此時他已經年近半百,然而看不出來,看起來還像三十多歲一樣,因年齡生出的皺紋隻為他添了份成熟,看起來越發像個斯文敗類了。


    他道:“好了,你快迴吧,我看看公司怎麽辦。”


    古月卻笑道:“不用想這些,你和我結婚,我不走,幫你。不管怎麽樣,我一影帝,還能叫你餓死不成?”


    “我們國家沒通過同性戀婚姻法。”


    “去國外結。”古月固執道,“我都想好了,你隻需要同意就行了。”


    “不。”


    “為什麽?因為我是男人。”古月笑起來,臉上是一貫的笑,如今看起來,著實有些可怕,“還是說,因為你女兒的緣故。”


    “跟我女兒沒關係。”聶琅笑著安撫,他也沒想到自己昔年養在身邊的狗,竟然有一天會反咬主人,大概看起來最聽話的人類,也比不上狗吧,當初是他決定把古月養在身邊的,所以他坦然接受,“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可能修了九百九十九年,還差一年時你有事離開了,我等不下去。今生你和我隻能同船渡,沒了共枕眠的緣分。”


    “一定要差這麽一年麽?”古月皺著眉,臉上神情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麽。


    “有時候差一秒都不行,何況一年?”聶琅半開玩笑道,“好了,我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你迴吧,讓我自己想一會兒。”


    古月當然明白,他昔年遇上一導演想要重拍《霸王別姬》,他那時還年輕,臉嫩,演技又不錯,就選中了他,本來劇本都送到他手裏了,但是他看了老版《霸王別姬》,自認沒哥哥那演技,演不出程蝶衣不瘋魔不成活的那種風範,也就推了。那導演換成了別人,拍出來上映後,聽說網上一片罵聲。他慶幸自己沒演。


    他記得裏麵有類似的一段。


    ——程蝶衣對段小樓說:“不行,說的是一輩子,差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算一輩子。”


    現在看來,聶琅應付他的話和這差不多。


    隻是一個是強求,一個是應付。


    他不是個笨蛋,如果是笨蛋,他就不會混得這麽風生水起,就不會得到那麽多人的喜歡。


    他明白這是聶琅拒絕他的意思。


    他不和聶琅說這些,轉身出門,然後一路到車庫,上了一輛車,車上駕駛位是趙睿。


    趙睿看著他:“決定了?”


    “決定了。”


    趙睿歎氣道:“隨便吧,對我來說,在哪兒都一樣,現在走一樣,等他倒閉了再走一樣。”


    “走吧。”古月閉上眼靠在靠背上,明顯不想和他說這些。


    趙睿也不自討沒趣,開車到了悅言公司。


    古月上樓。


    畫麵一轉,便是聶琅中風的圖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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