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陽當然不會有十五萬大軍。


    紹寶攻阿瞞都沒能動用這麽多人。


    他也根本沒見到備崽兒和二爺,直接被龔都所破。


    但《華陽國誌》載,備崽兒對蔡陽說過,雖然我現在落魄,但你們就算百萬人前來,也對我無可奈何。


    如果曹阿瞞單車前來,我自會離去。


    蔡陽等人必戰,最終為備崽兒所殺。


    這個記載有點曹劉互捧的意思。


    兩軍交戰也不是誰說幾句話就能退去的。


    備崽兒也沒那麽愛阿瞞,千辛萬苦就為了見他一麵。


    估計是有心人搗鼓出來捧人的流言。


    可惜蔡陽隻是個開胃菜。


    就算備崽兒苟得再老實,阿瞞也不放心留他這麽個玩意兒盤踞在離許縣不遠的汝南。


    蔡陽過後,從曹袁戰場抽出手的阿瞞主力就來了。


    又一巴掌抽飛了備崽兒。


    建安六年(201年),也就是庚始八年,被曹軍主力所破的備崽兒走奔劉八俊表,龔都等人也散去。


    龔都後來不知所蹤,他不是史書中會去記載的大人物。


    演義中把龔都和劉辟都寫成汝南黃巾,說兩人與備崽兒曾並力對抗阿瞞,龔都後在運糧時被夏侯淵所殺。


    但正經史書上僅說龔都是賊寇,並未提到他是黃巾賊。


    他也與劉辟無關,且並未同期出現在備崽兒身邊。


    就有點強勢的前女友和聽話的現女友之間的關係一樣,哪怕是無縫銜接都沒問題,但你不能說人家是同時存在的。


    說到夏侯淵,還有一事兒比較好玩。


    張三爺他媳婦兒,是夏侯淵的從女。


    根據《魏略》所載,時(夏侯)霸從妹年十三四,在本郡,出行樵采,為張飛所得。


    夏侯氏的相關史料,分別來自《夏侯淵傳》及《夏侯淵傳》附帶的夏侯霸事跡,且均取材自《魏略》。


    應該是陳壽在為夏侯淵父子做傳時,從同一史源處剪裁而來。


    《魏略》稱夏侯氏是“夏侯霸從妹”,結合《夏侯淵傳》的注引資料可知,她是夏侯淵早亡的親弟之女。


    《夏侯淵傳》注引《魏略》,稱“時兗、豫大亂,(夏侯)淵以饑乏,棄其幼子,而活亡弟孤女。”


    摒棄一些太不純潔的胡思亂想,至少能看出來夏侯淵很疼愛這個侄女。


    寧願自己小兒子餓死,也讓這女孩兒活了下來。


    但也並沒有那麽疼愛。


    因為樵采即砍柴、刈山草。


    搜集柴薪堆積儲藏,以備歲末天寒或來年梅雨季節燒用,否則就有斷炊之憂。


    在那個時代,上山砍柴刈草是農家女子最為艱辛的勞作項目之一。


    這女孩出門樵采,遇見張三爺這個土匪。


    被看上了,然後搶去當媳婦兒了。


    之前說過備崽兒跟大玉兒和陶謙一個脾性,喜歡任用亡命奸臧。


    也提過備崽兒在涿縣的時候,就是當地縣令公孫大玉兒庇佑下的“坐寇”,也就是當地涉黑團夥。


    看看這作風,當知三爺雖屬涿縣本土人士,也屬亡命奸臧一類。


    二人的婚姻不存在自由戀愛的可能,至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無從談起。


    這件事《魏略》記載發生在建安五年(200)。


    這一年的後半年備崽兒雖然在汝南先跟劉辟混,後帶著龔都混。


    但夏侯氏是在“本郡”被三爺所得,其本郡又是豫州沛國,跟汝南在豫州兩端。


    三爺不可能那會兒千裏迢迢跑夏侯淵本郡去搶個妹子。


    所以事發隻可能在備崽兒殺徐州刺史車胄之後,且在被阿瞞擊潰之前。


    跟三爺殺秦宜祿應該是前後腳的事兒。


    阿瞞是在二月份就擊潰備崽兒的,也就是說夏侯氏樵采是在天寒地凍的一二月份。


    大冬天讓個小姑娘去上山砍柴割草,可真夠疼愛的。


    大抵有可能是三爺雖然憤而殺秦宜祿,覺得他窩囊,卻也被他臨死前在耳邊嘮叨了些什麽,勾起了成家的心思。


    然後野外縱馬的時候,看見個長得還挺合眼緣的小姑娘,因此就搶迴去了。


    一打聽,還是名門,幹脆就當正妻了。


    《魏略》說,(張)飛知其良家女,遂以為妻。


    “良家女”是一個時代色彩較強的概念,它與貞潔與否無關,而是指出身於巫、醫、百工、商賈之外的女子。


    《史記索隱》如淳雲:(良家子)非醫、巫、商賈、百工也。


    舉例來說,備崽兒曾經織席販履,織席是百工,販履是商賈,那麽備崽兒便不是“良家子”。


    而二穎出身地方豪強,沒有從事過商業、手工業,因此二穎是“良家子”。


    《魏書 董卓傳》記載,漢桓帝末,(董卓)以六郡良家子為羽林郎。


    所以二穎能當羽林郎,備崽兒隻能當坐寇。


    關於備崽兒的“非良家子”身份,可以詳見方詩銘先生的《劉備與公孫瓚》一文。


    夏侯氏為張飛誕下二女,先後被劉禪立為皇後。


    《魏略》記載,夏侯氏“產息女”,息即子嗣。


    張飛有張苞、張紹二子,二人生母無載。


    但從夏侯氏的年齡看,她為二子生母的可能性相當大。


    《魏略》記載,(夏侯)淵之初亡,(張)飛妻請而葬之。


    夏侯淵陣亡時,夏侯氏主動出麵“請而葬之”。


    備崽兒那邊作為敵方對此並無異議,可見還是比較尊重她的。


    從一個寄人籬下天寒地凍還要出門樵采的孤女,變身為蜀漢後主兩任皇後的母親,更是蜀漢宗室桓侯的正妻。


    丈夫的兄弟夥伴還比較尊重她。


    這次被擄,對於夏侯氏應該算是一種幸運吧?


    所以說,張三爺雖然看似粗豪,也為亡命奸臧,卻是實打實的厚道人。


    史書中雖然著墨不多,卻也夠腦補出一整部《這個三爺不太冷》了。


    也算是這個亂世,為數不多的溫情色彩了吧?


    可惜筆者不擅長寫言情,否則必然為之一書。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備崽兒這個時候幾乎都產生嚴重的自我懷疑與心理障礙了。


    從公孫大玉兒到田楷,再到陶謙袁紹。


    怎麽勞資投誰誰倒黴抱誰大腿誰腿斷?


    莫非勞資真的是個喪門星?


    他這會兒倒忘了,陶謙這大腿是他自己敲斷的。


    懷著這樣的心思,備崽兒奔向了劉八俊表的懷抱。


    眾所周知,這根大腿也要被他抱斷的。


    但至少,八俊表的荊州,也算給了備崽兒數年的平安時光。


    以及他真正崛起的機會。


    不止使他誕下阿鬥這個子嗣,更讓他邂逅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相逢。


    辣個名為諸葛孔明的男人。


    備崽兒當然對此一無所覺。


    早預料到在汝南待不久的他,帶著家小親眷和跟隨他已久的兄弟們,心懷忐忑與惶恐,熱烈的奔向了下一個未知。


    王沈在《魏書》裏說,表病篤,托國於(劉)備……或勸備宜從表言。


    備曰:“此人待我厚,今從其言,人必以我為薄,所不忍也。”


    王沈作為史官的節操自不必說,早有陰陽家陰陽過。


    但也不至於為備崽兒溢美。


    其時並不會有錄像圖像資料,所以史官作史多采人言,也就是大家都怎麽說就怎麽寫。


    但劉表肯定不可能讓荊州給備崽兒的,讓不了一點點。


    備崽兒寄寓荊州八年(201-208),被劉八俊表“待以上賓之禮”。


    劉表死後,備崽兒仍顧念“此人待我厚”,因此不忍謀占荊州。


    看起來二者關係堪稱融洽。


    隻可惜,這仍舊是史書留給世人的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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