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


    也是道家的洞天福地。


    一個老和尚慈眉善目,兩條眉毛花白且長,正端坐在蒲團上,那原本和藹的臉上多了幾分憂愁。


    畢坤也坐在蒲團上,笑著看著老和尚。


    屋內有著嫋嫋香煙,二人麵對麵而坐。


    “明法大師,您這迴來又是與我論道嗎?”畢坤笑著問道。


    明法和尚搖頭,看著畢坤,眼中閃過猶豫神色。


    “大師,你與我相識多久了?”畢坤問道,拿起茶壺倒上半杯茶水放在明法和尚的一旁。


    明法和尚笑了笑,伸出手說道:“足有四十又三年了。”


    畢坤一笑,點頭說道:“是啊,已經足有四十三年了。”


    畢坤緩緩起身,穿上鞋,在木製地板上走動,笑著說道:“你我相識之時,便是你們少林來青城論道,當時的你還是一個小和尚,我也是一個小道士,你我算得上是仇人見麵分外臉紅,你我第一天夜裏就偷偷到瀑布後打鬥一番,你罵我牛鼻子,我罵你老禿驢。”


    畢坤笑著說著,明法和尚聽畢坤這麽說著,臉上笑容也多了幾分,似是想起了當時的場景。


    銀白的月光照進湍流瀑布內,兩個二十出頭的小子互相搏鬥。


    明法和尚笑著擺手說道:“往事如風啊。”


    畢坤笑了笑,走到明法和尚對麵,笑著說道:“所以說啊,老禿驢,你與我這麽些年的交情,有什麽話不能直說呢?”


    聽到自己被罵老禿驢,明法和尚不但不生氣,心裏甚至有些高興,明法和尚嗬嗬一笑,卻又是歎息一聲。


    “今日,我便與你再次論道。”明法和尚笑著說道。


    “得了吧你,有什麽說不口的話?快些說,不說我可送客了!”畢坤臉一沉說道。


    明法和尚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輕歎一聲說道:“少林這一輩,似乎讓我搞砸了。”


    畢坤看著明法和尚臉上的神情,眼中閃過驚詫神色,將鞋子隨意的一丟坐在蒲團上,皺著眉問道:“何出此言?”


    明法和尚道:“武宗禪宗,終究是不合啊。”


    畢坤一皺眉,歎息一聲點頭說道:“早知如此,上次你來之時我便有所察覺。”


    明法和尚歎息一聲道:“還望畢掌門,助我一臂之力。”


    畢坤認真的點頭,緩緩一笑。


    明法和尚睜開眼,此時他正坐在馬車上,迴想著幾天前和畢坤的對話,明法和尚的嘴角便微微翹起,心裏卻是有些失落。


    最後,還是要靠他人門派來解決自己門派的紛爭,這也算得上是這個掌門的恥辱。


    忽然,馬車猛地停下,明法和尚緩緩掀起馬車的簾子。


    “少林掌門,今日便在這客棧住下吧,明日早便能抵達西安城。”畢坤笑著站在馬車旁說道。


    “就依畢掌門所言。”明法和尚一笑,跳下馬車,和畢坤走進客棧。


    一個和尚一個道士結伴而行,而且還都是年近七旬的兩個老人,不得不讓客棧的店家有些驚訝,但來了就是客人,小二便急忙走上前去迎上二人。


    胥江濤坐在客棧的椅子上,正吃著小菜,忽然看到那明法和尚,眼中閃過幾分疑惑,最後還是扭過頭去繼續吃著自己的菜。


    畢坤和明法和尚自然也是吃的齋飯,無葷腥的菜和米飯,二人吃飽之後便要上樓休息。


    胥江濤注意著這二人,見二人笑著朝二樓走去,便眼睛微微一眯,手中銀針捏住,猛地朝著明法和尚扔出。


    他不是問青天。


    銀針在空中笨拙的轉了幾圈,才要打在明法和尚的身上。


    忽然,兩根手指捏住那銀針。


    明法和尚緩緩轉過臉,依舊是笑容滿麵的看著胥江濤。


    “這位小兄弟,為何要出手暗傷老僧?”明法和尚平靜的問道。


    胥江濤見明法和尚用手便抓住那銀針,心裏便也沒什麽懷疑了,急忙走過來跪下便磕了一個頭。


    畢坤和明法和尚均是一愣,二人對視一眼,快步下了台階將胥江濤拉起。


    “小兄弟,你這是為何?”畢坤不解的問道。


    “大師! 我本以為您是江湖上假裝和尚騙齋飯吃的江湖敗類,您能接住我的銀針說明您真是少林的人,大師!德明大師要...”胥江濤一頓,卻不知怎麽繼續說下去,怎麽形容德明和尚殺進城內哪?去除魔衛道?那純是糊弄鬼。


    “怎麽?德明怎麽了?”明法和尚卻是急忙問道。


    “他,他進入西安城了。”胥江濤隻得這麽說著,隨即低下頭去。


    “進西安城了?那又如何?”畢坤不解的問道。


    明法和尚則是臉色大變,歎息一聲便直直的朝著客棧外而去。


    “等等我,少林掌門!”畢坤急忙喊道,隨即便追了上去。


    一聽這老和尚竟然是少林掌門,客棧內的吃飯的喝酒的均是停住了,就如同被人定了身一般,哪胥江濤也是一愣。


    片刻之後,眾人繼續吃喝,但是眼角都會‘不經意’掃過胥江濤,胥江濤注意到眾人的視線,心一狠,便也不住下了,迴了房間背上行囊,連夜朝著南方而去。


    西安城外高山的一處山洞內。


    “差不多了。”劉誌詠說道。


    “你就是不善喝酒。”黑刀笑著指著劉誌詠說道。


    “放屁,要是喝酒,我能和你喝一天。”劉誌詠說道。


    黑刀臉上也是一片溫紅,笑著緩緩起身道:“和我喝一天?就你這酒量?”


    劉誌詠也緩緩站起身,白了黑刀一眼說道:“你說你,你一個道士喝什麽酒,走啦。”


    問青天緩緩起身,從懷中摸了摸,劉誌詠看著問青天胡亂的往懷中摸著,便嘿嘿一笑,從自己的袖子裏拿出一個瓷瓶遞給問青天。


    問青天笑著虛指劉誌詠幾下,倒出幾粒藥丸咽下肚子。


    三人走出山洞,下了高山朝著西安城而去。


    路上楊樹立於路兩旁,三人酒慢慢的醒了些。


    “咦,有聲。”問青天皺眉說道。


    “什麽聲?”黑刀和劉誌詠問道。


    “隨我上樹!”問青天說著,直接跳起跳上一棵楊樹的頂端,皺著眉看著身後。


    黑刀和劉誌詠各自跳上一棵楊樹,也皺眉等著。


    忽然,一個老道和一個和尚快速跑出,從三人下方跑過,速度之快雖不及問青天卻也慢不了多少,直直的西安城的方向而去。


    一眨眼的功夫,老道和和尚不見了蹤影,問青天三人跳下楊樹。


    “咦,怎麽是他們?”劉誌詠皺眉問道。


    黑刀則是嘿嘿一笑。


    問青天皺眉看著黑刀,歎息一聲道:“黑刀,你這一手也太髒了吧?”


    “髒嗎?不髒啊,江湖上誰都知道這明法和尚和畢坤相識多年,再說了,畢坤也未必能傷到趙築邶吧?”黑刀笑著說道。


    “走!”劉誌詠一皺眉,快速朝著西安城的方向而去。


    問青天快速跟在劉誌詠身後,身形如鬼魅,隻是幾個唿吸便追上了劉誌詠,便跟在劉誌詠的身側。


    “等我!”黑刀喊道,快步跟了過去。


    趙築邶大步從西安城內走出,對著一側的崆峒弟子說道:“消息散開了嗎?”


    一旁的弟子單膝跪地說道:“放心,三日後到京城,五日後到邊疆,十日後無人不知。”


    趙築邶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正要打開,卻聽沉重的腳步聲傳來,趙築邶隻得將信收入懷中,朝著正前方看去。


    “哦?一個和尚,一個道士?”趙築邶說著,眼神逐漸冰冷,手摸在腰間的鐵扇之上。


    明法和尚看著城牆上還在燃燒的火焰,隻覺得心急如焚,但也不得不停在趙築邶的身前。


    趙築邶笑著拱手說道:“原來是少林掌門,久仰久仰。”


    明法和尚一皺眉,但也不好丟了禮數,笑著說道:“原來是崆峒的少門主,有禮了。”


    趙築邶一笑,將鐵扇打開,隻是這麽笑著看著明法和尚。


    畢坤來到明法和尚一側,趙築邶依舊是笑著和畢坤招唿一聲。


    二人打完招唿,趙築邶便是笑著看著二人,身後的崆峒弟子堵著城門,沒有要放行的意思。


    畢坤看著西安城牆,又聞到一股血腥味,心裏大感吃驚,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明法和尚一皺眉,兩根花白的眉毛緊緊的皺起,歎息一聲問道:“趙公子,不知是否見過我的師弟德明。”


    “德明?哦?您是說武宗德明大師,哦,未曾見過。”趙築邶笑著說道。


    “未曾見過?趙公子,您可不要欺騙老道啊。”明法和尚笑著說道。


    “豈敢豈敢啊。”趙築邶笑著說著,看向畢坤說道:“畢掌門,您不在青城山坐鎮,而是遠赴西安城,莫不是明法大師有事相求?若真是如此不如說與我聽聽,小子也想助二位一臂之力。”


    畢坤一皺眉,臉上堆著笑說道:“趙公子何出此言,我和明法大師隻是走紅塵坐談論道罷了,至於到了西安城是之前聽聞德明大師也在西安城,便想著和他論道說道。”


    趙築邶哈哈一笑,迴頭指了指城牆上破碎的牆磚說道:“畢掌門還真是愛說笑,這西安城如今怎樣,您還看不明白嗎?”


    畢坤一皺眉,看向一側的明法和尚。


    明法和尚臉色大變,歎了一聲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隨即便閉上眼睛念起佛經來。


    “築邶小心!”劉誌詠迅速衝來,手狠狠的抬起,就要朝著那閉眼的老和尚砸下去。


    明法和尚一旁的畢坤聽到劉誌詠的聲音便轉過頭來,看到劉誌詠高高的跳起,畢坤卻是歎息一聲。


    ‘鐺’


    就如同鐵打在了鐵上一般。


    劉誌詠不敢置信的看著那有著戒疤的光頭。


    自己這一劈掌,竟然沒將德明和尚的腦袋劈開?


    明法和尚緩緩睜開眼睛,一股無形的氣從明法和尚身上散開。


    劉誌詠急忙往身後翻了一個空翻,堪堪落在地上,臉色不好的看著明法和尚。


    “真他娘的棘手。”劉誌詠皺眉說道,甩了甩有些發腫的手。


    問青天也正視著那依舊念著佛經的老和尚,眼神中也多了幾分謹慎。


    “看來這少林掌門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這和尚比德明可強的不是一星半點,築邶怕是有難咯。”劉誌詠說道。


    “小心謹慎,不要妄自菲薄引寓失意。”問青天說著,手中銀針緊緊的握住。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明法和尚終於念完了佛經,睜開眼,緩緩轉過身來看向劉誌詠。


    “這位便是盜門少門主劉公子吧?”明法和尚笑嗬嗬的問道,臉上沒有一絲責怪他出手的意思。


    劉誌詠嘿嘿一笑說道:“是我,大師,你我也是有過幾麵之緣的哈。”


    明法和尚一笑,不置可否,而是看向問青天,雙手合十一低頭說道:“問施主,別來無恙。”


    問青天笑了笑,點了點頭,手中的銀針卻是捏的更緊。


    明法和尚緩緩轉過頭說道:“趙公子,還望您能如實相告,您可曾看到我師弟德明?”


    “不曾。”趙築邶搖頭說道。


    明法和尚歎息一聲,隨即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請貴派弟子將城門入口讓開。”


    趙築邶搖頭道:“不行。”


    “為何?”明法和尚問道。


    “你不能入城。”趙築邶說道。


    要是這少林掌門進了城門見到那少林武僧在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這少林掌門不知道該怎麽發怒呢,萬一將這些武僧都帶迴少林怎麽辦?這可是一幫打架的好手啊。


    “為何?”明法和尚問道,臉上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沒想到趙築邶竟然會這麽阻攔他進城。


    “今夜西安城不進外人。”趙築邶說道。


    “趙公子,您說的不算吧?”明法和尚笑著問著,臉上已經有了幾分怒氣,他也看出來了,趙築邶就是有意阻攔自己。


    趙築邶搖頭道:“不不不,我現在是西安城城主,老城主陳平泓自願將城主一位讓與我,我也沒有辦法,我說今夜西安城不進外人,您就不能進。”


    “西安城主?”明法和尚臉上肌肉抽了抽,歎息一聲道:“趙公子,還請您莫要阻攔貧僧。”


    趙築邶搖了搖頭,眼神冰冷的看向明法和尚。


    畢坤一皺眉,看著圍著他們的百餘崆峒弟子,又扭頭看向問青天和劉誌詠,畢坤心裏大喊命苦,卻沒有離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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