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陳府,來到西安城牆之上,三人站在冷風中,看著城內一片火光。


    西安城的城牆還是蠻高的,至少能俯瞰三公裏左右的城景,但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都燃燒著熊熊大火,將高樓街道燒成一片火海。


    “要我說,這些武僧都該死,分明是一群花和尚,出手動輒就是一條人命,一點慈悲心都沒有,還不如我的那些山匪。”劉誌詠冷聲說道。


    “他們隻習武不念禪經,自然過多注重於武力,出手沒輕沒重,也是正常。”問青天說道。


    黑刀則是蹲了下來,嘿嘿笑著說道:“那老和尚的腦袋也不硬啊,一刀就能砍下來,就像切西瓜一般。”


    問青天轉過身來,眼中神色平淡如水。


    “黑刀,你萬萬不可再提此事。”


    “知道了知道了,咱們這不是沒有外人嘛。”黑刀笑著說道。


    這話說的劉誌詠心裏暖暖的,微微瞥了黑刀一眼,嘴角微微翹起。


    “少林武宗沒有咯,築邶倒是可以多了一幫銅頭鐵骨的幫手。”劉誌詠笑著說道。


    “嘿嘿,那就要看禪宗那些人同不同意了。”黑刀說道。


    問青天一皺眉,隨即便明白了。


    少林武僧再怎麽說也代表著少林,就算是最後真被築邶收入囊中,估計那群念佛經的和尚也不會讓他好過。


    “所以,你還是給築邶留了個難題。”問青天笑著說道。


    “看他那囂張跋扈的樣子,我就想狠狠的抽他!”黑刀惡狠狠的說道。


    “囂張跋扈?你說築邶?”劉誌詠笑著問道。


    確實,在劉誌詠看來,趙築邶從來不是那‘囂張跋扈’的人,他是精打細算的,甚至算的上是‘懦弱’的,至於囂張跋扈,那是無稽之談。


    黑刀歎氣說道:“我最煩這種人,明明可以炫耀,可就是說的如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一件事,你能炫耀而不炫耀,這本身就是一種炫耀,我說他囂張跋扈,絕對不是瞎說的!”


    問青天點頭道:“同感。”


    劉誌詠一笑,微微點頭,也算是認可了黑刀所說。


    看著城內的火光,幾人同時沉默下來。


    他們不能說是無辜的,也不能說是不知情的。


    他們基本知道所有的事,但是卻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僅僅是一個時辰,城內至少死了萬餘人。


    他們不能說誰殘忍。


    因為他們誰都沒出手阻攔。


    若是他們再說誰殘忍。


    豈不是如那自憐自哀的淫婦?


    三人靜靜的看著,都不想說話。


    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之後,劉誌詠皺眉問道:“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問青天說道:“至少要再過半個時辰吧,總有一些人需要斬草除根。”


    黑刀蹲著無聊的用刀鞘擊打著自己的鞋麵問道:“咱們就這麽一直等著?”


    問青天問道:“你有更好的去處?”


    黑刀笑了笑道:“還真有。”


    “哦?”問青天和劉誌詠同時看向黑刀。


    黑刀嘿嘿一笑。


    半炷香的時間後。


    西安城西南五裏地一處山洞內。


    “咦,還有這麽個地方啊。”問青天和劉誌詠跟在黑刀身後彎腰走進山洞。


    黑刀將手中火把往地上的火盆一扔,火盆被點燃,將整個山洞照亮。


    三座道家石刻雕像赫然出現在三人眼前。


    “這三位便是道家三位祖師爺吧?”劉誌詠問道。


    黑刀笑著點了點頭,從地上拿起兩個酒壇分別遞給劉誌詠和問青天。


    “咦?在道觀可以喝酒嗎?”劉誌詠疑惑的問道。


    問青天則是笑著拍開封泥,大口的喝了一口酒說道:“人家既然給你遞酒你自然就可以喝,人家黑刀之前可是個道士。”


    黑刀笑著說道:“現在也是。”


    劉誌詠問道:“你不是殺手嗎?”


    黑刀搖頭道:“之前是殺手。”


    “?”


    劉誌詠看了問青天一眼,問青天則是毫不意外的一笑,高舉起手中的酒壇。


    劉誌詠和黑刀也是高舉酒壇。


    問青天喝下一口酒,看向黑刀,隻見黑刀隻是微微笑著,火光照耀在他那有些發紅的臉頰上,陰影覆蓋住半張臉,臉上的神色再也不如之前那般古板生硬,這次更像是一個‘人’了。


    問青天低垂著眼眸,他想起了一個道士。


    “黑刀,這迴你總算自由了。”問青天笑著說道。


    “自由?”黑刀笑了笑,眼睛滴溜溜一轉說道:“沒有啊,哪有什麽自由,嘿嘿。”


    問青天笑道:“怎麽?你就真的不想常明淨?”


    黑刀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問青天又道:“人家常明淨可是被你傷透了心,趕緊去找她吧,你要是去晚了說不好人家可都要嫁為人妻咯。”


    黑刀笑了笑,搖了搖頭。


    問青天微微皺眉,開口道:“黑刀,你實話和我說,到底你怎樣才能離去?”


    黑刀笑了笑道:“你真想知道?”


    問青天點頭。


    “你就這麽盼著我走?”黑刀問道。


    “你在我身邊終究太過危險。”問青天說道。


    “實話?”


    “自然。”


    黑刀笑了笑說道:“我幫你殺了德明和尚,說實話,已經對得起那三兩銀子了。”


    “三兩銀子?”劉誌詠一皺眉問道:“就為了三兩銀子,你就跟在青天身邊這麽久?”


    “怎麽?不行?”黑刀皺眉問道。


    “稍等。”劉誌詠說著,將酒壇子放下,在懷裏摸來摸去,摸出一個錢袋子,也不看有多少銀子,直接全部扔給黑刀說道:“你就按青天這種價錢,這裏至少有十兩銀子,今年和明年,爺把你包了!”


    “德行!”黑刀笑了一聲,將錢袋子扔了迴去。


    “誌詠,別打岔。”問青天苦笑著說道。


    劉誌詠嘿嘿一笑,看向黑刀。


    黑刀嘿嘿兩聲說道:“其實我真不知道,那葉近泉就說要麽你離去,要麽我離去,說的我模模糊糊的,反正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


    “我走,或是你走。”問青天指了指黑刀,又笑著道:“我走倒是有可能,你走,你為何會走?”


    “哎呦,那葉近泉算不上道家人,說話和那和尚似的說一半藏一半,一點都不痛快。”黑刀吐槽道。


    問青天則是緊緊的皺著眉,喝了一口酒,心裏不斷地思索著,他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葉近泉這個人雖然大大方方似乎百無禁忌,但隻要是他說的話,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何況當時對著那死板的殺手黑刀,問青天總覺得自己算漏了什麽。


    “算了,反正黑刀也快要離去了,想的明不明白倒也無所謂了。”劉誌詠見問青天沉思,便笑著拍了拍問青天的肩膀說道。


    問青天知道,劉誌詠的意思是他快要離去了,而並非是話中的黑刀快離去,所以便隻是點頭一笑。


    黑刀則是猛地站起身說道:“你可不能瞎說啊,我收了銀子自然要辦事的,我不可能離去!”


    劉誌詠一笑,一聳肩。


    “你這是什麽意思?這酒可是我買的,既然你喝了,那你就要給我酒錢,一壇酒十兩銀子,拿錢!”黑刀對著劉誌詠一伸手說道。


    劉誌詠鄙夷的看了黑刀一眼,伸手打在黑刀的手上。


    “要錢沒有,要命不給。”


    “...”


    陳府的宮殿上。


    趙築邶隨意的坐在龍椅上,一隻手托著下巴,手中玩弄著不知道從哪找出來的‘龍璽’。


    趙築邶看著這塊雕琢算得上不錯的墨玉,看著那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五爪龍,看著那雕出了紋路的龍珠,趙築邶又將龍璽拿起,看向底座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臉上終於露出了鄙夷神情。


    “看過書,但是不多。”趙築邶說著,將龍璽拋出,狠狠的摔在地上摔得四散開來。


    宮殿中站著許多穿著官服的大臣,神色各異,有的臉上有著狂傲神色,目不轉睛的盯著趙築邶,有的眼神流轉,左看看右看看,有的微微低頭,不敢去看趙築邶。


    趙築邶緩緩看向眾大臣。


    “他們來作甚?”劉誌詠皺眉問道。


    “門主。”龍椅下腰間佩劍的崆峒弟子走到趙築邶正前,單膝跪地說道:“這些便是城內的大臣。”


    “哦?城內的大臣,都是陳家人?”趙築邶說著,又拿起一把用五彩寶玉裝飾的寶劍,猛地拽出,伸手彈在劍背上。


    ‘叮當’的一聲,趙築邶閉著眼睛仔細地聽著,兩個唿吸後趙築邶睜開眼睛,將寶劍狠狠的扔在一旁,寶劍上的寶玉便掉落下幾顆。


    “樣子貨。”趙築邶說道。


    “門主,這些並不是陳家人,這都是城內異姓大臣。”那崆峒弟子說道。


    “哦?那就...”趙築邶緩緩起身,一揮袖子說道:“都殺了了吧。”


    “趙公子!”一個老頭急忙跪在地上。


    “先殺他。”趙築邶一指那老頭說道。


    “門主不可啊。”丹階下的弟子急忙說道:“門主,此乃儒家大家餘老爺子。”


    “哦?為何不可?”趙築邶問道。


    “您若是殺了他,天下的學子定然會對你不滿的!”那弟子急忙說道。


    “讀書人?這樣啊。”趙築邶點了點頭道:“那就殺了。”


    “門主。”那佩劍的崆峒弟子還欲再說,趙築邶則是怒目看向他,他隻得急忙閉上嘴。


    宮殿入口走進兩個崆峒弟子,雙手架住那餘姓老人的胳膊,將老人拉了出去。


    “我不是說了嘛,都殺,都殺!”趙築邶看著宮殿內的‘大臣’,冷笑著說道。


    “皇上饒命!”一個中年男子急忙跪地說道。


    趙築邶眼睛一亮,看向那中年男子。


    “哦?你為何稱我為皇上?”趙築邶笑著問道。


    “您坐於這假龍椅上,卻比真龍還有幾分龍威,您不是皇上誰是皇上。”那中年男子跪倒在地說道。


    “哈哈。”趙築邶笑了起來。


    “皇上饒命!”宮殿內十之六七的人全部下跪在地,剩下五六個人則是冷眼看著趙築邶。


    趙築邶看著站著的幾人,點頭說道:“不錯,有點骨氣。”


    那站著的一個老頭指著趙築邶說道:“亂國賊子!你一定不得好死。”


    趙築邶笑著拍著手道:“說的好!說的好!我好不好死暫不可知,你肯定不得好死!”


    趙築邶冷哼一聲又說道:“那就,賞你個滿門抄斬,誅十族吧”


    趙築邶說完,眼神逐漸冰冷,嘴角微微翹起,掃視著其餘站著的人。


    站著的人中,又跪下去了幾人。


    還剩下兩人。


    崆峒弟子快速衝了進來,將這三人帶走。


    三人破口大罵,被崆峒弟子幾個嘴巴子扇掉了牙,但依舊咿咿嗚嗚的罵著。


    趙築邶歎氣搖頭,轉身從龍椅後的丹階走了下去。


    趙築邶一揮手,一個崆峒弟子跑上前來。


    “門主,那二人該如何處置?”


    “誅十族,能殺的都殺,萬萬不可手軟。”趙築邶冷聲說道。


    “門主放心。”那崆峒弟子一拱手,從宮殿後走出,對著十餘個崆峒弟子一揮手,十餘人就快速離開陳府。


    趙築邶從眾大臣中間走過,眾大臣害怕的渾身顫抖,趙築邶則是沒有在眾人中間停留,而是走出宮殿看向一百零八個台階下的一片光頭。


    “黑刀,夠意思。”趙築邶笑著說道。


    趙築邶緩緩扭頭看向宮殿內的大臣,眼中閃過幾分厭惡。


    趙築邶緩緩朝著台階下走去,數百的崆峒弟子漸漸跟在趙築邶的身後。


    要是讓問青天看到,問青天估計會是笑著說:“得,這迴不像天子了。”


    趙築邶若是聽到了,或許會一愣,或許是開懷大笑。


    趙築邶緩緩走下台階,對著眾武僧笑著說道:“諸位,城內美酒美女任君采之。”


    一個和尚開口說道:“趙施主,我們吃齋。”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嘛。”趙築邶笑著說著,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大把銀票,隨意的扔在空中,大步的離去。


    崆峒弟子跟著趙築邶離去,宮殿得台階下隻有這一群和尚。


    一個崆峒弟子坐在宮殿頂,嘴裏小聲的數著數。


    “三百零一,三百零二,三百零...”


    崆峒弟子還在數著,隻聽一聲大叫,這群和尚終於搶起了地上的銀票。


    “三百多,嗬嗬,入少林十餘年,敵不過這三百個數,可悲,可悲。”那崆峒弟子冷笑一聲,從宮殿頂部跳下,順著一條小路追上了趙築邶。


    “門主,他們搶銀票了。”他笑著說道。


    “不出所望啊。”趙築邶笑著說著,身後的崆峒弟子哈哈大笑。


    “搶銀子之後便是吃肉,吃肉就要喝酒,喝酒就要有淫欲,一步一步,自己的戒自己都破掉。”趙築邶笑著說道。


    “門主,按您的吩咐,王寶和那些匪徒和傑倫已經離開了西安城。”一個崆峒弟子說道。


    趙築邶點頭,張了張嘴想問問青天和劉誌詠去了哪裏,最後卻沒有問出口,大步朝著陳府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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