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還記得吧?我們進門的時候,門是被屍體的腳擋住的,隻能打開一條手臂粗細的縫隙,那種寬度……你覺得過得了人嗎?”


    聽到寧風清冷的聲音,陽佟的表情已經全部消失,也不說話,隻是沉默地低下了頭。


    可寧風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地上的屍體沒有挪動的痕跡,也就是說,她死亡的時候,正好就倒在了這個地方,也正好擋住了臥室門打開的軌跡,所以這就意味著……殺死她的兇手,絕對不是從門這個出口離開房間的!”


    雖然陽佟沒有說話,但是他也知道寧風說得並沒有錯——如果說兇手在行兇之後通過門離開了臥室,那麽他必然會注意到楊青母親這個阻礙的存在,所以為了出門,他肯定會挪開地上的屍體,然後才能夠出去。


    就像陽佟進門時,也挪開了屍體的腳一樣!


    如此一來,陽佟先前所做出的‘楊青繼父是在殺死楊青後,由繼續將楊青母親帶入臥室內殺死,然後才離開房間’的推論,就出現了一個致命的漏洞。


    “你不說話,應該就是同意了我的觀點了吧?”寧風繼續說道:“既然兇手在殺死她們之後,並不是通過門離開的這個房間,那麽你覺得……兇手是怎麽離開的呢?”


    這個問題,總算讓陽佟抬起了頭。


    不過他並沒有迴答,而是用一種很是奇怪的眼神凝視著寧風。


    見狀,寧風也不再等待,繼續說了下去。


    “屍體的阻礙,可以說讓門這個出口成了擺設,但這裏並不是密室,門也不是唯一的出口,所以另一個離開房間的出口……”


    說著,他的眼神已經看向了臥室裏側對著外麵的那扇窗戶。


    而這一刻,陽佟的拳頭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捏緊,腮幫的肌肉鼓起,顯然是咬住了牙齦。


    可寧風還是沒有停止,反而望向他問道:“你說呢,陽佟……兇手,會不會是從窗戶離開的臥室呢?”


    兩人陷入對視。


    氣氛就在這樣的對視中凝固了起來,直到一分鍾後,陽佟才突然鬆開了拳頭,表情也放鬆了下來。


    唿——


    一口氣從陽佟嘴中唿出,然後隻見他搖了搖頭,嘴中就冒出冰冷的聲音。


    “看來……你覺得楊青不是被那家夥殺死的?”


    寧風毫無表情地迴道:“如果殺人的是他,那麽我無法理解他為什麽不直接從門走出客廳,而是從窗戶離開的選擇!”


    仿佛是聽到了一個笑話,陽佟的嘴角忽地一扯。


    “就這樣嗎?”


    寧風目光一閃,隨即說道:“當然不隻是這個原因。”


    他的視線移到了床上。


    “除了我剛才所說的那些之外,他們家裏還出現了太多和你的故事不相符合的細節……就比如說楊青吧!你說楊青是被她繼父殺死的,那麽殺死她的原因是什麽?”


    這個問題讓陽佟的眼角一抽。


    “我說了,他也有家暴傾向……”


    寧風立即點頭:“這一點我並不懷疑,畢竟除了致命傷,這兩具屍體上還出現了許多淤痕……從時間上來看,那些不可能是楊光留下來的痕跡,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現在這個男人。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會動手殺害楊青。”


    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


    “你應該知道,我對楊光這類人其實是很熟悉的。這種人通常會將自己的不如意怪罪在家人的身上,用他們來當做自己無法成功的借口,而這其中首當其衝的目標,就是他們的妻子。


    的確,這一類人有不少會對孩子動手,可是這改變不了妻子是他們的‘第一沙包’的事實,所以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動手的第一目標都是妻子,而不是孩子!”


    陽佟眯了眯眼。


    “絕大多數情況?”


    “是的,絕大多數情況……”寧風輕輕點頭。


    “在我遇到的那些人中,當他們的目標重心從妻子移到孩子身上時,通常隻會源於兩種情況。第一種就是他們失去了自己的‘第一沙包’,積蓄的暴力無法傾瀉,隻能換成他們身邊的另一個人。就像……”


    “……夏玲!”


    陽佟接上了寧風的話,肩膀在說話間微微顫抖了起來。


    寧風卻是一頓,目光閃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解釋他想說的人並非夏玲。


    他繼續說道:“這是第一種情況。而第二種情況,就是……欲望的發泄對象產生了變化。”


    這種說法,讓陽佟先是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才明白過來寧風的意思。


    他的臉『色』頓時一沉。


    寧風卻沒有理會他的表情,繼續說道:“楊青的情況自然不是第一種,所以我隻能拿第二種情況放在她身上考慮,但這樣的話,問題就來了……如果楊青的繼父是因為想要對楊青動手動腳,但是被楊青拒絕,然後才一時衝動下手殺死了她的話……”


    他指向了床上楊青的屍體。


    “……那為什麽楊青的衣服那麽整齊,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


    陽佟的眼睛一跳。


    正如寧風所說,如果是後一種情況的話,那麽楊青的死肯定是發生在兩人糾纏之時,可是床上楊青的屍體穿著的衣服並不結實,而是在家中穿的居家服,麵料比較輕薄,卻沒有出現任何被人撕扯的痕跡。


    這種現象,並不是十分合理。


    見陽佟沒有說話,寧風又說出了其他的疑點。


    “還有,楊青繼父的身上,也出現了不和諧的地方。”


    他沒有迴頭去看客廳的男人,而是自顧自地解釋了起來。


    “我們進來之後,看到的是一個喝到爛醉如泥,躺在沙發上昏睡過去的人,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在迴家前攝入了大量的酒精,就和之前的楊光一樣……殺完人之後壓力過大,所以用酒精來麻痹自己,做出這種反常行為的人並不是沒有,甚至比殺完人冷靜下來處理屍體的人還要多一些。可是……他的姿勢不對。”


    這個說法讓陽佟的眉『毛』微微一皺。


    寧風很快就解釋了他自己的話。


    “酒精確實能夠麻痹神經沒錯,可是大量攝入的話,會讓大多數人的胃產生不舒服的反應,最終導致醉酒的人在昏睡中嘔吐的現象。楊青的繼父既然已經喝到了爛醉如泥,那就證明他並不是那種千杯不醉的人,所以他就算沒有嘔吐,在這種情況下,胃也應該會有反應才對,所以他的睡姿……應該是側臥或是半趴,而不是仰躺!”


    他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另外,客廳的酒氣也太均勻了,不止是從門口到沙發,甚至其他的角度也同樣可以聞到明顯的味道,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將酒灑在了整個客廳了一樣!”


    陽佟的眼睛一抽,目光就徹底冰寒了下去。


    他沉默地看了寧風一會兒,才突然開口問道:“所以……你所認為的事件真相是什麽?兇手……又是誰?”


    寧風沒有馬上迴答。


    他用淡漠的眼神看著陽佟,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


    可陽佟並沒有反應。


    於是寧風隻能低頭歎了口氣。


    “事情的真相……除了當事人,沒有人能夠知道所謂的‘真相’,不過事情發生的過程,我倒是可以猜一下。


    陽佟立刻說道:“那你就說給我聽聽吧!”


    “……好!”


    寧風深吸了口氣,然後眼睛一睜,目光驟然凝實了起來。


    他先是看向了床上楊青的屍體。


    “在我的猜測中,在事情開始的時候,房間裏隻有兇手和楊青兩個人,他們的關係並不陌生,而是朋友,或者更加特別的關係……不過擁有特別關係的兩個人,卻在這次的談話中發生了爭執,其中兇手情緒非常激動,而楊青則是想要阻止他去做某些事情,於是就試圖去拉住他的手……


    然後兇手的情緒過於激動了,情急之下忘記了楊青和自己的關係,抓著某樣重物的手順手就往楊青的頭部甩了過去……他的本意並不是想要傷害楊青,而隻是想要把她推開而已,可沒想到,他這一下卻正好砸中了楊青的要害,直接奪走了她的『性』命……


    這種突然的變故讓兇手陷入了震驚,可正好在這個時候,臥室門外卻傳來了腳步聲。門外的人是楊青的母親,她聽到了臥室的響動,所以想要進來查看一下是否發生了什麽事情。可她一進門,看到的卻是死在床上的楊青!


    當楊青母親開門的時候,兇手卻下意識地朝門後躲了過去,所以楊青的母親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他的存在。可當兇手看到楊青母親進來之後,便立刻關上了門,而直到這時,楊青的母親才知道了兇手竟然還在臥室裏麵。


    看到兇手之後,楊青的母親立刻停止了思考,直接朝著兇手撲了過去,想要為自己的女兒報仇。可是兇手的力氣終究還是比楊青的母親要大,一番搏鬥之後,他反而將楊青的母親推到了門上,然後用殺死楊青的那件兇器……”


    寧風的目光下移。


    “……一下殺死了楊青的母親!”


    陽佟聽著寧風的猜測,也沒有說話,但臉『色』卻開始變幻不定起來。


    寧風稍稍頓了一下,才繼續了下去。


    “殺死了楊青母女之後,兇手才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麽事情,可是……他並不想成為兇手!而就是這個時候,和楊青熟識的兇手,想到了楊青繼父的存在,於是他想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將楊青母女的死,都嫁禍在楊青繼父的頭上。


    想到這個念頭的兇手,很快就決定執行下去,所以他先是順著窗戶離開了楊青的家,然後準備了大量的酒水,應該還有安眠『藥』物,然後就藏在楊青家樓下開始等待起來。


    沒過多久,楊青的繼父就像兇手想的那樣迴來了。他果斷地跟在了楊青繼父的身後,跟著他一同迴到了楊青的家中。而就在楊青繼父打開家門的那一刻,兇手發動了偷襲。


    完全沒有準備的楊青繼父直接被兇手打暈。得逞之後,兇手便將失去意識的繼父拖了進來,關上門後,一路將他拖到了沙發上。


    當他將楊青繼父擺放好後,這才拿出了他準備好的酒水和安眠『藥』。他先給楊青繼父灌下了一定數量的安眠『藥』,或許還是直接用酒灌下去的,當確定他在短時間內醒不來之後,他才把剩下的酒水灑在了房間的各個角落,營造出了一種酒氣很重的氛圍。


    將楊青繼父布置成‘殺人後企圖用安眠『藥』和酒精逃避現實’的模樣之後,兇手就離開了這裏……這樣的猜測,你覺得說得通嗎?”


    在寧風說話的時候,陽佟的臉『色』一直在變化著,直到寧風說完,他的表情才變成了一片冷漠。


    他突然問道:“你覺得你猜測中的兇手,算個聰明人嗎?”


    “……能夠想到用這種方式嫁禍,起碼不會太蠢吧!”


    “那為什麽他沒有迴臥室去確認其他的細節呢?”一絲怪異的笑容浮上了陽佟的嘴角:“按照你的說法,他留下來的破綻,實在也太多了吧!他……完全可以迴臥室,把屍體重新擺放一下,不是能夠更好的栽贓那家夥嗎?”


    寧風沒有馬上迴答。


    他深深地看了眼陽佟,然後才低下頭,輕聲說道:“兇手沒有再迴臥室確認其他的細節,大概……是因為他後悔了吧!”


    “後悔?”


    陽佟的臉『色』更怪。


    但寧風卻點了點頭。


    “殺死楊青,本來就不是他的本意,而當楊青死後,他想做的就是逃離那個房間,逃離自己犯下的錯誤,所以即使是栽贓的時候,他也下意識地迴避了臥室,因為……那裏是他不想再次返迴的地方!”


    說著,他盯住了陽佟。


    “我說的應該沒錯吧……陽佟?”


    麵對寧風的問題,陽佟卻垂下了頭,嘴角的怪異笑容則越扯越大。


    很快,他就笑出了聲。


    “嗬嗬嗬……寧風,你說錯了呢!”


    寧風目光一閃。


    “是嗎?那,你覺得我是哪裏說錯了?”


    “我啊,嗬嗬嗬……怎麽可能會後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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