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佩服你,在眼下這個境遇中,你依舊還能這麽自信。”


    “也是因為碰到的是你,碰到別人,我還真不會有這般篤定。”


    “篤定什麽?”


    “篤定你不敢賭。”


    “嗬嗬嗬……”趙毅舔了舔牙齒,“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說這些很危險,你就不怕繼續刺激我,讓我頭腦一熱?”


    “你一直很清醒。”


    “謝謝。”


    “這不是誇獎。”


    “你很虛弱,少說點話。”


    趙毅拿著毛巾走迴臉盆處,用熱水將毛巾清洗和擠幹後,又走了迴來,幫少年擦拭臉龐。


    “其實,我真的很期望你能死。”


    “我對你也一樣。”


    “謝謝。”


    “你屬鸚鵡的?”


    “唉。”趙毅將手中帕子隨手丟迴架子上,自己則在少年身側坐了下來,“如果這次來的不是我,該多好。”


    “我早就知道,要是有人來,大概率就是你了。”


    趙無恙石碑上留字誓言是,當老變婆再大肆行殺戮之舉時,自有趙氏子弟前來鎮壓。


    趙毅:“石碑上的字,你看到了吧。”


    李追遠:“石碑裏的東西,我也拿了。”


    “你有沒有一種搶了我東西的感覺?”


    “你是覺得你家先祖在碑上的誓言,是專為你準備的麽?”


    “我可沒這麽說。”


    “要真是為你準備的,那我就得低看兩眼你家曆史上的那位龍王了。”


    “別,你還是繼續高看吧,我知道先祖此舉不是給後世子孫留遺澤。”


    龍王的格局,李追遠是信的。


    可能常人或許會懷疑,趙無恙留碑留器,是為了給後世子孫鋪路,甚至帶點養寇自重的意思。


    但問題是,老變婆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


    誰會留豺狼虎豹,給自己後代鋪路?


    誓言,是一種付出,也是一種責任。


    趙無恙,是真心想要以自己一家一姓,承擔起鎮壓老變婆的使命。


    “先祖的東西,能不能讓我看看?”


    李追遠攤開右手,銅錢劍滑落而出。


    趙毅伸手將其托舉起來,放在麵前,指尖在銅鏽上輕輕觸摸,感慨道:


    “好東西啊。”


    “是啊,你先祖送我的。”


    趙毅左手繼續小心托舉著銅錢劍,右手握拳,猛力砸著地板。


    “砰!砰!砰。”


    田老頭打開門,探頭張望,以為發生了什麽事。


    “出去。”


    “好嘞,少爺。”


    田老頭馬上關門離開。


    發泄過後,趙毅繼續觀摩著銅錢劍,看得如癡如醉:


    “先祖筆記上記載過這把劍,上麵的每一枚銅錢,都是由先祖親自祭煉而成,至陽至剛,專克陰邪。”


    銅錢劍在材質上,很難拉開太大差距。


    真正決定銅錢劍價值的,是其上一任使用者。


    李追遠在湖底麵對那個男孩時,男孩腦袋一碰到這銅錢即刻就被燒掉一層皮,這就足可見這把劍的價值。


    “商量個事,這畢竟是我家祖上的東西,你發揚一下風格,物歸原宗一下?”


    “做夢。”


    “這銅錢劍需要對應的術法做配合才能發揮出最大功效,否則就容易明珠暗投。”


    “你可以把你家那套術法教給我,就能避免這一悲劇。”


    “這……”


    “我學東西很快。”


    趙毅:“我的意思是,你總得給我留點好處,好讓我勸服自己,信了你樓下那位的表演。”


    自始至終,趙毅隻在背李追遠上樓時,看了一眼薛亮亮。


    他沒特意出門去仔細觀察,因為沒這個必要。


    類似拋硬幣的正反兩麵,橫豎就隻有這兩個結果,至於硬幣在空中的拋動痕跡,壓根就沒有去觀察的意義。


    “休想。”


    “你就缺這一件法器?”


    “缺。”


    “不是,你秦柳兩家祖宅裏,什麽好東西沒有?”


    “你現在還能去九江趙老趙庫房裏,挑選東西拿出來麽?”


    “當然不行,我現在已經走江了,除非二次點燈認輸,要不然不能和家裏有過深的因果接觸。”


    “同理。”


    “但誰走江前,不先被家裏準備好東西的啊?”


    “我啊。”


    趙毅:“……”


    江水,對李追遠的苛刻,並不隻限於年齡。


    這猝不及防地燈火自燃,走江開啟,更是直接打斷了李追遠和秦柳兩家傳承之間的因果關聯。


    按照正常流程走,柳奶奶在收自己入門後,肯定會把祖宅裏最好的東西拿給自己,隻要自己能適配用得順手的,柳玉梅絕不會吝嗇。


    但她真的沒預料到,世上竟然有這種異事,從未聽聞過的局麵,被她撞上了。


    走江開啟後,自帶因果,那些超出規格的好東西,就不能給了。


    阿璃拿祖宗牌位給自己做器具,反倒是鑽了個空子,因為秦柳兩家先祖沒有靈了。靈都沒了,其牌位自然也就不在因果牽扯之中。


    正常交往下,在柳家蹭吃蹭喝沒問題,長輩給晚輩做點衣服穿也很合理。


    可明知柳奶奶很有錢,但自家的小皮卡,還是靠陰萌賣古書的湊錢買的。


    這裏就涉及到一個度,牽扯深了,就容易讓家裏人遭受反噬。


    金錢往來尚且得規避大額,更別提因果糾纏更深的祖宅法器了。


    秦叔教潤生練武,可那段時間的秦叔,是身受極重的傷迴來的。


    劉姨教陰萌毒術,差點沒被陰萌給毒死,這真的隻是因為萌萌毒術方麵天賦異稟?


    潤生和陰萌,這還隻是拜龍王的,因果反噬比自己輕很多。


    當初老太太實在是於心有愧,真看不下去了,把一大套基礎書籍搜羅過來交給了自己。


    就這,老太太怕是背地裏都連續嘔了好幾口血。


    少年等於是出身豪門,卻空著兩手出來打拚的。


    因此,這把銅錢劍,李追遠是不舍得給出去的。


    家裏的好東西他用不了,外頭撿到的,那自然就得格外珍惜。


    “小氣。”


    趙毅將銅錢劍放迴到少年手裏。


    李追遠:“趙少爺,你是沒過過苦日子。”


    “嗬,被正兒八經龍王家的喊少爺,骨頭都酥了點。


    不過,你把一鍋飯都自己吃完了,好歹從指縫間剩點什麽,總不能讓我真的白跑一趟。這一浪我沒趕上,我下一浪肯定來得很急,我很虧。”


    “我不欠你什麽。”


    “這鍋飯,我本來至少能吃到一半。”


    “我多耽擱一天,等你和你的人到,就算我們達成合作,你覺得會是以你作為主導?你捫心自問,你敢麽?”


    趙毅緊咬嘴唇。


    他再次舉起雙拳,狠捶地板。


    田老頭將門再次打開。


    “滾!”


    “好嘞,少爺。”


    趙毅看了看發紅的拳頭,說道:


    “你看到那座石碑時,就應該清楚我可能會來,那時候,你在前頭。我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是能提前為我布下陷阱,等我來跳的。”


    “是想過。”


    “可你終究還是沒有那麽做,所以,我一報還一報……”


    “別把自己說得那麽高尚,你隻是不敢賭。”


    “啪!”


    趙毅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一記不夠,他又抽了一次,求了個對稱。


    這次,田老頭沒再推門查看情況。


    趙毅頂著兩側紅通通的臉,低頭,死死地盯著躺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李追遠沒再和他對視,而是閉上了眼,喝了藥體內暖洋洋的,犯困。


    趙毅:“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後悔沒布局殺我,把自己落到如今這個田地麽。”


    “什麽田地?”


    “就是當下。”


    “虎落平陽被犬欺?”


    “算是……吧。”


    “後悔了。


    但也不僅僅是後悔這一件事,沒提前布局殺你是其次的,我不該主動去那頭邪祟老巢的,那東西的秘法,有場地使用限製。


    我應該讓那邪祟誕生好,等它出了老窩時,我再出手。


    或者,讓那邪祟先開始殺人,我再從殺人樣本中總結規律,提前規劃準備好獵物,等它上鉤。


    反正天道隻認結果,些許錯漏掛落,隻要不釀出大禍,功過相抵之下,我應該還能有得賺。”


    “那你為什麽沒這麽做?”


    李追遠臉上出現了痛苦之色。


    趙毅慌了,忙道:“喂,我喂你的湯藥裏可沒有下毒!”


    他能感受到,少年這不是在裝,對方靈魂深處,似在承受著某種劇烈的痛苦。


    李追遠睜開眼,眼裏漸漸布滿血絲:


    “因為,我犯蠢了!”


    他是可以將風險降低的,當然,風險不會憑空消失,隻會轉移。


    他自己風險小了,四周村寨裏的普通人,就將承擔起這一風險。


    他清楚地知道,在做決定時,自己迴避掉了一些東西。


    麵對趙無恙的石碑與贈予時,他覺得在那個情境下去設計針對趙毅很沒意思。


    早早地帶人去那座湖底,是為了防止老變婆生子開啟血祭,他當然清楚那座湖底怎麽可能存留下老變婆血祭所需的足夠活人,而且她還不是什麽人都要,她殺人很挑。


    隻能說,將軍墓下,那老天門四家先人對自己的集體一拜,以及他們排著隊一個一個步入大陣中消亡的場景……


    給自己的內心,穿鑿出了一個破口。


    自從張家界迴來後,他每次去柳奶奶家看阿璃時,都會特意去三樓祭室牌位前站一會兒。


    你不能一邊頂著龍王門庭的威信,去讓已經死去的人為你的走江再死一次,一邊卻逃脫龍王門庭下的職責。


    人,不能隻享受權利,卻不去承擔義務。


    其實,像自己這樣的人,就應該走魏正道的道路,曆史書上查不到他,哪怕江湖留存他的痕跡卻都不知道他是誰。


    無人所知,自然無所牽掛,行事更能無所顧忌。


    可問題是,自己已經走上了這條路。


    這樣看來,在秦柳兩家入門禮上,燈火的自燃,怕不也是有著這樣一層意思,生怕自己進了龍王家把東西學了法器拿了後反悔,提前給自己上了枷鎖。


    即使失去了夢裏的具體記憶,但李追遠還是不禁懷疑:


    天道之所以這般刻意針對自己,是不是因為以前它被魏正道給搞怕了?


    終於,李追遠的神情平複下來。


    “你沒事了?”


    “嗯。”


    趙毅再次把毛巾洗好,過來幫少年擦臉,一邊擦一邊問道:


    “你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對。”


    “能治麽?”


    “在努力。”


    “你這樣的人,有點毛病很正常,要是太健健康康的,反倒有些不像話了。”


    “你話真多,好煩,還是下注吧。”


    趙毅擦完後,把毛巾係在自己脖子上,用力一拉。


    “額……”


    他是真用力了,拉得臉色先變紅,等要變紫時,才鬆開。


    起身,走出房間。


    田老頭看著自家少爺如此狼狽不堪的臉色,不禁懷疑先前在裏頭,二人是不是打了一架?


    那少年郎如此虛弱了,還能把自家少爺打成這樣,這傷,果然是裝的!


    趙毅站在欄杆處,下方,薛亮亮正在和那兩個屍蠱派的人促膝長談。


    薛亮亮正在分享經驗。


    白家為了能生子,保證自家畸形的傳承,背後其實是付出很大努力的,相當於是一種秘法。


    這些,薛亮亮自然是不知道的。


    也幸好他不知道,所以才能從玄而又玄的角度,為這二人進行開解。


    要真是講起具體的幹貨,那就容易露餡了。


    而屍蠱派二人,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後,再加上本就知道此事艱難,所以才對薛亮亮的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更信以為真。


    他們看薛亮亮的目光,如同看那圖騰顯靈,特意派來對自己賜福的恩人。


    哪怕如此,站在二樓的趙毅,依舊認為薛亮亮是裝的。


    皇帝的新衣,其實並不難點破。


    隻需自己說幾句話,或者假裝意外地做幾件事,然後,那倆現在被“收服”的屍蠱派二人,在發現自己被欺騙後,隻會更加憤怒,瘋狂對薛亮亮以及屋子裏的這些傷員進行報複。


    然而,正如李追遠所說,他不敢賭。


    哪怕有九成九的把握,他也依舊不敢去賭那一丁點的風險。


    當初在石桌趙家,自己站在屋頂,少年站在下麵。


    少年抬頭看向他,說道:“我就站在江上,你敢下來麽?”


    那一幕,給趙毅留下了心理陰影。


    他真怕自己前腳出手,那少年後腳就馬上站起身,對自己說:感謝你給了我合理殺死你的理由,不用給你那位先祖麵子。


    趙毅的“意外”與“解釋”,隻能對天道說,但站在少年角度,他的行為就已經構成可以進行報複的因果了。


    全員重傷,留一個普通人在這裏演戲裝高手。


    這他媽的簡直是在用直鉤釣魚!


    還不如雙方都健健康康的,組隊一起解決邪祟時,自己再和他勾心鬥角呢,這樣自己心裏還能踏實許多。


    趙毅心下一橫,他再次轉身,“砰!”的一聲,推開門,走迴房間。


    少年躺在床褥上,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趙毅:“有句話,需要你配合說出來,你應該知道是什麽話。”


    “知道,但不說。”


    “算我求你!”


    “沒用。”


    “走江路上,百舸爭流,卻亦秉持正道,我們是對手,卻也是護衛天道之人。我,趙毅,不會對你行趁人之危之事!”


    “還是慫。”


    “哈哈哈哈哈哈哈!”


    趙毅要瘋了。


    這家夥,居然連配合演一下,好讓自己一個道心安穩都不願意!


    李追遠很是勉強地抬起頭,看著站在門口的趙毅,說道:


    “走一浪是一浪吧,能積攢多少功德就積攢多少,等走到最後,路變窄了,真正碰上我時,就自己識趣地讓開。”


    趙毅整個人平靜了下來,他開口道:


    “先祖筆記上,曾記載過相似一幕,曾有一位天賦心性皆驚人者,站在先祖麵前,讓先祖不敢抬起頭。


    先祖用文字形容說,他就像是攔在自己麵前的一座山。


    後來,他死了,那座山,也就塌了。


    你知道,先祖當時做何感想麽?”


    李追遠可以隨意對待趙毅,卻不能對趙無恙不敬。


    也不能再像先前那樣,來一句“你先祖也是慫”。


    李追遠:“你先祖應該很傷心。”


    趙毅聞言,身形搖晃,幾乎站不穩。


    每一代龍王的筆記,都是禁忌之物,即使是家族裏,也沒多少人有資格看,更沒多少人敢去看。


    所以,少年絕不會是偷看過筆記。


    趙毅手撐著門框:“你比我,更懂我先祖。”


    李追遠不再吭聲。


    趙毅繼續道:“有時候,身前有一座不得不服氣的山,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但笑到最後的,才是那個笑得最好的。


    李追遠,


    哪天我要是聽到你死了的消息,我也會傷心的。”


    “矯情。”


    趙毅聳聳肩,轉身走出門,手指著下方兩個屍蠱派弟子說道:


    “要麽按照約定,繼續帶路,去下一個你派記載的危險之地。


    要麽,現在就在這裏開戰,我就地斬殺了你們!”


    兩個屍蠱派弟子麵色變冷,迴頭看了一眼站在二樓的趙毅。


    隨即,他們起身,向坐在那裏的薛亮亮恭敬行禮。


    薛亮亮對他們鼓勵道:“加油,有誌者事竟成。”


    二人投以感激的目光,一人留下一包東西,放在薛亮亮麵前,然後轉身,走出了土樓。


    薛亮亮不知道這兩包是什麽東西,他受之有愧。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沒能給予他們什麽實際幫助,隻是提供了情緒價值。


    趙毅:“我們跟上。”


    頓了頓,趙毅又開口大聲喊道:


    “我不會讓他們迴來的,他們但凡迴來,就是我故意放的!


    你李追遠接下來十天要是發生什麽意外,那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喂,我說,你小子可別為了害我故意自殺!”


    屋子裏的李追遠聞言,翻了個白眼。


    說完這些話後,趙毅帶著他的人,也離開了這座土樓。


    李追遠知道,本質上還是趙毅不敢賭。


    但趙毅卻能退而求其次,模仿出了其先祖的心境,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


    九江趙因趙無恙而立家,當年的趙無恙怕是和熊善差不離都出身自草莽,可他卻能走到最後成為龍王,這樣的人,真的是相當不簡單。


    熊善就沒有這種心性,所以他注定失敗,走不遠。


    薛亮亮上了樓,推開門,小聲問道:“小遠,還用繼續演麽?”


    “不用演了,辛苦你了,亮亮哥。”


    “不辛苦,這是我應該做的,那我們現在……”


    “讓我先睡一覺。”


    “好,那個,他們在隔壁房間,也留下了些藥丸,分門別類的,一人頭邊放著一瓶,不同顏色。”


    “喂給潤生他們吃吧。”


    趙毅既然決定不賭了,那自然就會做順手做人情,聰明人不願意冒風險是本能,利益最大化也是本能。


    再說了,這小子走江時,身上肯定帶足了好東西,九江趙家的靈丹妙藥,不吃白不吃。


    “好,那你好好休息。”


    李追遠閉上眼,睡了一整晚,醒來後,李追遠讓薛亮亮把那藥丸化開剩下的藥又熱了,端給自己喝,喝完後又睡了過去。


    那顆藥丸化了三碗,李追遠睡了三覺。


    醒來後,雖然依舊身體虛弱,但已不至於渾身無力。


    他去隔壁看望了一下夥伴們。


    潤生和林書友都醒了,但下不了床,這是正常現象。


    他們每次使用壓箱底的招式後都會這樣,而且,應該是因為吃過趙毅留下的藥丸,他們的蘇醒時間,比往常提前了不少。


    陰萌和譚文彬還在昏迷。


    看來,趙毅留下的藥丸,對陰萌的毒,沒什麽效果。


    這……也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李追遠從陰萌包裏,取了些貼著解毒標簽的藥瓶,分別打開來仔細聞了聞,選了個藥性最溫和的,讓薛亮亮混著熱水給她灌下去。


    對這個,少年也不敢亂配。


    但喝下去後沒多久,陰萌就開始嘔吐,吐出了很多黑水。


    見有效果,李追遠就讓薛亮亮一天三次、一次一瓶蓋混水,繼續喂。


    那隻蠱蟲,依舊被陰萌攥在手裏。


    這似乎成了她的執念。


    那兩根長長的黑須,讓李追遠想起南方的蟑螂。


    少年用手觸碰了幾下黑須,黑須這次沒有反應。


    希望它的生命力,也能像蟑螂那般頑強吧。


    倒是譚文彬,眼窩凹陷,麵容憔悴,現在還醒不來,有些奇怪。


    李追遠迴想起那遍布壁畫的孩童塗鴉,他懷疑,譚文彬還沒蘇醒的原因是:那兩個怨嬰吞了太多壁畫上的怨念。


    原本譚文彬雙肩挑兩個怨嬰,就已經影響其生活了,這下子怨嬰吃得太撐陷入沉睡,連帶著讓譚文彬也負擔太重,無法蘇醒。


    李追遠把趙毅留給譚文彬的藥瓶拿起來,倒出幾粒至掌心,然後放在鼻前聞了聞:


    地黃丸?


    “亮亮哥,繼續給彬彬喂這個吧。”


    “好。”


    “這個不用一次一粒,可以一次多粒,算了,一次一把吧。”


    “啊,那我之前是喂少了。”


    崔昊和李仁還躲在趙君廟裏。


    李追遠懶得管那倆貨了。


    不過,在他恢複行動能力後,薛亮亮會隔天抽空去趙君廟那兒,給他們丟些補給。


    又過了幾天,林書友可以下床行動了,還是比以往要快不少。


    除了趙毅留藥的原因外,怕是也有阿友的身體已經適應了符針的衝擊,當然,更可能先適應衝擊的是童子。


    接下來能下床的是潤生。


    倆人雖然幹不了重體力活,但好歹可以分擔照顧人的壓力。


    冉大成上次在苗寨喝酒喝多了,宿醉了一晚,第二天他沒找到拖拉機,以為被偷了,是一路噙著淚走迴的村寨,等發現拖拉機後,喜極而泣。


    薛亮亮對他表達了歉意,並承諾會幫他安排,等施工隊迴來後,繼續由他來負責後勤采購。


    施工隊確實要迴來了,年後複工晚了很多,因為要在附近縣裏重新招工。


    主要是去年工地上發生的意外太多,導致很多工人領了工資迴去過年後,不敢再過來應這個工地了。


    陰萌醒了。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手裏攥了這麽久的蠱蟲。


    見蠱蟲一動不動,她發出一聲尖叫,以為這隻被自己從萬蟲群中挑選出來的毒不死,被自己活生生握死了。


    但當陰萌倒了些毒藥想給它來點刺激時,這家夥又馬上嚇得精神起來。


    陰萌氣急敗壞:“你居然在裝死!”


    薛亮亮被屍蠱派二人贈予的兩個小包裹,裏頭裝的是黑色的類似龜苓膏一樣的東西。


    經陰萌檢查,這是上好的蠱蟲飼料。


    對蠱師而言,這確實是最合適送出的禮品,總不能送薛亮亮兩隻蠱蟲吧?


    薛亮亮自然就把這兩包東西送給了陰萌。


    他也會偶爾感慨一下,不知道那一對成功了沒有。


    真實情況是,那倆人被趙毅當作尋找線索的工具,能不能從趙毅手下活出來都很難說。


    但這就是命。


    施工隊來的前一晚,譚文彬終於蘇醒了。


    醒來後,譚文彬仰起頭,兩眼無神,發呆盯著天花板,說道:


    “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在夢裏我一直在吃東西,我擔心我會因此得了厭食症。”


    林書友:“謝天謝地,彬哥你終於醒了,要不然把昏迷的你帶迴去,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跟嫂子解釋。”


    潤生:“馬上風。”


    譚文彬醒來後,當晚,李追遠和他坐一起,把先前的事包括趙毅的事,給他又講了一遍。


    這是身為團隊第二顆腦子,應有的優待。


    譚文彬聽完後疑惑地問道:


    “小遠哥,你說那個男孩因為你的遮蔽忘記了他的蠱童哥哥,這能理解。


    但他媽,就是那個老變婆,不就死在他身邊麽,他為什麽不用那個鏡子秘術,暫時‘複活’他媽?


    雖然是他親手殺的他媽,但他要真把他媽‘複活’,我覺得他媽,大概率還是會幫他來對付小遠哥你。”


    李追遠把瓶子裏剩下的地黃丸全部倒出來,遞送到譚文彬嘴邊。


    譚文彬張開嘴,跟嚼糖豆一樣全部吃掉。


    把瓶子放下後,李追遠迴答道:


    “因為他和趙毅一樣,不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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