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車再走過梅廠鎮的時候,胡理芬就像要永遠離開它的感覺,很有點傷感的味道。就下了自行車把車子推著走,關興就說:“再有時間的話,我帶你在鎮裏的街道上轉轉,那邊還有一個水碼頭,就是我以前經常搭客船到縣城去的,還有從縣城運大物件也是用船運來的。”


    胡理芬總覺得梅廠鎮就像一本從古自今拓印下來的畫冊,青石板的街道、彎裏拐曲的巷子、白牆灰瓦的房子,襯著那古色古香的木板門臉就是這本畫冊的內容,現在修建的梅廠鎮大橋就是這本畫冊的封麵。樹上嘰嘰喳喳跳躍飛動的鳥雀就是畫冊的封底,藍天上的雲彩就是畫冊行雲流水般的題字。


    關興沒有想到胡理芬情致是這樣的細膩,真像個走遍天下愛遍天下的遊客呐。就催促說:“我們得要趕快走吧,我要迴去做事,你也要迴供銷社上班。”


    胡理芬聽了很不情願的正準備上車離開,忽然就聽到離大橋不遠的水邊,有個女聲在大聲叫著關興的名字。胡理芬急忙朝喊聲望過去,一看是個很年輕的正在河邊清洗衣服的女人。關興這時也看清楚了,就大聲答應著,還用手揮動著,以表示聽見了。


    隻見那個清洗衣服的女人放下手中的衣物,起身匆匆地向他們所站立的大橋這邊跑來。跑到近前就把手在衣襟上擦擦,好像要與關興握手的樣子。胡理芬一看這個女人應該和關興的年紀差不多,而且與關興應該不是一般的關係的。


    關興就一麵迎上去,一麵握住女人的手,問長問短。關興看到胡理芬沒有過來,就拉著那個女人走過來說:“這是我的同學,她叫徐春鳳,也是你的爹爹的學生。”接著關興就轉向春鳳說,“她叫胡理芬,是我們大隊插隊知青胡理想的妹妹,前天她跟我一起來朱家鋪,探望了她的哥哥,她的爹爹就是我們中學的語文老師胡老師。”


    徐春鳳聽了就激動的不得了,伸手握住胡理芬的手說:“你的爹爹還很好吧,我們自從迴鄉勞動以後,就沒有到縣城去,也再沒有看到胡老師了,真是想念他和其他老師呐。”


    胡理芬就很禮貌地迴答說:“很好的,感謝你還記得他,我迴去了就向他說你的問候。”


    關興看著徐春鳳的麵容,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又覺得不好從哪裏說起。倒是徐春鳳還像以前那樣,對關興說:“你是我們這些同學中最有出息的,我自從下鄉以後,就再也沒有什麽想法了。後來遇到一起插隊的梅廠鎮的李仁福,就和他結了婚,他通過找關係就把我和他一起弄迴來梅廠鎮,現在都已經有了娃兒了。”


    關興就急著問:“那你的爹爹徐師傅呢?”


    “他也跟著我們住在一起,因為他後來生了一場病,人也老了,就從下放的沙牛湖搬迴梅廠鎮了。”徐春鳳說。


    關興聽了不免就唏噓不已,要春鳳帶問她的爹爹好。後來他就簡略地向春鳳說了自己現在的情況,並說以後迴來是要去看望他的爹爹的。


    告別了春鳳,關興就連忙上車向前騎去。騎到江堤上,胡理芬又來了興致,就問關興說:“你從學校迴到朱家鋪做事也就那麽幾年,怎麽你就對農村的一切事情都是那麽熟悉和在行呢?無論是生活,還是與人交往,或是生產隊裏的活路,家裏、隊裏的大小事情等等,人家都願意問你,你是怎麽做到這樣的?”


    關興就想了想說:“我的爹爹為堵決口死的早,我的姆媽生怕不能把我們弟兄養成人,對我們從小就注重言傳身教。你不要看我的姆媽不識多少字,可是她的記性特別好。以前隊裏組織學習,她是每段都能記住,每篇都能背出來的,所以她就被評為積極分子了。她不但能記背,更重要的是能聯係實際,隨時隨地落實到行動上。你說,她用這樣的方法教育我們,我們心理行為能不好嗎?”


    “後來,我們家裏又住了一個工作組的同誌,他就是我們現在縣裏的幹部陳光明同誌,那個時候他是我們公社的書記,因為被打倒了,就被派到我們朱家鋪監督勞動,隊裏就把他安排在我們家裏住。我剛從學校迴到朱家鋪,我就陪伴他生活、勞動。他是解放海南島後轉業到地方的,是個老革命呐。他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很愛學習,每天晚上都要看報紙,還要記日記。我剛從學校迴來,有很多報紙上說的他不明白的,就和我一起討論,所以我受他的影響,就養成了讀書看報的習慣。”關興就好像麵對胡理芬的采訪一樣,一個人在自行車上自顧自地說著。


    “再後來,隊裏要我跟著長鎖隊長,也就是現在大隊的支書當助手,就學習怎樣安排農活,怎樣帶領社員學習語錄、領會上麵發來的文件。再後來他就成了大隊的支書,我就被選到大隊去做了團支書,別人叫我小朱支書。”


    “在這期間,一個農忙雙搶的季節,剛恢複到公社工作的陳光明同誌,又把我借調到公社跟他跑大隊、寫材料,我就是這樣跟著長鎖隊長、跟著陳光明同誌學習怎樣進行農村工作的。”


    “再後來,我又被區裏推舉到縣裏,成為全縣的大隊團支書的先進,縣裏組織部就派我到荊州去參加幹部短訓班。迴來後,我就參加了當年縣裏被派到下麵的工作組,就成了現在紅旗公社的副主任。這就是我的基本經曆,你從這些經曆中就能知道我為什麽在農村、在社員中能樣樣在行的原因了。”


    關興一口氣說了很多,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向胡理芬說這些,隻是好像要給自己來一個迴頭望,來一個總結罷了。


    胡理芬聽著聽著,就像看到了一個從學生到青年幹部的全部成長的足跡,不由得從心裏暗暗佩服關興起來。


    他們騎到縣裏的時候,已經是吃中午飯過了。關興就帶著胡理芬在招待所吃了東西,就要送她迴家去。胡理芬也沒有推辭,關興就在招待所的隔壁小店裏買了兩瓶酒,買了一包餅幹,一斤糖。


    到胡理芬家裏,他的爹爹胡老師不在家,隻有她的姆媽在家裏。胡理芬就向姆媽介紹了關興,她的姆媽一聽關興以前是胡老師的學生,不免感到很親近了,又聽說關興現在紅旗公社當副主任,與胡理芬工作的複興場就是一個地方,就對關興說:“既然你是我們家老胡的學生,又和芬兒在一個地方做事,那以後就要托付你多多照看她了。”


    關興說:“小胡同誌很有能力的,我們互相照看、互相幫助吧。”坐了一會兒,關興就提出來要迴招待所去,說還有事要做。胡理芬就把他送出了門,還好像想又跟著他迴招待所去的樣子,關興就說:“你就在家裏休息吧,也好和你的姆媽說說話,明天你還要迴去上班呐。”


    胡理芬就隻好站在大門邊看著關興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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