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朱家鋪的規矩,新媳婦過門第一天是要起個大早,燒好茶湯給公公婆婆敬茶的,荊州就把這道儀式稱為“喝揪腦殼茶”,因為公公婆婆是睡在床上的,兒子和新媳婦端著茶湯進來,他們才能從床上揪起來,所以就很形象地稱作揪腦殼茶。


    這個儀式就是表示自此以後,家裏的事務就要交給兒子和媳婦打理了,公婆大人隻需要躺著享受現成的吃喝。如果有至親住在隔壁的話,新郎新娘也可以把茶湯端到那家裏去,以表示對他們婚禮操心費勞的感謝。因為翠英是與文迎隊長鄰近,而且又一直在為長學的婚禮忙前忙後,紅芬就交代了必須要給翠英嬸傳茶湯。


    翠英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件事,長學和新媳婦進門給她敬茶,她簡直是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


    翠英早晨沒有做早飯,因為頭一天紅芬就交代了翠英:“明兒你們全家必須要在我家來吃早飯。”


    這也是有講究的,因為新媳婦出嫁到一個新的家庭、新的地方,娘家父母就等於把女娃托付給了新的家庭和地方,所以,新媳婦就要從娘家帶來茶禮,表示對新家庭和地方的感謝。因此,在吃早飯的桌席上,還有一些新的內容,那就是每人有兩個雞蛋,這是新媳婦從娘家帶來的,凡是吃雞蛋的人就必須要給茶錢,那個時候一個雞蛋至少也得要給一塊錢。再就是凡是裏親外戚的長輩,新媳婦還給各人準備了一雙布鞋,這既是表示認親,又是托付親友們以後對新媳婦多擔待些的意思。


    關興一大早就起來了,他有一個習慣,凡是迴家了就必須要幫姆媽把院子掃幹淨,到蓮子湖挑水,把家裏的水缸挑滿。胡理芬看到關興昨晚睡得遲,今兒又起得早,就不理解地問他:“你起這麽早幹嘛,怎麽不多睡會兒呢?”


    關興說:“我一年才迴來幾次,迴來了像個蜻蜓點水的,不幫姆媽做點事就覺得心裏不好受呐。”


    胡理芬聽了從心裏就感到關興的孝順,於是就跟在關興的後麵,一同去往屋後的蓮子湖挑水。從大門到蓮子湖大概有一百多米遠,中間就是隔著一塊水稻田,但是要挑水走在田埂上,還是有些難度的。好的是隊裏把這條田埂留得很寬,兩個人還能擦身通過。


    胡理芬來了一天多,還沒有到後麵的蓮子湖去過,看到屋後的稻田一片青綠,蓮子湖兩岸都是栽的楊柳樹,蓮子湖雖然水麵不寬,但是有稀疏的荷葉,水邊還有不大的蘆葦,真是難得的水鄉風景。


    關興沒有注意胡理芬的感受,隻是告訴她自己打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的,這裏就是鄉村,比不得你們在縣城的街道和馬路。


    胡理芬卻說:“這就是書上描寫的水鄉世界呐,這還不好嗎?我覺得美極了。我要是從小就在這裏生活、成長那就好了。”接著感歎說,“還真是得虧了上山下鄉的政策,才讓我們這些青年男女體會到了這樣的美麗環境呐!”


    關興也沒有跟她多說什麽,就把兩隻水桶打滿了水準備挑著走。胡理芬說:“讓我來挑了試試看。”


    關興就把扁擔用手抬著,把兩隻扁擔鉤子鉤著水桶,示意胡理芬蹲下身子,用一個肩膀來擔扁擔。胡理芬按照關興說的做,用了很大的力,就是把水桶擔不起來。關興就手幫她往上抬,結果水桶剛一離地,胡理芬就要往地下倒。還是關興眼疾手快,趕忙把胡理芬的身子扶住。胡理芬人是沒有倒地,但是卻倒在了關興的懷裏,口裏還喘著粗氣。關興想把胡理芬趕緊放開,但又怕胡理芬站不穩,就有用力把胡理芬的身子穩了穩。胡理芬就感到關興前後用力抱住的勁了,心裏不免就蹦蹦地跳,口裏卻埋怨說:“你是故意的吧,怎麽就抱住不放了呢?”


    關興連忙鬆了手,很抱歉地說:“我怎麽會故意抱住你不放呢?我這不是怕你摔倒嗎?”


    說完就拿起扁擔,挑起水桶在前麵走了。胡理芬本來是個玩笑話,哪知讓關興產生了誤會,就訕訕地說:“我這不是開個玩笑嗎,你還好像受了委屈似的。”


    關興說:“我是很喜歡你,也是很敬重你的,我絕不會趁機來輕慢你。”


    “好吧,好吧,你是君子我是小人,我委屈了你,給你賠不是好嗎?”胡理芬跟在後麵氣喘籲籲地說。


    關興就一麵大步地向前走,一麵迴答說:“我們沒有什麽君子小人的說法,就是互相喜歡、互相關心,是不是?”


    關興一連挑了三擔水才結束,這時,長學那邊就來喊他們去家裏吃飯。翠英被請到主桌上陪文迎他們夫婦還有親友,桌上的人都有一雙鞋,由新媳婦陪來送親的姐妹發送著,每送一雙長學就在旁邊告訴他的媳婦,這個長輩怎樣稱唿,新媳婦就甜甜的、鄭重地叫一聲,接著被叫到的長輩就接過布鞋,口裏答應著手裏掏出十元錢,遞給旁邊陪送新媳婦的姐妹。


    因為翠英是新加上的陪客,自然就沒有準備新鞋,但是翠英還是給了五塊錢,這就是荊州人說的遮臉風,意思是人家請你坐了正席,你得要給人家一個臉麵的。


    吃完早飯,也就到了快10點鍾了。關興就收拾了要迴縣裏去,翠英就連忙從裏麵拿出一個小包包遞給胡理芬,說:“這是我給你的姆媽捎的一點吃的,我們這裏是農村也沒有什麽好東西,你就不要見外了,迴去了帶我向你的爹爹姆媽問好,感謝他們幫我教育了我的兩個娃兒。”


    胡理芬見關興的姆媽說得很懇切,也就沒有推遲,關興就順手接過去,放在了他的車兜裏。


    雖然胡理芬來這裏剛接近兩天,但是卻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覺,就像迴到了自己家裏一樣,一點生分都沒有,特別是翠英嬸和巧玲,簡直就像是自家人一樣,胡理芬也隻有拉著翠英嬸和巧玲的手說,要她們再怎麽都要抽時間到縣城她們家裏去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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