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前進大隊有兩個青年考上了新兵,接兵連的領導已經把他們的政審都弄完了。過了兩天,就換上了新兵的軍裝。這兩個人一個是長恆,一個是大隊的團支書。團支書當兵的年齡有點偏大了,但是他是農村青年當中很優秀的;長恆無論是身體還是年齡都很合適,就是沒有上過學,現在能讀簡單的文章了,所以接兵連還算是滿意的,就是對長恆有個要求;在部隊之前,必須要學會給家裏寫信。


    長恆因為要學習寫信,整天有空就待在知青點上,讓幾個女知青做他的老師,教他學寫家信的格式,稱唿對方的稱謂,最重要的是怎樣寫段落,寫句句,而且還假設要他給誰寫信。


    長恆學習很認真,以前沒有考兵的時候,他是跟著關春紅在掃盲班學認字、寫字,現在他更加不願意離開關春紅了。關春紅雖然是武漢來的知青,但是她與家裏聯係得很少,就是同住在一個知青點上知青們也不知道她家裏的情況,她也很少對人說。


    隻是有一次武漢來人向她了解她家裏的什麽情況,大家才知道她的父母已經不在武漢工作了,聽說是到鹹寧的一個什麽幹校去勞動了。現在大隊推薦她到縣裏去參加了赤腳醫生的培訓,她迴來後就一天到晚在大隊醫務室工作,這就給長恆提供了專門請教的機會。


    關春紅知道長恆專門向她請教,表麵上隻是學習文化、學習寫信,其實,內心裏長恆是很喜歡關春紅的。因為在長恆心目中,他認為關春紅的為人很開朗、大方,不像劉翠芬她們有點扭扭捏捏的,口裏說的和心裏想的很多時候就不一致。當然,關春紅是武漢的知青,又是讀了書的女娃,這在長恆心中那是相隔十萬八千裏的距離的。


    即使是這樣,可是長恆還是很喜歡跟在關春紅的身邊,關春紅在給病人看病、拿藥的時候,長恆就在一邊讀報紙,抄寫報紙上不認識的字詞,一邊讀寫一邊查新華字典。關春紅沒有病人的時候,長恆就會向她請教寫信的方法。


    有一天,關春紅就對長恆說:“聽接兵連的領導說,你們這次的兵要到東北最寒冷的邊疆去,是不是這樣?”


    長恆就說:“我也聽接兵連的領導說了,說是到與蘇聯相鄰的一個什麽地方吧。”


    關春紅就說:“我們現在的地方是南方,常年平均溫度在十度左右,如果告訴你,東北最寒冷的氣溫在零下30多度,你想象到那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景嗎?”


    長恆說:“我聽接兵連的領導說了,他們一到八月份就穿上了厚棉襖,再到冬天的時候就是大雪滿天的,訓練、巡邏都要穿上皮大衣,很深的靴子,戴著皮手套。”


    “那你想過沒有?如果生活不習慣,訓練跟不上怎麽辦?”


    “你這不是小瞧我了嗎!我從小就沒有人管過我的吃穿,更不要說嬌生慣養了。無論是什麽樣的艱苦環境,我都會當出一個好兵的樣子迴來的。我看了抗美援朝的電影,那不就是爬冰臥雪的戰鬥情況嗎?”


    關春紅聽了心裏很高興,就說:“那我今天就給你出一個題目吧,就假設你是在東北的邊放前線給我寫信,你看怎樣寫吧。你現在就開始考慮,想好了就動手寫,寫好了就交給我看,如果我通過了,你就把接兵連領導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


    長恆就趴在另一個出診去了的赤腳醫生的桌子上,開始動手寫信了。首先第一個難著他的問題是:怎樣稱唿關春紅?他不敢下筆,隻是在心裏默默地想著:是稱她“親愛的關春紅醫生”呢,還是稱她“敬愛的關春紅醫生”呢?如果是稱她“親愛的”自己好像有點臉紅,還不知關春紅是不是很氣惱?如果是稱她“敬愛的”,又好像真正把她當成了高高在上的老師。可是人家關春紅從來就沒有對他長恆擺過什麽老師的架子?也沒有一點點瞧不起他長恆的意思。就這樣想來想去,長恆還沒有開始就被難住了。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關春紅見長恆的筆下還是一片空白,就問他:“你學了這麽多天,難道還不知道怎麽寫嗎?”


    長恆就說:“我有個事不好向你請教,但是不弄明白我又不敢下筆,所以就一直沒有動筆呐。”


    關春紅說:“現在你是學生,我是你的老師,有什麽不好發問的呢?”


    長恆就小聲地說:“你說,你說,我該怎麽稱唿你呢?”關春紅一聽,心裏想:這是個什麽問題呢?還至於把你難倒了啊!


    關春紅就說:“你想怎麽稱唿就怎麽稱唿啊,你說說,你準備怎麽稱唿的。”


    長恆就說:“我想稱唿‘親愛的關春紅醫生’,又怕你很反感;我想稱唿你‘敬愛的關春紅醫生’,又覺得這樣是不是不合適?”


    “你這是多餘的想法,第一你這是在訓練寫信,不管用什麽稱唿,我都會接受的,第二你想很貼切的稱唿對方,隻有到了你實地真正寫信的時候,你才知道該怎樣稱唿的。”關春紅指導他說。


    長恆明白了,在這個時候他與關春紅之間是沒有什麽關係的,是不要糾結在這個稱唿上的。把這問題解決了,長恆寫起來就很快了。他寫道:


    親愛的關春紅醫生:


    你好,我在祖國最騙遠的、最寒冷的東北前梢問候你,向你致敬!


    正像你對我說的那樣,雖然過年就是三月份了,但是我們這裏還是一場接一場的大雪下個不停。我們每天就是在冰雪中搞野外訓練,讓我們這些來自南方的新兵感到很困難,走幾步就身上流漢,口裏吹出的熱氣,就變成了冰□子留在了臉上。我不敢對你多說了,我怕你說我是個怕苦怕死的男娃。


    你在我們朱家鋪的生活還是很好吧,我每天都想,要是我不出來當兵多好啊!每天都能在你們身邊說說笑笑,但是我又不能這麽想,因為我向你保證過,我要做一個像樣的解放軍戰士。


    好了,我不會寫很多話,再見吧!


    你的學生:朱長恆


    x月x日


    長恆把寫好了的信給關春紅看,關春紅很受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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