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何朝陸丸子施了個萬福,謝道:“陸道兄,援手之恩,照拂之德,小妹還沒來得及謝你。”陸丸子臉色一紅,拱手道:“不敢!”他一路狂奔到俞府,累得夠嗆,這時生怕自己儀容不整,急忙揮袖擦拭汗珠。


    花如何轉向馬恆之,點頭道:“原來刀魁造訪,不求盟主之位,而是為了與我切磋武功麽?”馬恆之略掃鬱悶,風流刀朝旁一揮,重現神采,笑道:“不錯,請劍仙不吝賜教。”


    他心中再度振奮:“對呀,等我打贏了你,你自會傾心於我。到時候咱們兩情相悅,也不算我打你的主意,那誓言也管不了啦!”登時眉飛色舞,意氣風發,瀟灑之姿,又引起一幹女客尖叫。


    花如何側目與許清濁對望一眼,師徒倆心照不宣,手中同時發勁,長劍出鞘,劍柄朝前,射向對方。花如何右手一低,輕輕接住飛來的秋霜劍;許清濁則取了師父的長劍,收迴自己劍鞘之中。


    花如何歎道:“與閣下交手,為示尊敬,理應用我家傳寶劍‘缺月’。此劍至今陷在邪教之徒手中......”馬恆之一拍胸脯,笑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劍仙,我一定替你取迴‘缺月寶劍’!”


    花如何暗暗搖頭,隻好接道:“多承美意......那麽,我便以這口秋霜劍,來會一會閣下舉世無雙的風流刀。”馬恆之笑道:“求之不得!若非耽誤幾年,咱們早該相遇了。”


    花如何通過徒弟,已知刀魁內力被封,謀求醫治的近況。不過馬恆之對她的愛慕之心,許清濁哪能如實轉述,便沒和師父說過。她隻當這位與自己齊名的高手,此番駕到,是要一決高下,成就無敵之名,當下不敢怠慢。


    盡管刀魁名聲不太好,畢竟是當代絕頂高手,成名之早,還在劍仙鳳雛前。群雄已欣賞了劍仙與新槍王的師徒對戰,又將再見刀魁親自挑戰劍仙,如何不激動萬分?連恨透了馬恆之的客人,也收起罵聲,凝神觀戰。


    俞崇仁默默退到台下,舉頭望去,擔心花如何有失,損了威望。許清濁欲要觀摩一番,也不歸座,見陸丸子站得不遠,忙將他請到身邊。陸丸子不願刀魁滋擾花如何,可事已至此,不好再阻止二人比試。


    隻聽花如何高聲道:“請了!”行招“花徑迎君”之禮,秋霜劍劍尖抬起,朝馬恆之擊去。馬恆之見她姿容絕美,劍禮清雅,心癢難耐,雙目幾欲放光。待要出口讚歎,不防長劍已遞到近前,忙揮刀一擋,退後半步。


    花如何出招不疾不徐,乃是“十二芳華劍”中的“水淨劍”。她多少也瞧出了刀魁色眼迷迷,對自己意圖不軌,以荷花為劍,即是傳達“潔身自好,不喜妄邪”之意,盼他自重身份,有所收斂。


    兩人都是絕頂高手,名聲貴重,不可能一上來就你死我活,均是先行試探。馬恆之見她攻得不狠,應對起來頗有餘暇,眼神又連連在她麵龐和嬌軀上逗留,神情甚是陶醉,笑容不自覺浮上嘴角。


    花如何心生惱怒,劍招加快,“紅雨”、“幽風”兩劍相融,看似輕描淡寫,比微風更輕三分,可一至麵前,直如暴雨狂泄。秋霜劍在她手中,化成一條光帶,整個人如持練起舞,高貴優雅,色藝俱美,冠絕天下。


    馬恆之望之欲醉,喜不自勝,一邊快刀抵擋,一邊叫道:“美極了!美極了!哇哈哈哈哈哈,我好興奮啊!”台下眾人瞧他劇鬥之中,突然大唿小叫,頗覺驚訝。但見劍仙風姿綽約,不可逼視,也都交頭接耳,讚同附和。


    花如何暗想:“口無遮攔,好生無禮!”見他目光毫不遮掩,不住瞟向自己胸脯、小腹、腰臀等處,愈加惱火得很。麵色一沉,神意凝聚,一招“目劍”遞出,便要透過這對下流招子,重擊他的精神,看他還敢不敢再起色心。


    馬恆之忽為花如何冷目掃來,悚然一驚,內息立絕。對方的劍鋒伸至麵前,他招式中斷,來不及改易,急忙低頭躲避。但他在這一瞬之間,將體內真氣續接而連,風流刀朝上斜劃,格住了秋霜劍的刺擊。


    刀劍相交,即轉為內勁拚鬥,一時僵持不下。花如何微露訝色,尋思:“他中了我的‘目劍’,竟能頃刻恢複?豈有此理?”馬恆之卻是暗唿:“好險,好險!差點就輸了!”


    他被“靈蛇鎖血大法”困了接近十年,為了舒暢心懷,不知曾有多少次,強使內功衝開經絡。剛剛內息一斷,故技重施,被截的真氣一衝而上,令兩端重新聯結,因而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也是他垂涎花如何麗色,疏於防範,否則不會輕易中招。他雖然吃了個暗虧,死性不改,趁著刀劍互抵,較量內力,朝花如何眨了眨眼睛,玉麵含笑,極盡挑逗,引得台下數名女客又尖叫起來。


    花如何見他目光有異,暗自提防:“莫非他也能使‘目劍’?”內勁一縮,撤劍飄開兩步,未覺受到攻擊。再看馬恆之,發現他笑意曖昧,方知這登徒浪子,不過朝向自己拋了個媚眼。


    花如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喝道:“看劍!”內勁灌注秋霜劍,一劍勢如驚鴻,再往馬恆之身上刺去。馬恆之麵上雖然仍笑嘻嘻的,不敢再輕敵半分,抱元守一,揮刀迎擊。


    許清濁在台下抱劍觀望,瞧馬恆之舉止浮浪,恨不得飛上台,一腳把他踢下去。但見他此刻略微消停,展開反攻,刀法頗為高明,姿勢瀟灑,不讓“十二芳華”,與自己在三門峽所領教的怪招截然不同,不由注目沉思。


    那時候,馬恆之與許清濁三人交手,仗著刀法路數詭異,屢次帶偏對手的招式,使許清濁、莫忘竹發揮不出真力,風倦月受的影響較小,也得極為專注,方能恪守本心。


    其實,他是因為內功大損,不得不以意製敵,使出這種權宜之計,與花如何的“目劍”道理相同。花如何說“目劍”似在裝神弄鬼,不肯輕用;刀魁也一樣,既已擺脫“靈蛇鎖血大法”,當然還是原本武功好用。


    劍意也好,刀意也好,本身修為到了巔峰,自然而然會溢散出來。如同佳肴上桌,香氣滿飄,僅是伴隨菜品而發,無須專門烹製。劍仙的“目劍”及刀魁的“怪勢”,若是刻意為之,反還落了下乘。


    馬恆之以風流著稱,性子瀟灑無拘,最討厭被外物束縛。他稍覺有阻礙,立即就要反抗,絕不逆來順受。日久天長,養成一股叛逆的氣質。叛逆二字,是他的立身之本,亦即花如何所言的“道心”。


    其他人與他交手,武功若遠不如他,妨礙不了他的“華麗演出”,難免會自歎弗如,越戰越無鬥誌,甚至不由自主去模仿他。“怪勢”之所以怪模怪樣,那是他全身除了右臂,別的部位都沒內力,無法順心順意,將刀意借招式展現。也隻好誇張一些,古怪一些,始可凸顯出“世人皆錯唯我對”的狂放不羈。


    然而,誰若能使出一招半式,要拘束住他,破壞他最在乎的自由。他勢必針鋒相對,抹殺殆盡,方一消胸中不快。可惜天下高手,能令他產生少許束縛感的,恐怕也沒有幾個。


    最近的一次,或許便是被許清濁運使“死士八劍”壓製,一時無法招架。他叛逆之心激起,寧可負傷掛彩,也要將許清濁打得低頭認輸。他擊敗了強敵,固然令許清濁三人膽寒,可那時的功力,還遠非全盛。


    直至今日,他終於遇到了夢寐以求的勁敵,不僅其美貌未讓自己失望,劍術之高,更遠超自己想象。在花如何的進攻下,他所體會到的,已不能稱作束縛了,而是沉重的枷鎖,甚至令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於是他的抗爭,也攀升到極點,風流刀竭力揮動,人刀合一,盡顯風采。花如何的劍意越是壓迫,他的刀意就越是反抗,可從外人看來,劍仙的劍術秀雅絕俗,不沾煙火;而刀魁的刀法風致超然,淩駕眾生。


    加上二人都是容貌出眾的俊男美女,這一番激鬥,宛如風吹花舞,雲過月隱,人人瞧得賞心悅目。比之花如何、許清濁以同門劍術交鋒,刀魁武功截然不同,可無論氣質威力,都與之分庭抗禮,自然更令觀者震撼。


    就連平日自比神仙一流的天山派諸人,在刀魁劍仙麵前,俱是自慚形穢,羨慕之極。許清濁道心穩固以來,武功出神入化,已不會再為刀魁的身手驚怯,可觀其刀法,仍止不住佩服,自覺還差著此人一截。


    劍仙、刀魁身在場中,更覺對手難得,不打個盡興,必留遺憾。比快時,兩人身法幾不可辨,交兵之響,忽東忽南,忽西忽北,擂台上處處刀光劍影;比巧時,一來一去,似是穿針引線,素手輕拈,猿臂緩展,柳長半分便嫌細,葉多一片卻遮花;比勢時,又是各執一方,刀化萬壁,劍生千淵,日月爭輝,風雷對峙,天地為之失色。


    忽然之間,刀嘯如龍,劍鳴如鳳,漸漸相合,混為一聲雋永悠長的清樂,響徹全場。眾人隻覺身在疊嶂雲霧之中,猛聽神佛撞鍾,心神劇顫,立刻撥雲見日,複歸清醒,一齊把目光投向擂台。


    花如何、馬恆之隔著十步對視,手中長劍單刀,俱是向旁斜指。群雄均想:“是誰贏了?我怎麽沒看清?”許清濁暗道:“不分勝敗!不過......”懷著幾分渴盼,幾分敬畏,將麵龐轉向花如何。


    花如何望著馬恆之,頷首道:“刀魁神功不凡,我能與閣下交手,甚感榮幸。”馬恆之大喜,笑道:“不不,是我更榮幸!我真沒想到,咱們竟是平分秋色!你不愧是我這輩子唯一想......”


    花如何不等他說完,卻道:“高手麵前,花如何不敢保留。我還有一門新悟的劍法,再請閣下品評。”馬恆之一怔,脫口道:“什麽新悟的劍法?”滿腔喜悅,不禁化成疑惑,莫名還有一絲不安。


    花如何微笑道:“起風了。”馬恆之聞言抬頭,果然感到一陣春風拂麵。早春時有微風,帶著些許寒氣,實屬正常。正不知她為何特意提起,忽地猛覺不對,左手抬起,翻而向上,幾根頭發恰落在掌心。


    馬恆之難以置信,再看花如何時,見她與自己相隔十步,姿勢絲毫未變,卻是不由不信:“她既未用劍,也未發出真氣,可我的鬢發,竟被切下了數根,難道說......”


    他身為絕頂高手,靈覺通神,花如何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招,而不讓他發現任何痕跡。可見切斷他頭發的,並不是花如何,而是風。但是這一縷輕風,連水麵都難吹皺,焉能如此鋒利,做到吹發立斷?


    馬恆之神色嚴峻,將風流刀提高兩寸,似功似守,對準了花如何,道:“就請出劍吧!”花如何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請!”踏步前行,秋霜劍抬直,慢悠悠地照他胸口刺去。


    眾人聽聞二人對答,無不伸頸探望,要一窺這神劍真容。哪知花如何一劍直刺,連招式都算不上,抑且慢得如同靜止。他們眨了好幾次眼睛,再望向台上,那抹劍尖才到半途,均是疑惑不已,相互私語,都問旁人看懂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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