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濁心情激動,未察她“藏花勁”來路,給她一拂,就站起了身子。待要再跪,見她輕輕搖頭,隻好作罷,道:“師父永遠都是我師父!徒兒......徒兒不敢同師父齊名,不若......”一時麵露難色。


    花如何笑道:“行啦,諸位英雄賜你名號,你若推辭,豈不令大夥兒掃興?”許清濁道:“可我的武功,還......”花如何道:“昔日我‘劍仙’二字,亦是群雄賒給我的。你若自知不足,那就勤加修煉,今後好不負此名。”


    許清濁喜道:“是!”暗想:“不錯,師父當年揚名天下,獲封‘劍仙’時,武功還比爹爹、恩公他們稍遜一籌。可時至今日,師父不但實至名歸,尚有過之而無不及。我也要學師父,不給‘槍王’之名丟人!”


    他這麽一想,心結再無,問道:“師父,這八招叫什麽名字?”方才發生的一切,他都明白了,隻有那八招劍法的名稱還沒知曉。花如何笑道:“我還沒起名!你既然問了,不妨現起一個,就叫‘仙靈八劍’吧。”


    許清濁聞言,忍不住笑了出聲。花如何奇道:“你笑什麽?”許清濁道:“沒什麽......”他還記得,花如何曾經教訓過一個叫徐貫的劍客,那老頭的外號就是“八仙劍”。


    花如何贏了徐貫後,還把“八仙劍”的稱號送給了他。此時想起,不可謂不湊巧。許清濁不由心想:“哈哈,等我參悟了這‘仙靈八劍’,‘八仙劍’的大號也算受之無愧了。”


    師徒二人擂台酣戰,先以“天香水淨,勝春醉秋,疏影盈秀,淩波傲霜,紅雨幽風,映血絕色”的順序,一人一劍,展現了“十二芳華劍”;後以玄奧至極的“死士八劍”與“仙靈八劍”收尾。


    台底眾人觀戰,直是目不接暇,心沉神醉,迴過神來,才想到如此蕩氣迴腸的一戰,是師徒倆試演劍法而已,紛紛暗道:“武林之中,未曾有過這麽精彩的出師亮相,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群雄以免打擾二人,全程未敢喝彩,此刻見師徒倆收手,才都七嘴八舌討論起來:“槍王的劍法也這麽高呀!可以說是槍劍雙絕了!”“許公子使的,正是當年劍仙所用神劍!哎,老夫第一次看見這門劍術,也在這座院子裏,那時劍仙還是個嬌俏可愛的小姑娘,如今卻身為人師,連教出的徒弟都已傲視武林了!”“楊老說得不錯,新槍王的劍法再高,也是劍仙教出來的。論真實武功,劍仙更加了得,可謂天下第一!”


    讚美之辭外,更有劍術行家心服口服,起身問道:“許公子,你們說的‘仙靈八劍’是什麽劍法?是你師父的自創,還是先人流傳的神技?”這人耳力不凡,竟聽到師徒倆小聲交談,加上精通劍道,一番觀戰下來,隻覺最後的八招劍法,內涵韻味,更強於華麗多變的“十二芳華劍”,驚歎之餘,忍不住好奇發問。


    許清濁暗想:“這可不能告訴你了。”當下笑而不言,偷望花如何,對她的感激之情更甚。原來,花如何這一次登台,不單隻是為了徒弟出師,早有打算,把兩年來在睡夢中所悟的無上劍意,一起傳給他。


    花如何沉睡期間,雙勁演化劍招,無窮無盡,互相交拚,最後兩般劍意合二為一,從而突破極限,超越巔峰。其中的一股,就是“死士八劍”的殺之意;另一股,則是這“仙靈八劍”的生之意。


    以她的修為,招式皆是皮毛,意蘊才是真髓,不過借“死士八劍”為媒,傳遞劍意,因此武功名字都還沒起好。但在許清濁的眼裏,她這一著,劍招形同而神非,玄之又玄,技近乎道,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許清濁天資不如她,若想真悟劍意,還需偌大機緣。這份機緣,便是花如何以“絕色劍”的威壓,逼迫許清濁觸動靈機,使出“死士八劍”。等其殺之意釋放最旺,再施展“仙靈八劍”,傾授生之意,方令其頓悟牢記,終身不忘。


    當然,許清濁若做不出這個變化,勢必敗給“絕色劍”,那也不配接受這份饋贈了。幸好許清濁沒讓她失望,得此點撥,更練下去,遲早能將兩種武道至意,像“清濁勁”那般融合,生殺一體,抵達與她相同的境界。


    許清濁並未辜負恩師厚望,亦是歡喜不盡,望了一眼台底,聽著滿耳歡唿,暗想:“今日心滿意足,再無他求了。”向花如何躬身道:“徒兒占著擂台太久,這就下去了。”花如何點了點頭。


    許清濁向群雄一抱拳,謙遜兩句,收劍還鞘,跨步下階,隻見俞崇仁迎麵走上台來,忙道:“俞師伯!”俞崇仁露出微笑,拍了拍他肩頭,徑直走到花如何附近,拱手道:“諸位客人,且聽俞某一席話。”


    群雄聞言,立刻收聲安靜。俞崇仁道:“今日恩仇擂台上,各路英雄豪傑,大都已了卻恩怨,可喜可賀。現在,咱們也該迴歸正題,鞏固同盟,商議怎生對付邪教。隻是在這之前嘛......”


    台底一人叫道:“啊,我懂了,俞掌門,你是想說群龍不可無首,咱們除魔之盟不能沒有盟主,對不對?”俞崇仁聽他這麽說,也就打住話頭,笑了一笑,朗聲道:“依各位所見,咱們的盟主,該由誰來擔任?”


    他言語之時,始終立於花如何身後,沒有逾越半步,好像隨從一般。眾人見狀,如何不省得他的意思,紛紛叫道:“劍仙武功天下第一,隻有她坐這盟主之位,方能令群魔膽寒!”“不錯,我也支持劍仙當盟主!”“我也是!”


    這次武林大會,本來就是花如何發起的,名分為上,更別說以她的聲望武功,盟主幾乎沒有第二人選。不過之前擂鬥連連,也沒工夫提及選盟主的事情。此刻她恰在台上,俞崇仁哪能放過機會?匆匆上來,推波助瀾。


    既是人心默定,萬眾欽服,在場不少人直接高唿“盟主”。有人見少數賓客流露遲疑,大叫:“怎麽,還有不服的人嗎?誰要不服,不妨立即上台,與劍仙較量較量,看誰是天下第一!”


    眾人哄笑道:“見識了劍仙神劍,誰還有這個膽子?”“盟主之位,能者居之,自然應歸天下第一高手所有!不然另擇他人,莫說在場好漢不服,邪教的敵人們得知了,也會笑咱們有眼無珠!”“對極了!那就請劍仙......”


    忽然,一連串急促的嗡嗡聲破空,洞穿了滿場喧鬧,照著擂台而來。啪的一響,一件物事已插進台麵,俞崇仁和台底前排的客人們隻覺強光刺目,情不自禁轉頭閉眼,拿手掌遮擋了,這才睜開一絲眼縫。


    花如何抬頭往前看去,一道人影飄然從天而降。來者是個三十六七歲的男子,一身黃衫,豐神俊朗,明笑天成,姿態瀟灑,輕功高絕,不偏不倚,落在那先到物事之旁,右手一握,將其提了起來。


    花如何見他手中所持,乃是一柄珠光寶氣、外形優美的單刀,微微一笑,道:“刀魁駕臨,幸何如之。”那人略一躬身,便算行了禮,抬起頭來,嘻嘻笑道:“劍仙,我總算見到你啦!”


    這男子麵對著被群雄尊稱為“天下第一”的劍仙,仍然一副玩世不恭神態,目光肆無忌憚,不時在對方身上遊來遊去。普天之下,除了“浪子”刀魁,恐怕再無第二個人,敢這麽亂來了。


    風流刀的光芒散去,群雄也都看清了他的相貌。猛聽數道女聲尖叫:“恆哥!恆哥!你怎麽來了,你之前都去哪兒了?”這一邊還在哄鬧,又有一夥人驚道:“總寨主!總寨主!是你麽?”


    前者自然是刀魁遍及江湖的情人們在唿喚,後者卻是十九寨群盜的驚唿。今日參與武林大會的綠林高手,有不少都來自十九寨,固然是解釋恩怨為主,也存有前來尋找馬恆之的念頭。


    隻不過,馬恆之如今相貌大變,胡須盡除,容貌英俊,他們一時均沒認出,直到那些女子尖叫,才醒悟過來台上之人就是他們的總寨主。十九寨雖解散,並非群盜本願,因而重見馬恆之,無不興奮異常。


    馬恆之聽聞唿喊,側過麵來,分別朝情人們和昔日手下一笑,點頭示意。還沒轉迴臉龐,又有許多人大嚷:“刀魁!我妹妹呢?她、她被你藏到哪兒去了?”“姓馬的,我寶貝閨女因為你出家當了尼姑,你賠我女兒來!”“馬大俠,我姊姊想你想得茶飯不思,一病不起。求您行行好,務必隨小人去見她一麵!”


    一時吵聲如浪,人語交替層出,整個院子鬧騰不絕。其餘不相幹的客人,剛剛因為刀魁現身,驚訝不到片刻,望見如此光景,又是哭笑不得,暗想:“此人才露麵多久,就亂糟糟的了!當初他銷聲匿跡,也算送了江湖幾年安寧。”


    馬恆之歎息一聲,搖頭道:“哎,大煞風景,大煞風景。”有人的妻女姊妹曾被他哄騙,情傷難複,舉家不幸,逢著罪魁禍首,哪裏咽得下這口氣?見他不理不睬,更是火大,抓起桌上的瓜果點心等,劈頭照他扔去。


    馬恆之頭也不迴,風流刀朝後晃了幾晃,各種食物讓他送迴原處,果子全已去皮,點心全已切段,端端正正盛在盤中,似是精心擺放而成。在座多乃武學好手,扔東西砸他,準頭堪比發射暗器,不料他露了這一手,卻是天壤之別。


    馬恆之歎道:“你們砸我沒關係,可劍仙也在台上。唐突佳人,豈不十分失禮?”好多人捏著食物,準備再次砸他,聞言一怔,不敢得罪劍仙,慢慢放下手臂,氣唿唿幹瞪眼。


    花如何看在眼裏,不露喜怒,淡淡地道:“刀魁今日前來,是欲一爭盟主之位麽?”馬恆之笑道:“我閑散慣了,不喜束縛,不愛當什麽盟主。”花如何道:“那麽閣下所為何事?”


    馬恆之眼神一亮,脫口道:“我來這兒,全是為了......”還沒說完,便聽一人怒道:“馬寨主,你怎能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眾人側目,隻見一個瘦弱的男子,努力從席間擠到台底,放聲大叫。


    這人正是九宮山常真人之徒陸丸子,一年多來,他陪著馬恆之,采藥煎湯,盡心替其解除體內頑症,原擬半年就能康複。無奈刀魁風流成性,名曰養病,還四處尋花問柳,耽擱治療。直至去年年末,才終於破除“靈蛇鎖血大法”。


    馬恆之遊玩之時,已打探到武林大會之事,欲一見花如何,了卻心願,於是欺負陸丸子消息不靈,假稱按照許諾,要到花苑保護劍仙安全。結果還沒到漢陽,馬恆之找個借口開溜,把陸丸子甩掉了,自己悄悄前往洛陽。


    陸丸子雖非練家子,可為人機警多變。他平常忙著幫馬恆之治病,焦頭爛額,沒空兒搭理餘事,既與刀魁走失,立即留意江湖行客言談,也得知了武林大會,自知上了刀魁的當,怒氣衝衝跟著追來。


    馬恆之哪料他這麽快就到,表白至一半,竟為他打岔,想起自己發過的誓,也怕被當眾揭露,忙改口道:“......為了交流武學!呃,久聞劍仙劍法高明......所以,所以嘛......”


    目光下移,發覺許清濁立在台下,從懷裏掏出一物,朝自己揚了揚。馬恆之暗惱:“這小子從漢陽來了洛陽,怎麽還把那東西帶在身上?”知道那是自己曾立的字據,無從狡辯,唯有打消了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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