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積慢慢走來,把那具屍體像是個麻布袋一樣,隨手丟在地上,甚至都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就像是隨手殺了一隻雞鴨般,平靜的站在王寶身旁,俯身說了些什麽。


    王寶微微眯著眼,輕輕的“嗯!”了一聲,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兜帽男,旋即移開。


    渣哥就坐在旁邊,甚至能夠看到阿積那白色的外套上尤未凝固的血液,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兒,他眉頭微微跳著,對王寶的認知又上升了幾分。


    越南幫渣哥三人,在香江得以立足,憑得也就是一個“狠”字。


    但王寶的這一手,卻多少都震住了幾人,殺人這種事渣哥三人也不少做,可真就這麽明目張膽,甚至直接在他們三個外人眼皮子底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格局與手段,可真就不同了。


    “寶爺...”渣哥的視線在阿積身上掃過,表情有些僵硬,不由自主的把雪茄從嘴邊挪開,身子也沒由來的繃緊,“您是道上的老人,也該知道我們這些新一輩的難處。”


    “我們三兄弟從越南飄過來,沒甚根基,好不容易攢下了這筆款子要做場大的。可跟您這第一迴生意就崩掉了,落得個財貨兩空,總該有個說法吧。”


    王寶迴頭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滿是橫肉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那過來通風的小弟則很有眼力勁兒,主動說道:“警局那邊沒有收到這筆錢,應該是被陳國忠那組人給私吞了。”


    “這香江的差佬也真是黑...”阿虎嘖了嘖嘴,低聲罵了一句,卻老實了許多。


    “我的貨沒了,你們的款子沒了,這事兒冤有頭債有主,要找陳國忠一筆一筆的算。”


    虎子拖過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直愣愣的叫道:“那還說什麽,弄死這個差佬!”


    “虎子,別亂說話。”野狼插了一句嘴,他心思縝密,想法也更多一些,和這種道上的老手打交道,三兄弟要是不多留個心眼,指不定被人賣了都還在替別人數錢。


    “寶爺的意思是?這事兒您不管了?恐怕傳出去,有折您道上的名聲吧?”


    王寶嗬嗬的笑了聲,說道:“冤有頭債有主,我說你們的款子不在我手上,那就不在我手上。你們三個越南佬自打過來香江,犯了不少事兒,素來是膽大包天。怎麽?這還想賴上我了?”


    “這是哪裏的話...”渣哥笑容有些僵硬,麵對王寶這種地頭蛇,饒是他們是條過江龍,心狠手辣,也不由得發怵,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好。


    輕輕擺了擺手,渣哥眯著眼道:“寶爺您這樣說,可就有些掉份了啊。”


    王寶卻不理他,直接移轉了話題,忽然問道:“你們想吞了阿山的貨,對不對?”


    老家夥顯然心裏另有打算,想借渣哥三人的狠,由是直接拋出了自己的條件,擺明了車馬:“你動了阿山,有些人想來會有意見,我可以撐你們一把。”


    渣哥沒有說話,而是抽著煙,顯然正在思量得失。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通風的小弟電話響起,王寶的視線投了過去,他臉色微微一變,生怕又有什麽不好的消息,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一旁,按下了接聽鍵。


    “我們的三個場子...都被一個人掃了!”


    小弟臉色大變,隻感覺後背冷汗都下來了,王寶佇立在香江這麽多年,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道上竟然還接連有人敢惹這尊地頭蛇,他捂著電話低聲道:“等一下...這件事你親自和寶爺說。”


    他走到王寶身旁,附耳說了一遍,遞過電話。


    王寶臉色沉的像是能滴出水來,一隻手抓在扶手上,死死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氣,接過了電話,冷聲道:“說,什麽情況?”


    越是聽下去,王寶越是惱怒,但到了最後,他忽然聽到一個人名。


    那目光,轉而落在了兜帽男人身上。


    ———————————————


    郊區,車輛慢慢駛近,在一棟兩層樓房前停了下來。


    江楚沒有急著下車,而是隔著玻璃,眯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建築,確認並無暗哨後,這才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微微活動著肢體,腳下悄無聲息的繞著樓房走了一圈。


    樓房四周沒有圍牆,樣式也就是普通的民居二層小樓,大門緊緊關閉,樓上房間裏點了電燈,裏麵隱隱約約傳來幾個男人的聲音。


    江楚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最後視線落在了背麵的水管上,這根水管直通到樓頂,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後門,真要是被人堵著門,樓房裏的人也可以就此跑出去。


    但在現在,卻成了突破口,自己孤身一人過來,當然不可能魯莽的去闖正門,江楚深吸了一口氣,調整手腕腳腕,背脊微微拱起,腳下狠狠一踏,已像是隻猴子般攀上了水管。


    他動作靈敏,雙手一左一右抱住水管,手臂青筋繃起,落腳發力,身子便猛地向前一竄,不多時已悄悄順著水管爬了上去,雙手扒在樓頂,猛地發力,直接躍上了平台。


    樓頂上漆黑一片,並沒有人,隻有一個門通到二樓。


    江楚慢慢靠近門口,屏住唿吸,靜靜的聽了一會兒,確認沒有腳步聲後,這才小心的推開門,一個轉身竄了進去,悄悄的摸下了樓梯,閃身至一個死角處站定,目光旋即鎖定在一間半掩亮燈的房間內。


    他貼牆慢慢靠近,每一步腳尖先落,像是切入水中一樣,平穩無聲,直接朝房間摸去。


    中途,江楚側身朝樓下望了一眼,一樓也亮著燈,隱隱能夠聽到談話聲。


    他在心中盤算了片刻,一隻手已經摸進口袋裏,堂前燕被磨得開鋒的刃口,格外的尖銳,輕輕抽出時,一轉手攏在掌心,悄悄按在了房門上。


    離得近了,能夠聞到房間裏傳來一股刺鼻的氣味,就像是是燒白泡沫或者膠皮的味道,但卻又戴著濃重的酸氣,房間裏不時的有腳步聲響起,還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江楚微微眯了眯眼,一瞬間已經確定了情報的真實性。


    白天在和陳國忠等人一起的行動中,最後有一個毒販從別墅裏跳樓逃出,卻轉而被江楚追了上去,最終在樹林裏將他了結,倒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就比如現在,這已經是王寶第四個場子了。


    狡兔有三窟,如王寶這種黑道的地頭蛇,被陳國忠盯了三四年,卻始終找不出證據,可見他手段的高明,自然不會把籌碼都放在一處,而是零散的布置,就算是被掃了一個兩個,也不至於傷筋動骨。


    但這一個,卻是最隱蔽最重要的一處地方,一旦收拾掉,再加上白日裏陳國忠的行動,饒是王寶底子豐厚,一時之間恐怕也受不住這樣的損失。


    江楚心中已定,腳下猛地一擰,一手忽然推開了房門,視線已是飛快掃過房間內。


    這房間裏一共有四個男人,都在低頭忙碌著,工作台散亂的擺放著容器、試劑與藥品,還正散發著白色的煙霧,地麵與牆壁上被熏得發黃。房間裏的燈光通明,牆壁上還嵌著排風扇,正在嗚嗚的轉動著。


    幾個人正在專心致誌的做事,根本沒有意識到已經有人摸了進來,江楚忽然的出現,甚至還隻是稍微的一愣,尚沒有反應過來。


    一個男人抬頭看了看,他沒有聽到樓下警戒的人傳來任何的訊號,因此一開始根本沒有從那方麵去想,隻以為是新人,開口問道:“你是...”


    江楚咧嘴一笑,手一翻,堂前燕直接擲出,生生紮在他喉嚨裏,鮮血登時就噴了出來。


    剩餘三人立刻慌了神,有人去摸手槍,江楚步子一擰,身子已瞬間躥了出去。


    八卦遊龍步以走為上,江楚動輒意如飄旗,氣似雲行,提勁一躍,腳下踩在工作台上,一個翻身已經躍在那人身後。


    形意十二形,龍形擒拿,起如伏龍升天,落如蟄龍翻浪!


    對付這些人,便無須留手,江楚心知自己要在第一時間結束戰鬥,由是出手便發暗勁,脊椎一甩,掌心汗濕漉漉,指尖鎖住他手腕,一掰一扯,直接卸了整條胳膊。


    身後有人大叫,顯然是在提醒著樓下的人,一邊叫的同時,也已經撲了上來。


    江楚步子一折,腰肢一扭,轉身半個身子直接懟了過去,八極鐵山靠,打人好似掛畫,這人直接飛了出去,砸在牆壁上,咚的一聲掉在地上。


    右手並指為刀,青筋繃緊,猛地便朝眼前男人的腰腎處戳了下去。江楚腳下一絆,直接甩開他,轉而朝第三人撲了去,迎麵一記崩拳,隨著哢嚓一聲脆響,這男人甚至沒來得及擋上那麽一擋,身子已經倒翻在地。


    四個人共事,轉眼之間三個人已經躺了下去,最後一人卻是個沒膽的,臉上滿是驚慌失措的表情,奮不顧身的跳出工作台,轉而朝門外跑去。


    江楚把手一按台麵,抬腿直接翻了過去,右腳剛一落地,直接一個轉身,左腿如鐵鞭般抽了出去,對方正在跑動,直接被砸在了後腰上,更添了幾分速度,滾砸在門上,痛苦的呻吟著。


    門外已有急促而嘈雜的腳步聲傳來,江楚目光一閃,也不急著衝出去。這些人既然敢做這些勾當,都是王寶手下的夥計,幹的也是刀口舔血的事,時刻都備著槍械。


    自己貿貿然衝出去,迎麵必定會被人直接打成篩子,自己是能打,可也不是肉身抗子彈的神人,該避還是要避,讓過一寸,才能更好的伺機進攻。


    步子一挪,身形先閃在門邊,江楚悄無聲息的貼牆站定。


    咚咚咚的腳步聲就越來越近,隨之也就停在了門前,江楚躲在旮旯裏默不作聲,聽到有人低聲問道:“是條子麽?”


    “應該不是...條子哪次不是大動作,用得著暗搓搓的摸進來。”


    “我猜應該是道上的人...隻是不知道是哪個不怕死的,連寶爺的場子也敢踩。”有人迴應了一聲,想來是經驗老道的家夥,多少猜到了幾分來路。


    那人並未著急著開槍,而是打了個手勢,目光閃了閃,高聲喊了一句,“哪位道上的兄弟?”


    “這裏是寶爺的地界。兄弟,你撈過界了可是不好...”


    他說這話,顯然也沒有真期待化幹戈為玉帛,而是暗搓搓的退開了兩步,讓兄弟在身後站定,旋即右腳站定,猛地一腳踹開了門,矮下身子讓開位置,兩人迅速扣動扳機,接連的槍聲隨之響起,子彈到處橫飛,打得工作台上的器皿迸碎。


    對方沒有急著進來,而是一擺手,一個男人端著槍,小心的走了進來,身子剛剛踏入房間,江楚便猛地發力,忽然撞在門上,一手直接卸下他的手槍,腳下一絆,肩背發力,生生將其過肩摔在地上,接連兩槍了結了他。


    身後有人猛地闖入,江楚一腳在牆壁上狠狠一踹,借力閃過,子彈落了一個空,打在了牆壁上,彈孔清晰可見。


    槍械在手,自然不可能跟這些人講究拳腳,江楚躲在工作台後,聽著對方的腳步聲,小腿繃緊發力,左手則抓住一根凳子腿,猛地往上拋出。


    ——砰砰砰!


    接連的槍響中,江楚腳下一踹,身子直接滑出,視線得益,又是在近處,接連開槍,兩人猝不及防,直接中槍倒地。


    最後一人急忙轉過身來開槍,江楚就地一滾,手上一鬆,把手槍當做暗器一樣拋了出去,直接砸在他臉上,右手在口袋裏一翻,堂前燕暗手徑直甩了出去。


    ——唿!


    江楚一身是血,吐出一口濁氣,慢慢的從房間裏走出。


    他就地在門口坐下,點了一根煙慢慢的抽著,像是出神一般的望著頭頂的夜空。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江楚眯眼叼著煙,摸出手機來,待看到信息的內容,精神登時一震,猛地站起身來,跺了跺腳,轉身上了車。


    短信內容很簡單,但卻是江楚期待已久的。


    “已找到王寶手下的跛子,叫阿生;還有一個金毛,叫阿積。”


    隨後,是一串地址。


    “阿生...翁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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