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北蠻異族夜裏侵入孤村,為首一人體內頗有怪異,隨後扶威軍雖然趕到,卻逼得蠻軍慌不擇路,將村民屠戮殆盡,隻有小女靜兒為莊老頭所護,得保性命。扶威軍百夫長雲匡見洛晨身負武藝,故邀請洛晨隨軍而行。


    此時北境冰原雖未下雪,但風也不小,這一隊扶威軍個個騎馬,並無戰車。雲匡略加思索,便讓一名軍士取些厚實衣服來給靜兒穿上,將她抱上馬背,待到抵達扶威軍大營,再做安置。又命手下牽一匹馬來給洛晨乘坐。


    “洛兄弟,扶威軍中的戰馬皆是良種,頗有烈性,雖然難以馴服,但唯有此等戰馬才能在戰陣之中來往衝殺,不顯懼色,你且試試看。”


    說著,雲匡便將一匹純黑戰馬的韁繩送到洛晨手中,韁繩一換,原本安靜的戰馬忽然長嘶一聲,其中竟大有不服之意。周圍士兵聞聲看來,個個都有自豪之色,同時也有幾名軍士上前幾步,若是待會洛晨被摔下馬背,他們自會上前製住戰馬,免得踏到人。


    洛晨將軍士神色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足尖在馬鐙上輕輕一點,已然跨上馬背,那戰馬如何肯服?當即大聲嘶鳴,前後跳躍,左搖右擺,想要將洛晨摔下背來。洛晨從前便對軍旅生活頗為向往,此時更不用靈力馴服,隻死死地騎在黑馬背上,勒緊韁繩,任由它如何踢踏跳躍,就是無法掙脫。


    黑馬見甩不脫洛晨,撒開四蹄,便朝著村外狂奔而去,眾軍士見洛晨如同長在馬背上一般,穩若磐石,心中也是頗為欽敬,紛紛揚鞭追趕,緊緊跟在狂奔的黑馬身後。洛晨此時跨坐馬背,自知若是如此任由黑馬跑下去,就算跑到天亮它也斷不會馴服,當即收緊韁繩,與這黑馬相抗。


    此時黑馬疾馳,不過是想甩脫洛晨,哪裏會聽洛晨指引?洛晨牽扯了幾次韁繩,見黑馬不從,心中登時升起一股狠勁,竟鬆開雙手,抱住了黑馬的脖子,強行命它轉彎。後麵雲匡見狀大驚,遠遠唿道:“洛兄弟不可!放開韁繩馬匹無法拘束,必會摔落!”


    洛晨此時哪裏管得了那麽多?雙手死死抱住黑馬脖子,或是向左,或是向右,逼著黑馬降服。若是尋常之人,撐個片刻已是難得,但洛晨身負靈力,筋骨強健,竟死抱不脫,黑馬被洛晨的胳膊勒得喘不過氣來,又向前奔了良久,方才緩緩停下,嘶鳴之中已有馴服之意。


    雲匡領著一大群軍士策馬而來,眾軍士看向洛晨的眼神已然多了一絲別樣的神采,他們自然看得出洛晨本根不會馴馬,然這少年不會馴馬,卻敢在一匹尚未降服的馬背上鬆開韁繩,光這份膽色就讓這群在軍旅之中生活的兵士十分欣賞。


    洛晨跳下馬來,那黑馬扭過頭瞧了洛晨一眼,輕輕用腦袋碰了碰洛晨的肩膀,雲匡哈哈大笑道:“洛兄弟,此時這馬匹已然馴服,以後它就歸你了。等迴到軍營,我會去和書記官說,若是你哪天要離開扶威軍中,自可將它一並帶走。”


    洛晨拱手謝過,與雲匡並轡而行,往北趕去,雲匡坐在馬上一麵趕路一麵說道:“方才在村中,我看洛兄弟身手不凡,想來在江城望海之處隨便找個差事,也自能混得風生水起,為何偏要來這極北苦寒之地尋找什麽靈草呢?”


    洛晨聞言,知道此乃雲匡試探自己根底,緩緩說道:“我生性這般,最愛四處遊曆,遍覽天下景致,此番前來北境,找不找得到靈草自是無妨,不過來北境瞧瞧這冰雪風光,順便殺他幾個膽敢犯我威國的北蠻韃子,如此便十分稱心了!”


    雲匡聞言不動聲色,笑道:“好,天下江湖人若都能有洛兄弟這般本領想法,何愁北蠻不滅?”


    洛晨擺擺手,說道:“雲將軍說笑了,我人單力薄,此來不過錦上添花,咱們威國句猛老將軍的名號誰人不曉?當年他老人家威震北境,數次軍臨北蠻部族城下,逼而不攻,使得北蠻聞風喪膽,數十年不敢侵擾,不知此次為何這般大膽,竟敢與扶危軍正麵交鋒?”


    雲匡坐在馬上,聞言神色微微一沉,思量了良久方才說道:“洛兄弟,我有一句話相問,不知你與那北蠻韃子交手的時候可感覺到有什麽不對之處?”


    洛晨心下一動,當即說道:“其他人都尋常得緊,隻是那為首之人力大無比,雙目血紅,神情十分兇煞,北蠻韃子縱然茹毛飲血,未曾開化,可也不至於顯出那副神情,看起來倒不像是個人,反倒像個索命的厲鬼一般。”


    雲匡聞言,登時頷首道:“不錯,自打到了這北境,我大大小小也與韃子交戰過數十次了,每次都會有幾個力大無比,神情猙獰的韃子,這些人悍不畏死,更兼狠絕勇厲,當頭衝陣,為禍不小,而且隨著戰事越打越長,這些兇猛韃子似乎還在逐日增漲。”


    洛晨心下一驚,說道:“照雲將軍所說,若是如此下去,有朝一日若蠻軍之中盡是這等兇猛兵卒……”


    洛晨說到此處便沒有再往下說,雲匡恨恨一聲,說道:“正是,我扶威軍雖然精銳驍勇,但也敵不過那等怪力,每次交戰之時,都必有兄弟喪生於韃子刀下,雖然眼下韃子依舊不敵我軍,可這般此消彼長之下,總有一日韃子會大舉進犯,到時守不守得住還是兩說……”


    雲匡與洛晨兩騎離後麵部隊甚遠,倒也不擔心這話會被後麵的軍士聽了去,洛晨聞言,半晌才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雲將軍,我本不是扶威軍部眾,但也欽敬扶威軍大名久矣,韃子大膽進犯,更兼軍中現此異類,不得不防,若有機會,我必當深入韃子腹地,將此事調查清楚!”


    “哈哈哈,好,洛兄弟既有此誌向,若真有一日能夠建下大功,我必備下好酒,與洛兄弟暢飲慶賀,一醉方休!”


    雲匡不知洛晨是修士,隻把這些話當做空話而已,眾軍催馬而行,快到天亮時隻見前方諸多土城,上結厚冰,彼此相連。此時天方破曉,冰映朝陽,眾土城雖形狀各異,參差不齊,卻自有一股蒼涼遒勁之氣,古拙霸道之感。


    洛晨睜眼看時,但見那高牆凝冰,映日輝光騰萬丈,城頭展旗,飛龍躍虎鎮八方,隻聽那劍鳴並軍號同起,炊煙共狼煙齊飛,好一派鐵血景象,這正是厚土薄冰起雄城,虎豹神軍在當中,何日縱馬穿敵陣,斬將奪旗且從容!


    雲匡見洛晨眼中隱有異彩,心下也是十分得意,緩轡而行,說道:


    “北方地勢平坦,不似南方多山,有險可依,當年句猛將軍到此,見此處兩邊都是冰山,人力不可翻越,更兼堅冰終年不化,遂命軍士化雪取水,將土堆高,隨後以水灌之,水凝成冰,傍險建城,東西近百裏,這才有了今日規模,這一處關卡,便喚作土城關。”


    洛晨一麵催馬前行,一麵說道:“句猛將軍因地製宜,平地起城,當真智勇雙全,我猜當年那些北蠻韃子見了如此雄關,定是驚得嘴都閉不上了!”


    雲匡大笑道:“當年我尚未加入扶威軍,並不知那時是何等光景,不過這會想來,應該也與洛兄弟所說差不多少了!哈哈哈哈……”


    二人來在城下,早有軍士開門,洛晨忽覺城內隱有靈力閃爍,當即暗暗使了一個隱靈之法,將自身靈力流轉悄然隱去,不動聲色隨雲匡進城。這土城隻有一圈圍牆,裏麵設有上牆的階梯,也一樣是用冰澆灌而成,冰上撒有草木石灰,以防打滑,城內盡是軍帳,來往軍士上城下城竟然有序,隱隱含威。


    雲匡看了洛晨一眼,說道:“這城池長寬百丈,內裏屯軍數萬,近日因連番與韃子交戰,兩方皆有所損傷,故而停軍修整,統帥事務繁忙,咱們是見不到的,也隻好委屈洛兄弟,與我手下的軍士住在一個營帳之中將就一下了。”


    此間一語未了,隻見幾個不著鎧甲,身穿布衣之人迎麵走來,雲匡急忙拉著洛晨站在一邊,但見那幾人中有男有女,神色甚是倨傲,見雲匡等在一旁,隻在鼻子裏發出一陣哂笑,便自揚長而去,洛晨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心下已有定論,但嘴上還是問道:“雲將軍,這幾人是?”


    雲匡苦笑一聲,一麵引著洛晨走進城中一麵說道:“洛兄弟,到了這軍營之中,你就不必再叫我將軍了,我不過是個百夫長而已,方才那幾人是軍隊之中的修士,頗能念咒傷敵,也可救死扶傷,雖然平日裏行事十分跋扈,但軍隊裏用得著他們,大夥也隻能忍著。”


    洛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隻隨著雲匡前行。這一路從華都行來,洛晨形形色色之人也見了不少,方才那幾人體內靈氣駁雜不純,經脈多有損耗,正是幾名恃能而傲的散修。


    原本天地大道,人人皆可參詳,但散修卻是難成,原因無他,隻因修行之時無人指引心性,極易急功近利,走上邪路,雖不至於個個都嗜殺冷血,也多乖僻狠戾,經脈殘損,皆心性不正之故。


    這邊雲匡將洛晨並一眾軍士引到賬內,帳中擺著兩排大通鋪,倒也還算整潔。雲匡這一隻軍下並無女兵,不過好在靜兒年紀尚小,安頓起來也並無甚為難之處,這雲匡似是有什麽急事,匆匆將洛晨安頓好便出帳去了,靜兒此時猶自膽怯悲傷,隻縮在角落不發一言。


    此時雲匡這一隻軍巡防歸來,自是疲憊不堪,眾人各自卸下衣甲便紛紛睡去,洛晨見靜兒依舊縮在一旁,於是起身緩緩走到她麵前,低聲說道:“靜兒,你不累麽?”


    靜兒抬起清澈的眼睛看著洛晨,良久才慢慢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洛晨微微一笑,稍稍湊近些說道:“你的爹娘呢?”


    “我的爹娘把我和爺爺扔下走了,我就在村裏陪著爺爺,爺爺身體不好,需要……需要照顧……”靜兒的聲音有幾分稚嫩,但也十分悅耳。


    洛晨微微一凜,看著靜兒問道:“你的爹娘扔下你和爺爺走了?你是怎麽知道的?是你爺爺告訴你的麽?”


    提起爺爺,靜兒的小眼圈又有點紅了,低聲說道:“爺爺沒和我說過,但是我看得出來,每次提起爹娘,爺爺的眼神就會不一樣,他還說爹娘會迴來接我們,我知道爺爺一定是太傷心了,所以才會這麽說,我每次都順著爺爺說,這樣爺爺就能高興一點……”


    洛晨看著眼前這不過六七歲的小女孩,心下忽然沒來由地一痛,隨後說道:“既然你知道爹娘不會來接你了,你不難受,不傷心麽?”


    靜兒聞言,盯著洛晨看了半晌,慢慢說道:“不會的,我想爹娘就會到夢裏去見他們,夢裏才是真的爹娘,他們對我好,而且他們住在夢裏,無論藏到哪我都能找到……他們還會給我做好吃的,uu看書 .uukanshuom 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說著說著,靜兒似乎沒有方才剛進來那麽緊張了,一雙眼睛慢慢閉合,隨後腦袋一歪就睡了過去,洛晨將她輕輕抱起放在床上,此時軍營之中齁聲四起,卻絲毫沒有打擾到靜兒,隻見她麵色平靜,唿吸順暢,儼然已經睡熟。


    洛晨看著躺在床上的靜兒,微微一笑,正要轉身找個地方坐下,忽然又迴過頭來,麵露驚異之色。此時靜兒體內竟有靈氣隱隱匯聚,盤旋紫府,這一絲靈力雖然微薄脆弱,但卻穩穩紮根在紫府之中,隨著靜兒的唿吸一張一弛,緩緩成旋。


    站在床邊看著盯著靜兒看了半晌,洛晨抬起手來,一個隱靈術打入靜兒體內,將那一點靈氣隱去,此時她尚年幼,自己也隻能做這些,日後若是有緣,再找機會將她帶迴人宗,交給師父她老人家,看能不能收為弟子吧……


    做完這一切,洛晨方才唿出一口氣,找了一張床躺下,神識內收,沉入本命界中。從華都一路行來,洛晨的本命界複原大半,師父所贈的道術書籍已然可以取出,其中除了界術之外,還記載了許多平日用得著的法術,之前的隱靈術正是從書中學來。


    此時洛晨心神沉入本命界,安坐於洛府花園之中,打開書本細細研習。洛晨拜入人宗雖也有些時日,但終歸隻學了一些外功與內修之法,至於道術則知之甚少,此時凡間曆練,借書本之助,加上自身悟性頗高,正好勤加練習,這正是“安坐軍營修妙法,此身一去向蠻都”,究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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