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洛晨雖雲匡迴到軍營之中,哄睡了靜兒之後發現這小姑娘體內竟有靈力流轉,洛晨擔心軍營之中散修看見,對靜兒心生不軌,故以隱靈術將靜兒體內靈氣隱去,這才安坐軍帳之中,自去修行界術道法不提。


    洛晨雖雲匡歸來之時天方破曉,待到雲匡迴到軍帳之中,已然將近正午,軍士多有睡醒出帳者,靜兒也已醒來,正坐在床邊玩手指。洛晨睜眼看時,隻見那雲匡滿臉恨恨之色,似是遇到了什麽極大的不平事,洛晨見狀,起身下床問道:“雲將軍,什麽事把你氣成這樣?難道是軍中不肯收留靜兒?”


    雲匡看了洛晨一眼,搖頭說道:“並非如此,北境人少,我軍遇到孤苦村民一般都會收入軍中,精壯者配入軍隊,老幼病殘就留在土城之中做些雜役之事,軍中雖然清苦,但也總能得到一碗飯,不至於餓死,靜兒這等女孩,若願從武,便可習武,若不願,便留在軍中做飯洗衣,倒也無甚為難處。”


    洛晨點點頭,充軍在別處未必是什麽好事,但在這荒涼的北境卻不失為一條活路,扶威軍中如此安排,倒也是聰明得緊,洛晨略一思量,接著問道:“既然靜兒一節並未有甚難處,那到底是何事把雲將軍氣成這副樣子?”


    雲匡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道:“還不是因為那些散修,我有一門家傳的雙槍技藝,一人持兩柄短槍施展,威力絕倫,隻是這短槍尺寸粗細與軍中所配大有不同,我之前在與蠻子交戰之時,為救一個手下,教韃子把雙槍給劈斷了,我本已托鐵匠重新打造,誰知……哼!”


    洛晨見雲匡這副神情,心下已然猜到幾分,當下說道:“我猜,若是打造軍中急用之物,你也不會氣成這樣,必是那些散修蠻不講理,硬要插隊,將你那雙槍打造生生給耽擱了,所以你才這般憤恨,是不是?”


    雲匡長長地唿出一口氣,憤然說道:“我去到鐵匠鋪時,正趕上幾個散修在那邊,直接以一雙肉掌將我的雙槍從冶煉爐中給扔了出來,說是要先幫他們打造一把鐵扇,還要鏤空雕花的,有打造這一把扇子的功夫,十柄長槍都打出來了!我上去和他們理論,結果他們根本不把旁人放在眼裏,轉身就走了。”


    洛晨微微一笑,問道:“這些散修如此跋扈,尋常士兵管不了也就罷了,統領土城之兵的統帥也管不了麽?這些散修目中無人,隻怕對軍心不利啊……”


    雲匡卸去鎧甲,倒在床上,說道:“統領自然能夠製約他們,隻是眼下韃子之中出現了那等怪力士兵,唯有散修道法能夠克製,且這幾番交戰下來,受傷者頗多,除了隨軍醫官,隻能靠散修治愈傷勢,故而他們才會這般橫行無忌……罷了罷了,我就再多等兩天吧……”


    洛晨略一思量,便知散修所用道法多半是掌心雷之流,那韃子體內陰煞暗藏,雷法至陽至烈,正是陰煞之氣的克星,所以才能擊殺那些韃子。隻是洛晨此時雖在軍中,但卻並不想多管閑事,且雲匡都已經自認倒黴,洛晨也斷不會在此時強出頭,無事生非。


    “雲將軍,這是何物?”洛晨忽見雲匡將一個細長紅漆竹筒放在一旁,神色甚是嚴肅,好奇心起,開口問道。


    雲匡看了一眼手中竹筒,笑道:“這是扶威軍中的號炮,名喚同途煙,我扶威軍雖然常勝,但也有九死一生之境,若是某一戰斷不能勝,便會燃起同途煙,軍中之人奮力拚殺,用性命開出一條血路,生者為人,死者為鬼,人鬼同途,一道而歸,同途一名由此而來,不過自打扶威軍建立,這玩意似乎隻用過三次。”


    洛晨點了點頭,沒有再問,雲匡也未多言。過不多時,雲匡已然睡去,帳外練兵廝殺之聲不絕,隻因巡防隊伍日夜顛倒,故而不需參與練兵。洛晨與靜兒說了一會話,便自行走出軍帳,朝著練兵之所而去,沿路軍士來去匆匆,並未對洛晨多看一眼。如此走了將近一盞茶的功夫,才走到這練兵之所——


    隻見那長槍來去如龍,鋼刀起落隨風,左遮右擋無落空,甲胄千斤沉重,進退風掃梧桐。


    斷喝山搖嶽撼,齊唿地裂天崩,踏遍南北任西東,鐵軍神威在此,螻蟻安敢相爭!


    這些軍士雖未凡人,但眾人一心,行止皆同,其中威勢滔天,即使洛晨身負道統靈力,也不得不為之側目,心下欽敬頓生。正觀之不盡,忽覺有人拉自己的一角,洛晨迴頭看時,靜兒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此時正站在自己身後,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看著自己。


    洛晨一愣,隨即拉起靜兒的小手,低聲問道:“靜兒,你怎麽跑到這來了?”


    靜兒怯生生地看著洛晨,半晌才說道:“我……我在軍帳裏麵……害怕,就……就偷偷跟過來了,這裏……這裏熱鬧……”


    這裏雖然殺聲震天,但洛晨身負靈力,想要聽到靜兒說話自然不是什麽難事,隻是自己行走的速度著實不慢,靜兒一個小姑娘又如何跟來?思慮至此,洛晨開口問道:“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靜兒歪了歪腦袋,低聲說道:“你……你身上有一股味道,別人身上都沒有,我循著味道……就……就跟來了……”


    洛晨聞言,自知這小女孩先天靈根,對於靈氣應是十分敏銳,且自己體內靈氣經過道門玄功煉化,精純無比,她會被吸引倒也是正常。這時洛晨眼光一動,忽然瞥見軍中幾名散修正朝著此處走來,於是看向靜兒問道:“我身上有味道,那你看看那幾個人身上有沒有?”


    靜兒倒也聰明,並未直接迴頭,隻是略略偏了偏腦袋,就癟著嘴說道:“你身上香,他們身上臭!”


    洛晨哈哈一笑,不再問下去,此時那幾名散修正走到洛晨附近,一名狐媚女子見洛晨牽著一個幾歲大的孩子,登時麵現鄙夷,譏諷道:“哼,相貌長得倒是不錯,隻可惜年紀輕輕,找相好都找到軍隊裏來了,還帶著個小的,嗬嗬嗬,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呢……”


    靜兒年紀尚小,並沒聽懂這些,洛晨淡淡地瞥了一眼這些散修,隻見方才說話的那個女子體內脾經之中靈氣流轉,駁雜不堪,其他脈絡皆有傷損,心下爭鬥之心便沒來由地消去了大半,緩緩轉迴頭去,不再看她,反倒對靜兒說道:“靜兒,方才你說再軍營之中會害怕,這練兵場上聲音這麽大,你就不害怕麽?”


    靜兒對著洛晨微微一笑,搖頭說道:“靜兒不怕,這聲音聽起來好好玩呐,比軍營之中有意思多了,以後你經常帶我來好不好?”


    “這是你的孩子?”


    一個幹練的女子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洛晨迴過頭去,隻見一名身披鎧甲相貌清冷的女將軍正看著靜兒,口中問道。洛晨淡淡地看著她,沒有迴話,女子等了半天不見迴音,抬頭見洛晨神色平靜,立即說道:“在下扶威軍千夫長雷嫣,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洛晨掃了女子一眼,說道:“在下姓洛名秦,這女孩並不是我的女兒,隻是昨晚我見一座孤村受韃子襲擊,出手相救,雖有雲匡將軍率眾來援,然終是遲了一步,村裏僅剩的村民都被韃子殺害,隻剩下這一個小姑娘,所以雲將軍便將我和她都待到軍營之中安頓,不知雷將軍有何見教?”


    雷嫣一拱手,說道:“見教不敢當,隻是扶威軍訓練,殺聲震天,即便是猛虎雄獅,聞之也要退避三舍,更何況一個孩童,但我方才觀看良久,這小姑娘非但不顯驚懼之色,反而樂在其中,我想著這女孩定是天生將才,有心將她帶入軍中習武,日後為兵為將,隻是不知……”


    洛晨聞言,沒有理會雷嫣,反而看向靜兒,隻見靜兒瞪著一雙大眼不住地瞧著雷嫣身上的鎧甲,竟大有羨慕之意,遂開口問道:“靜兒,你願意隨這位姐姐在軍中習武麽?”


    靜兒連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洛晨本是道門中人,一切隨性自然,此時見靜兒願意,直接便將她交予雷嫣。此時靜兒身上還有自己下的隱靈術,若是這雷嫣膽敢虐待加害,自己必能知曉,到時再將靜兒帶走便是了。


    雷嫣牽過靜兒的手,看向洛晨說道:“洛公子,既然你與雲匡同行,見到他的時候煩請告知他一聲,我已吩咐鐵匠將那什麽雕花鐵扇廢去,他的雙槍今夜便可打造妥當,讓他記得及時取迴,以便上陣殺敵……”


    “呦,小娘們,誰給你的膽子廢去我的鐵扇?”這邊話還沒說完,旁邊一個散修早已為了上來,一名削瘦男子摟著方才那名狐媚女修走上前來,陰惻惻地問道,周圍零散的散修見狀,登時也都走了過來,眼看這事便無法善了。


    雷嫣麵不改色,漠然說道:“各位幫助扶威軍清除韃子,治愈傷勢,在下感激不盡,但軍中鐵爐乃是為了打造軍器,並非是玩鬧之所,還請各位以後不要再開這等玩笑,否則貽誤軍機,無論修士凡人,皆不能免罪。”


    狐媚女子聞言,登時柳眉倒豎,一麵擺手一麵說道:“呦呦呦,這小姑娘好大口氣啊,一把鐵扇就能說成是貽誤軍機,嗬嗬嗬……若是沒有我等,你們早被那韃子殺得丟盔棄甲了,什麽扶威軍,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女子說話運有靈力,這邊剛剛說完,整個練兵場上忽然鴉雀無聲,所有扶威軍士驟然看向這名女修,雖不聞喊殺之聲,但陣陣肅殺之氣卻如驚濤駭浪,撲麵而來,一眾散修的麵色登時有些難看,雷嫣上前一步,抽出腰間佩劍,冷然說道:“請罪,否則今日你性命不保。”


    洛晨看著雙方麵色,便知今日之事並非偶然,雙方不滿當不在這一天兩天。女修旁邊男子上前,冷笑道:“這偌大軍營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請罪?你打得過我我就向你請罪如何?”


    說罷,這男子體內靈力猛然鼓蕩,手中隱有雷鳴之聲,雷嫣手握長劍,全無懼色,颯然道:“好,我早就想領教散修道法的威力,今日卻要得罪了!”


    男子哈哈大笑,身形一飄便朝著雷嫣掠過,若論武藝,他自是不敵身經百戰的扶威軍將士,可是那掌心雷也並非等閑,一旦觸及劍刃,雷光便可隨劍而走,倒時雷嫣非得棄劍不可。洛晨雖為修士,但對於這些散修囂張跋扈的行止也是頗為不齒,轉過身去,將一股靈氣悄然打入長劍之中。


    “啪啪啪!”


    雷光沿著劍刃極速竄上,可是在到達劍柄的時候卻忽然停滯不前。雷嫣本已打定主意,即使身受雷擊之苦也要挺劍而上,教訓教訓這狂妄之徒,這會雷光已到,卻無甚感覺,心下登時大喜,劍法施展開來,散修掌心雷不成,更兼手無寸鐵,心下慌亂,沒幾招就被長劍逼在咽喉,隻消遞進一寸,便可取他性命。


    “請罪。”


    雷嫣的聲音淡漠無比,後麵女修臉色變了幾變,終是不敢造次,緩緩對著周圍施禮道:“方才小女子口無遮攔,冒犯軍威,還請各位壯士切莫見怪……”


    女修來迴施禮道歉,直至麵朝八方行了八遍禮,口中說了八遍致歉之詞後,雷嫣方才將長劍緩緩收起,看都沒看那些散修一眼,帶著靜兒離開了練兵場,靜兒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了迴過頭來,朝著那些散修吐了吐舌頭,反倒把周圍的扶威軍士逗得哈哈大笑。


    散修碰了一鼻子灰,自然無顏再待下去,一個個麵色陰沉地離開了練兵場,洛晨見此間事情已了,便也迴到雲匡軍帳之中。此時雲匡已然醒來,洛晨將雷嫣的話原樣告訴他,uu看書 .uukansh.m 雲匡登時喜得無可不可,連鎧甲都不穿就衝出了營帳,不多時便將還有些溫熱的雙槍抱了迴來,一遍一遍地擦拭著。


    洛晨看著雲匡開心的樣子,心下好笑:“雲將軍,你既然如此看重雙槍,為何不在華都中找一位名匠,直接打造出一對神兵攜帶,反而一直用著軍隊之中的尋常兵刃?”


    雲匡一麵擦拭雙槍,一麵說道:“哈哈哈,洛兄弟你有所不知,這扶威軍中有一條規矩,除非是千夫長以上的之位,否則隻能用軍隊打造的兵刃,其餘的一概不許使用。今天你見到的那個千夫長雷嫣,她用的就是一把自己打造的赤日偃月刀,殺敵無數,我數次看見她在陣前來往衝殺,真是羨慕得緊呢……”


    洛晨點了點頭,他自能看出這雲匡對雷嫣存有愛慕之情,且雷嫣也對雲匡頗為掛念,但這種事哪裏是一個外人能說的,故而隻得微笑不語。半晌,雲匡把雙槍擦拭妥當,忽然來了興致,說道:“洛兄弟,我這會要到練兵場去試試槍,眼下軍中之人大多都睡了,不知你可否幫我喂招?”


    洛晨聞言一愣,隨即笑道:“這是自然,正好我也想見識見識這你這雙槍之法到底有何精妙之處,請!”


    二人一拍即合,登時離了軍帳,徑直往練兵場去了,不想雷嫣帶著靜兒也正在練兵場說話,洛晨和靜兒倒還好,隻是這雲匡和雷嫣二人相見,個個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哪裏還有個軍人的樣子?這正是“鐵血安能無情義,沙場大將也相思”,究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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