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根源之後,接下來的搜查順利到不可思議。


    寺廟後院的柴火房就是飼養藥人的地方,裏麵整整齊齊排著十餘個小嬰兒。屋內一口大鼎,鼎中綠色藥液翻滾,粘稠異常。


    原梔掏出了個小皮袋,眼睛眨也不眨地將那些多餘藥液收了進去。她咂咂嘴,露出了個不虧的表情,抬手招來一陣風。將那些嬰兒全卷到了柴火房外麵。


    “這幾個嬰兒大概被下了安魂一類的,估計醒來之後會搞出不少聲響,接下來怎麽做就看那群和尚了。”原梔口氣異常輕鬆,朝著左恆確認道,“我接下來要出葉城,朝東邊去,你是要和我一起吧?”


    和左恆此刻稱得上淒慘的模樣相比,她最多隻是擦破了一點衣衫,臉色蒼白了些,所以由她主動扶著左恆。


    戰鬥早就結束,現在也不是逞強的時候,左恆將大半個身子支在她遞來的手臂上,多嘴問了一句,“之後的事情不管了?”


    圓靜解決了,但要事情要稱得上是結束未免還太早,真要論起來其中涉及到人心欲念的祛除,藥人的後續處理和怎樣才能避免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


    隻是以圓靜之死,一廂情願下信仰的崩塌作為收尾的話,未免顯得太過草率了些。


    而且,誰也不能保證這間寺廟裏的和尚和圓靜並非一夥,救出來的這幾個嬰孩很可能在脫離虎口之後又入狼手。


    左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惑。


    她最初想管這件事情,隻是不喜歡酒樓中那些已為人母的競價者的醜態和一些算不上多的惻隱之心而已。


    俗話說,管事管到底。就這麽沒頭沒尾輕描淡寫地畫一個句號,讓左恆有股說不出的憋屈。


    原梔卻對此習以為常,道:“確實很沒頭沒尾的,但是就應該是這樣,我們不是管轄這裏的宗門,也不是城內的客卿,涉入過多,隻會有害無利。”


    她此刻已經一門心思認定左恆是哪個勢力的逃家兵器。兵器隻是私下的稱唿,雅稱則是護道人。


    何為護道人?不離宗門,誓守道統,護主而死,滅敵而亡。除了天生被教導的使命外沒有其他,說不定某種程度上還不如那些被好好供著的神兵。


    原梔還沒有聽說過有哪家護道人能夠獨立宗門的先例。


    也就是說......左恆肯定是會被抓迴去的,最多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說不定她之後就再也看不到這個古古怪怪的少女了。


    至少目前,她對左恆可以說是知無不言。


    “你是尋道之人。”原梔一字一頓地說,“圓靜也是,所以他身死道消之後,你們之間的牽扯就斷了。”


    她指著地上酣睡的那些嬰兒,語氣少有的嚴肅,“但是這十幾個嬰孩,包括後續的事情,都是山下事,都是凡人的範疇,如果你想在大道上走遠,那就不要去多管這些事。”


    “你救了他們,然後幫他們找到父母,再幫忙把那些飛去的欲念拔除——如果你有這個能耐的話。你把該做的都做了之後,那麽這一整座城都會和你有所牽扯。這裏所有人的生老病死所有人的善惡,都會和你相關。因為你是因,是所有的根源,如果你沒有插手,就會是另外的走向......總之,這一城人的業果你擔不起。”


    興許是覺得氣氛太過嚴肅,她又補了一句:“當然這是那些大和尚的說法,正統一些來說就是天道循環究其根源,懂了沒?”


    左恆自然聽懂了,不但聽懂了,她還想了些更遠的問題。想到了李修宜,想到了大隋。


    “如果,有一個人把整個國家都保下來了呢?”左恆不自覺咬了咬嘴唇,“我隻是問一下。”


    原梔聽著有些耳熟,但也隻是當她好奇舉例,沒做多想,張口就道:“所以我之前還強調了是不是本來就在庇護範圍內,或者說是欠了人情當客卿這樣的情況,如果你先前就有關係,那麽出手算是一報還一報了解因果,善始善終。”


    老實說,她還真有點擔心左恆會繼續追問下去,問為什麽邪道能不管這些規矩之類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問題,不過轉念一想,覺得左恆也不會有這種閱曆,又放下了心來。


    李修宜不欠大隋什麽,相反,根據之前在夢中的對話,反而應該是大隋欠他。


    然後還有關於自己的事。


    對方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左恆無從得知。但至少他道歉中的深意懂了。


    “那把之前救出來的兩個人扔迴城裏就走?”她主動岔開了話題,“你說不能多管的。”


    原梔點頭,而後笑眯眯地摟住了她的脖子朝寺院外麵走,“是啊,那兩個孩子我之前特地丟在靠林子外麵的地方,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被農夫撿走了吧。我們呢,現在好好去吃一頓,補充一下消耗,然後再商量離開的事情。”


    如果不是之前那番話將她與人間劃得如此兩清,左恆大概真的會以為她是個熱心腸的小偷修士了。


    按照原梔的說法,她會介入這件事情,也不像是之前說的偶然撞見好奇所至吧。


    左恆不打算問,並且不覺得有什麽奇怪。


    修士與凡人,山上和山下。兩者之間本來就有著巨大不可跨越的溝壑。不僅是這兩者之間,修士和修士,凡人和凡人之間也是如此。


    她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但左恆不知道自己到底屬於哪個裏麵。


    她不喜歡修士,不喜歡他們高高在上,如果不是因為不修煉和活下去相違背,她也不會拿起劍。她是凡人,可在歧縣活得像孤魂野鬼,除了必要的報恩外任何人都與她沒有關係。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也不感到自己這樣有什麽奇怪。


    活著,把欠的全都還清,再加上好好練劍。


    就算現在被扯進什麽天下大局裏麵,說到底其實和自己也沒什麽大關係,她要做的隻是一步步走下去,然後一步步變強就好了。


    總有一天,什麽隔閡什麽天大的規矩,在她一劍麵前也要退讓,也要避其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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