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自己再找不到凝露草之後,自己會罷嘴的。


    果真,沒過多久,在我被他堵得窒息之前,道殊頭一歪,歪進我的頸窩裏,繼續睡。一時我也有些乏了起來,隻是脖頸處被這廝的唿吸灼得滾燙。我推開了道殊,讓他睡一邊去,而後躺在他的床榻上,拉過他的被子,睡了起來。


    ……


    迷迷糊糊間,一聲“吱呀”的開門聲將我驚醒了過來。明晃晃的光亮有些刺目,我剛動了動眼皮想張開眼來,不想突然一個不明物體襲上我的頭,將我整個身體都裹了起來,頓時眼前又是一黑。


    適時聽得外麵一聲話語:“迴稟畫瀲上神,神君已醒,身無大礙。畫瀲上神與神君真真是情深意重令人感動。”


    這聲音我認得,正是司藥神殿的那老頭。


    同時又有一個聲音說道:“畫瀲上神,太上老君得知神君已無大礙,欣喜萬分,特讓我們來將安魂燈收迴。”聽他聲音頗有些水嫩,大抵是太上老君的童子。


    我拱了拱被子,在裏麵實在是憋得難受,不想一隻手死死摁住的我腰,不讓我多動,耳邊還低低傳來一聲帶些沙啞的細語:“別亂動,繼續睡。”


    多久違的聲音!別以為帶點沙啞我就不認得了!不是道殊是哪個!我一聽他聲音就牙癢癢!


    恰巧我正趴在道殊的腿上,頭抵著他的腰,一牙癢便一口咬在了他的腰上。硬邦邦的,還挺結實。


    聽聞高貴端莊的畫瀲仙子十分有涵養地道了一句:“有勞司藥神君,為火神治傷功不可沒。還有太上老君,亦是勞苦功高。迴頭,本上神定會親自向天帝天後稟報情況,都請迴罷。”


    “是。”有腳步聲陸陸續續退了出去,看來一大早來探望道殊的還不少。


    這麽早竟都曉得道殊醒了麽?怎麽我卻不曉得?


    畫瀲仙子似走得近了些,聲音柔軟得幾乎能擠出水來:“道殊……你總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嚇死我了~~~”


    要嚇死她了嗎?我怎麽不記得她有被驚嚇過的痕跡?她一說出這般柔情似水的話來,倒似我被驚嚇到了。


    我兀自在被窩裏摸了摸,有些驚嚇過度,摸著道殊的腰就驚慌地掐了兩把。


    頓時道殊就悶哼了一聲。


    畫瀲見狀又嬌滴滴地問:“道殊你怎麽了,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讓人去將司藥神君再叫迴來?”說著她就又靠近了兩步。


    我嚇得再掐了道殊一把。


    道殊連忙道:“不必了。你迴去罷。”


    “……啊?”高貴端莊的畫瀲仙子顯然沒有意會過來。


    “本君已無大礙,多謝畫瀲仙子關心,請迴罷。”


    “道殊……”高貴端莊的畫瀲仙子輕聲呢喃了一句,卻欲言又止。


    道殊便問:“畫瀲仙子還有何事?”


    畫瀲仙子道:“沒事了,那你好好歇息,我隔天再來看你。你父尊母上那裏,我會好好說的。”說著她的腳步聲就漸漸遠離了床榻。


    “畫瀲。”道殊忽然又叫住了她。


    “嗯?”


    “往後來本君的焱采宮,先讓仙婢稟報。還有,本君座下的童子,不得容你放肆。”聽他這語氣,似曉得執畫對我怎麽樣了一般。


    “我……”畫瀲焦急地想解釋。


    隻可惜道殊一向傲嬌,不給她這個機會:“出去。”


    聽聞門闔上的聲音之後,我立馬一腳踢開被子,連連吸了好幾口氣,差點都憋得我尿急了。


    我一掀眼皮就看見道殊正半靠著身體在床頭,而眼下我正坐在他的腰上,他半垂著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嘴角淌著婉轉的笑意,正看著我。


    他一看著我笑,我便忍不住縮了縮,幹笑兩聲:“真、真巧,你、你醒了啊?”方才我又咬了他又掐了他……不對不對,若是他能聽得見上迴執畫刁難於我,那、那……那他也曉得我對他……拳打腳踢……罷?!


    道殊不語,伸手就向我靠來,我大懼,連忙緊閉雙眼往後仰,大叫:“你莫要過來!你過來我就跟你絕交!”


    然而,伴隨著清清淡淡的冷香,卻是他的手輕輕地撫上了我的麵皮,聽他笑出了聲,道:“流錦,一醒來就能看得見你,本君甚為歡喜。莫怕莫怕,本君不會欺負你。”


    “真的?”我狐疑地睜開眼睛。


    哪想一睜開眼睛,才叫一個驚悚。這廝滿臉虛偽的笑意頓時變得無比猙獰,撫上的麵皮的手突然往我麵皮上一掐,頓時掐得我飆老淚,他還不罷休,另一隻手亦捏住我另一邊臉掐!


    我頓時覺得兩邊臉都能被這廝給往兩邊撕破了去!


    他咬牙切齒地笑:“拳打本君,腳踢本君,牙咬本君,手掐本君,流錦你好本事!”


    我邊哭邊嚎,兩手在他胸前亂抓一氣,罵道:“道殊你簡直是喪心病狂沒有人性,竟對你救命恩人以怨報德!”


    “你不是還拿著小梳子要給本君整理遺容嗎,不是還扇本君嘴巴嗎,本君為何不能對你以怨報德!”他繼續將我臉皮毫不留情地往兩邊扯。


    我疼得說話也不利索了,含糊道:“那是……我扇你嘴巴子那是你先咬我!”


    我眼淚花花打著轉兒,折射出道殊完全扭曲的麵容。他惡狠狠地笑道:“誰讓你拿髒手撬本君牙齒,我咬不死你!”


    一番兩軍對壘,我輸得慘不忍睹。


    我獨自寂靜地蜷縮在床榻一角,悶著老臉。老臉一邊一個紅腫大包。


    道殊衝我笑眯著眼勾手指:“流錦,過來~~本君保證不掐你了。”


    我甕聲道:“我要再信你,就是你生的!”


    “嘖”,道殊手往他枕頭底下一掏,掏出一張白紙,悠悠然念了出來,“耳光一個,凝露草一株,魔界冰魄一枚。命一條。原來本君欠了這麽多債,你不過來本君可怎麽好還?”


    我頓了頓,幽怨地看著那一紙的債,梗著脖子豪氣雲天道:“你愛還不還!反正我向來慈悲為懷施恩不圖報!”


    說著,我便爬下床,往門外走,“好了,我救你一命,被你那勞什子未婚妻打不說,被困窮州差點死於非命不說,冒著莫大的風險去給你弄來了冰魄不說,這些統統都不說了,你一醒來就要打要罵的……我告訴你,我不待你的焱采宮了,我要下九重天,從此與你再不相往來!”


    啐,施恩不圖報,老子虧大了。


    但麵子要緊。


    我隻得如是安慰我自己。


    眼下這廝醒了,我也該拾掇拾掇迴魔界去。這天界的九重天,我沒興趣再待下去,當然更加是沒膽子。


    然而才沒走幾步,迎麵便撞上一堵肉牆。


    道殊人高馬大地站在我麵前,低著幽邃地鳳目問:“流錦你想上哪兒去?”


    我朗聲迴道:“迴哪兒去都不會再留在你的焱采宮!”


    “不許走”,道殊忒不要臉,隻顧沉著顏色翻擺著嘴皮子,“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裏都不許去。”


    想我在魔界,除了我父尊和闌休,還沒有哪個敢明目張膽地擺著臉色給我看,嚷著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眼下這廝卻輕車熟路得很。


    我憑什麽要聽他的?


    於是我與道殊怒目而視:“道殊,不要以為你給我什麽好處,我就會留下來,要是你真這麽想的話,那你就太失敗了!”


    道殊鳳目灼灼:“我欠你的債,一一會還,十倍百倍償還。”


    我骨氣未減:“等你還了我還是會走的!”


    “往後你可在焱采宮橫著走。”


    我骨氣還在:“我不稀罕!”


    “明日我便讓食神搬到焱采宮來住。”


    ……骨氣……一定要有骨氣……


    我骨子裏滿滿的都是窩囊氣:“那萬一要是他不來呢……”


    道殊牛氣哄哄道:“他不敢不來。”


    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容我考慮考慮……”


    道殊立馬彎唇笑了起來,向我攤開了手心,手心上赫然躺著一支發簪。正是之前他送我的那支火雲色鳳凰簪。


    這支發簪在魔界是燙過我好幾次,我是不敢再留著,於是才還到他的枕頭底下。如今他又拿了出來,是個什麽意思,莫不是還要再多燙我幾次罷?


    雖然它看起來很貴。


    但我還是拒絕道:“這個燙,我不要。”


    道殊強硬地將那簪埋進我的發間,道:“本君送出去的東西,豈有再收迴來的道理,況且這次,我要你成為它真正的主人,隻要你沒事,它便不會再發燙了。”


    我伸手摸了摸發間的簪子,指尖傳來很涼潤的感覺,狐疑地看了道殊一眼:“真的完完全全是我的了?我不準它發燙它便不會再發燙了?”


    道殊定定地看著我,嘴角總帶有一抹若有若無卻又意味不分明的笑:“完完全全是你的了,但你不能將它賣掉亦或是扔掉。除非簪斷,否則你我萬事皆有情意在。”


    萬事皆有情意在。


    這是一句多麽實在的話。感動於道殊這廝難得的實在,我安安心心地收下了發簪。


    “流錦。”道殊半躺在床榻上,輕輕喚我。


    “幹嘛?”我背對著他,從懷裏掏出一株草,拿道殊的硯台裝滿清水養了起來,隨口應了一聲。


    道殊問:“你在幹什麽?”


    “想知道麽?”我反問。


    “嗯。”


    我道:“偏不告訴你。”


    道殊的聲音戲謔了些:“莫不是昨夜給本君吃凝露草時還偷偷藏了一株,想放在水裏多養出幾株來?唔,光是用水恐怕養不出來。”


    我端著硯台默默地轉過身去,幽怨地看著他:“那還要什麽?”硯台裏確實是躺著一株凝露草,也確實是我從道殊的藥量中摳減出來的。


    好歹我亦去過窮州了,弄迴了這凝露草。不留個一兩株作紀念豈不是白去了,況且這凝露草味道甚好,能養出多一些來也不是什麽壞事。


    道殊道:“還要有窮州的雨露。


    聞言我頓覺有些無趣,但還是將硯台擺在了窗台上,讓這株草能曬得到日光。隨後我也收拾收拾欲去園子裏曬太陽。


    “流錦。”


    在我將將要踏出房門時,道殊又叫我了。我扭頭:“幹啥?”


    他道:“我渴了,給我倒水喝。”


    我叉著腰走到他麵前:“你想喝水?”


    道殊忽而蹙起了眉,捧住了胸口,一臉痛苦的神色:“頭好痛……算了,流錦你出去曬太陽罷,我自己倒水即可。”說著他就一副欲起身的樣子。


    我悶了悶,轉身走到桌幾旁倒了一杯水,迴來遞給他。


    他便接了過來,依舊半靠著床頭,眉也不皺了,喝著清水神色怡然。


    頓時我就猛然意識到了諸多疑點,瞪著他道:“你不是頭痛嗎?”


    道殊似笑非笑:“喝了水,好多了。”


    我再道:“那方才你吼頭痛時,幹嘛卻要捂著胸口?”


    道殊開始挑眉:“我有嗎?”


    我怒:“道殊你這個愚蠢的騙子!”


    道殊不鹹不淡地“嗯”了一下,繼續喝水。我氣得一把奪過他的水杯,當著他的麵一飲而盡。


    看他當即沉下的神色,我剛想揚眉吐氣地哼一聲,哪想突然身體不受控製地一歪,道殊竟毫無預兆地湊了過來,霎時欺壓上我的唇瓣,舌單刀直入地侵入我的口中,一通風卷雲殘!


    他到底是有多渴,竟將我都快要咽至喉處的水都給搜裹了去!


    “流錦……”


    我悲憤難當,這次我再應他就是他孫子!


    道殊清清淺淺問道:“果真是上天入地,都非要救我迴來不可麽?”


    我不應他,他便一直定定地看著我,麵上神色實在是怪異。我憋不住了,終於脫口道:“我再應你你就是孫子!”


    道殊這團火忽明忽暗,於是我被迫款款道來:“上天入地都救不迴來你,那你就沒得救了。我有說過什麽非救你迴來不可嗎?”


    道殊臉刷地黑了下來:“你敢保證那日在本君的床前你不是這樣說的嗎?”


    我想了想,道:“還真不是。我沒說非救你不可,隻是說一定要救。”


    “兩者有什麽區別?”


    我再想了想,道:“沒有。”


    道殊壓抑著火氣耐心再問:“那你告訴我當時是不是上天入地都非要救我不可?”


    我老實道:“不是。”


    “那你為何那樣說?”


    我道:“那樣說比較有麵子。”


    “……你真是氣死我了!”


    道殊剛開始問我這個問題時,我總覺得氣氛很對,接下來他就似要說出什麽感激我的話來。呔,到頭來卻是這麽個不令人滿意的結果。


    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情我相當失策,就是不應該白紙黑字地寫上道殊欠我一顆冰魄。


    彼時道殊一邊吃著糕點,一邊百無聊賴地看他欠我的賬單,看著看著就問正往他盤子裏抓糕點的我:“流錦,在本君昏迷期間,你可是去過魔界了?”


    我想也不想便答道:“去了去了。”我不得不承認,焱采宮的東西不管是哪樣都做得很好吃。


    “據說冰魄乃魔界之尊的寶物,你是怎麽弄到的?”道殊又問。


    我塞了一塊糕點,囫圇道:“什麽寶物?”


    他遞給我一杯水,邊道:“魔界的冰魄。”


    “那不是魔尊的寶物嗎,我怎麽會有!”我將道殊腿上擱著的點心碟子端到自己懷裏,隨口應道。


    還真莫說,看道殊平時威風凜凜,結果還不是病來如山倒。自從醒來之後一連幾日都不出寢殿半步,一直半靠著床榻看看書,或者讓我伺候他看書。


    看個毛線球球的書,忒難伺候!


    就算是乏了餓了,他也讓我將吃食端到他床前。例如眼前,弄來一盤糕點罷,他也放在自個平躺著的修長的腿上,然後有一下沒一下地往盤子裏拈起送到口中。


    我端了道殊的糕點盤子,他也不惱,而是道:“那流錦怎會有魔尊的寶貝呢?”


    我疑惑:“咦,我到底是怎麽弄到的呢?”


    “莫非……流錦與魔族有所勾結?”


    我一愣,掀起眼皮,恰巧見道殊眯著鳳目瞧我,全然斂了笑意。


    我努力咽了咽嘴裏的糕點,道:“怎麽勾結?”我還真不曉得我該如何與我們魔族相勾結。


    “比如……”道殊淡淡抬了抬眉,“與魔族暗相往來,欲對天界不利。”


    我聞言,默默地起身,將空空的點心碟子重新放迴道殊的膝蓋上,順便在他衣裳上擦了擦手,扭身往外走,道:“那正正好,反正老子也不想呆你這狗屁焱采宮。欲對天界不利,我第一個任你要生要死。”


    “迴來。”道殊道。


    “你叫我迴來我就迴來?!呸!”我怒火難消。這廝實在是太不知好歹,我冒著那麽大的風險,扛著“仙魔不兩立”的魔界魔訓的巨大壓力,將他這個仙族之人救了迴來,迴去指不定會被父尊殘害不說,這廝也忒不懂知恩圖報!


    “對不起流錦,將將我隻是說句玩笑話。一會兒食神就要搬往焱采宮來,現下約莫快到焱采宮正門了,今日中午有食神親自下廚做的午膳。”


    我將將走出門口,道殊冷不防在後麵不慌不忙地道了這麽一句。


    我迴頭繼續怒道:“道歉也要有點誠意,你以為你拿一個食神就能唬住我了嗎,你要是真這麽想,那你就太失敗了!”


    道殊笑意盈盈再道了一遍:“今日中午有食神做的午膳。”


    我咬牙跺了兩腳,忍下千般窩囊,悲愴地往焱采宮正門去,道:“快要中午了,食神做午膳得做快一些。”


    “嗯,如此甚好。”


    我幾步快速走到焱采宮門口,果真看見所謂的食神,正帶著兩個仙童往焱采宮施施然而來。


    食神身材高挑,著青衣,麵皮上的神色清淡,全然沒有一點油膩的感覺。這倒也不如我們魔界的那些小廚,遠遠兒一見就能聞得到一股油煙味。


    之前在焱采宮草草見過這食神一兩迴,都不如這次這般仔細。且這食神生得斯文,將仙族麵皮皎好的傳統很體麵地詮釋了。


    見食神走近,我拱手作揖道:“食神辛苦了。歡迎來到焱采宮,我們神君已然在焱采宮等候多時。”一般人我不輕易對其作揖,除非是我很敬重的人。


    有哪個看到我對道殊作過個把揖?又有哪個看到我對瀾休作過個把揖?--都沒有!連我父尊都不曾有此等待遇!盡管我在魔界時是時常被迫跪我父尊。


    因此,我是十分重視這個食神的,他做的東西甚味美。


    食神頗有涵養,先有涵養地吩咐他的兩個仙童將他食神所用的器具帶往焱采宮的廚房,再甚有涵養地與我道:“神君實在是有心了。”


    我微微一笑道:“神君著實是有心,一早起來直唿腹饑,吃罷幾碟點心仍舊是不滿足,於是才點名讓食神來焱采宮住下,要食神好好服侍神君。神君說了,他餓得腎疼,見麵寒暄就免了,且午時將至,讓食神好好準備午膳即可。”


    聽我一通胡亂的傳話後,食神仍舊是十分有涵養,麵上沒生出一點對道殊疾惡如仇的情緒來,隻頓了頓,便讓我引他往廚房去。


    呲……他怎麽不罵道殊?


    去到了廚房,食神笑眯眯地問我:“請問神君午膳想吃些什麽呢?”


    我摳了摳麵皮,道:“不要弄太多花花哨哨的,弄個五葷三素兩湯即可。噢,還有,神君下午十分喜吃點心,茶酥花糕什麽的甜點,各樣都做一些。”


    食神笑意未減:“唔,竟一次能吃這般多麽?”


    瞧瞧他這是什麽眼神,就好似是我吃得這般多,而不是道殊那廝吃的一樣!


    我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滿道:“神君病愈後腎大了些,自然吃得多了些,這很奇怪麽?我說什麽食神你盡管做便是,神君統統都吃得下。”


    食神抽了抽嘴角,默默轉身去做午膳了。


    為了監督他,我決定就蹲在門口看著他做。


    食神不愧是食神,做個飯食就是霸氣。


    這焱采宮裏多的是火,因此不用哪個去守灶。而他的兩個仙童,手腳忒麻利,將一碟一碟要煮的食材遞與食神手上,食神隻需攤一攤手接過來,便開始入鍋。


    看著鍋裏騰起的滾滾青煙冒起,愣是沒沾上食神的身體半分。而他攏起衣袖,纖白修長的手拿著鍋鏟不斷在鍋裏翻攪,整個看起來就跟他做的飯食聞起來一般香。


    唔,我想,還是他做的飯食要香一些。


    這時,麻利的仙童一隻走到了我的麵前,比我高出大半截,看似很和善。他淺淺笑著遞給我一隻盤子,還順帶摸了摸我的頭,道:“食神讓我給你的,他說他聽見你口水滴地上的聲音了。”


    我掀起眼皮看了看正在忙碌的食神,他卻是沒空顧及到我,不過看他側臉嘴角微微勾著,委實是婉轉而柔美。


    我再看了看麵前的盤子,上麵赫然躺著一隻拿芙蕖花那寬大的碧色葉子包裹著的肉粒米團,忍不住擦了擦嘴角,連忙接了過來,謝道:“好神會有好報的,你們都是好神。”


    仙童笑著走開了,留我一人獨享那肉粒米團子。


    在焱采宮的這一頓午膳之後,我感到我自己圓滿了。想著在焱采宮每日都能吃到食神做的好吃的東西,一時我竟覺得這焱采宮有些美麗了起來。


    然而,道殊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吃了食神做的東西之後,肚子不大舒服。


    正所謂食了人間煙火,就是個神仙亦免不了有三急。


    整整一下午,道殊都在寢殿與茅廁兩邊欲仙欲死。


    說起來這個人間煙火,它委實是個奇妙的東西。關於我們魔族為什麽要食人間煙火這個問題,我曾對父尊不恥下問過。


    父尊說,我們魔族堅韌頑強,是不用食人間煙火的,隻是時日一久了,難免口中寡淡,這才興學人間用膳食。我想,這在天界也是同樣一個道理。


    半下午,我將窗台上拿硯台養著的凝露草搬到園子裏,隨我一道曬太陽,心血來潮之際,便給這小小的凝露草鋪了一層薄霧。


    說來也奇,道殊說凝露草在九重天養不活,可我這般無微不至地照料它,它竟也沒有立馬死去,想來也是怕立馬死去了會給我丟顏麵。我細細觀摩它許久,卻越覺得他它十分有抽綠的可能。


    恰逢此時,道殊麵皮蠟黃地立在我的麵前,來者不善。看來是拉得近虛脫了。


    道殊涼嗖嗖地問:“你怎的會如此安逸?”


    我拍拍衣服站了起來,先“哎喲”一聲彎腰捧腹,隨後又站直了迴來,當即就看見道殊蹙著眉頭,又隱隱開始捧肚子。


    我咧嘴笑:“我怎麽就這麽安逸呢,肚子不痛,腰杆不酸,月月輕鬆!”


    道殊瞪我:“你是不是給我吃了什麽?”


    無辜……我實在是覺得很無辜。我道:“要是我給你吃什麽,你會吃嗎?”


    “……那為什麽我會這樣,而你卻一點事都沒有?”道殊隱忍著問。


    我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抬起眼皮看著道殊。道殊亦看著我,顯然在等我迴答。


    我便對著他悠然地吹了一聲口哨。


    道殊頓時麵色一僵。下一刻,一陣急風掃過,人已不見了蹤影。差點掀翻了我那硯台裏麵的凝露草。


    大抵他又是去一通欲仙欲死了。


    道殊走後,我吃罷幾碟食神做的點心,躺在樹腳下,趁著天爽朗適宜,闔著雙眼眯了一個瞌睡。


    然半睡半醒之間,一陣令人聞之腹饑的香味將我徹底引誘,我循著香味一路過去。


    果真是食神又在勾(蟹)引人了。


    我問食神在做什麽吃的,食神道是既然來了這焱采宮服侍火神神君,就要將火神神君徹底服侍舒服,於是他就又在給道殊做下午的茶點了。


    食神性子淡淡然,就算是道殊霸道地要他搬來焱采宮每日做飯食,他也是一句怨言都沒有,連與我說話的口氣亦是溫和得很,還帶著淡淡的笑。


    ……隻是我看著他那笑,忽而覺得連汗毛都有些發寒。


    於是食神又給了我一個芙蕖花葉裹著的肉粒飯團,我一邊啃著一邊看他忙碌。


    我忍不住出聲道:“神君今日吃了你的東西肚子不爽。”


    食神笑眯眯地看著我:“我做的東西有什麽問題嗎?”


    我縮了縮脖子,握緊了手裏的飯團,問:“我若說有問題,你就不會做給我吃了嗎?”


    “當然。”食神答道。


    我搖了搖頭:“沒問題,我吃了腎好。”或許真的是我平時不挑食的緣故,才使我吃什麽都沒事。而道殊挑是三撿四慣了,才會一吃就拉肚子。


    最後,食神做好的下午茶點,無一例外鑽了我的肚皮。這迴道殊是說什麽都不吃了,隻蠟黃蠟黃地望著我。


    道殊狐疑地問:“流錦,食神可是給你吃了額外的東西了?”


    我搖頭。表示我什麽都不知道。當然,道殊硬要理解為“我沒有吃過食神額外給的東西”,也不是我能阻止的事情。


    我隱隱有一種感悟,覺得食神與眼前的火神結怨了。很有可能與道殊讓食神搬來焱采宮服侍他有關。


    但怎樣都好,就是千萬千萬莫要與我扯上什麽關係。


    想來初初覺得食神這人甚為溫和,沒怨言不疾惡如仇,他也應該不是因為我在他麵前胡亂通報了道殊那些莫須有的話,而暗自播下仇恨的種子的……罷。


    一想到這裏,我忽而有些為自己如此有才而感到暗喜不已。


    “你在笑什麽?”道殊眯起了他那雙鳳目,看著我問。


    我摸摸麵皮:“咦,我有在笑麽?”


    “你不僅在笑,你還笑得很開心。”道殊看著下午茶點,麵色愈加蠟黃,“你去將食神叫來,本君倒想看看他究竟在搞什麽鬼。”


    我將茶點全部刨到自己麵前,一點一點地細細品嚐,道:“食神眼下不在焱采宮。”


    “不在焱采宮那他去哪裏了?”


    我看了他一眼,道:“食神說想好好伺候你,於是出去焱采宮去親自尋找晚上要用的食材了。”


    “他去尋什麽食材?”


    我道:“他說指不定你晚上想吃鳥兒,於是出去打鳥去了,晚上燉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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