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偏偏這個時候,這南極仙君犯渾了。十分地犯渾。


    他嫌棄地看了看我手裏的凝露草,撇嘴道:“你是哪個,長得又不嬌小可愛,本仙君憑什麽要幫你送去司藥神殿?況且本仙君將將才從九重天下來,又要上去豈不是很麻煩?”


    我手一抖:“我是哪個你不曉得,那你怎麽要救我?”


    南極仙君道:“先救起來看看是否嬌小可愛,倘若不是本仙君再扔下去。”


    我一口老血悶了出來:“那你怎麽不將我再扔迴去?”


    南極仙君再傲慢地撇了我一眼:“還好身上有這麽多窟窿,本仙君才慈悲為懷的。”


    我胡亂一把將凝露草揣進南極仙君的胸膛衣襟裏,瞪他道:“這個是給火神救命用的,你到底送不送!”


    南極仙君沉吟了下,道:“唔,本仙君可以考慮一下派人去請司藥神君下來,全是看在火神的麵子上。”


    “你上去!”我怒。


    “憑什麽你說要本仙君上去本仙君就要上去?你長得很可愛嗎?”


    聽到南極仙君沒臉沒皮地說出那樣的話來,饒是氣度海量如我,也難免被氣得發抖。


    我搖搖晃晃打樹腳下站起來,掏出懷裏的玉鏈子往手腕上一戴,吼道:“好誌氣好骨氣!你不去老子親自去!”


    身體變小,我捧著一捧凝露草便很有自尊地辭了南極仙君,自己往那九重天上去。隻可是,這一身傷,走起路來還真有些不穩。


    然而我隻走了不出三步,後麵南極仙君立馬叫道:“誒,你等等!你瞧瞧你渾身是傷的,還想往哪兒去呀,走路疼不疼呀,你看你差點都摔倒了!”


    轉眼間,沒臉皮的南極仙君便已經笑眯眯地蹲在了我的麵前。


    我怒火難消:“關你什麽事!現下我要送仙草去司藥神殿,麻煩你別擋路!”


    南極仙君又以一種“這盤菜真好吃”的眼神看我,咧嘴笑道:“原來你竟是我在天庭裏遇上的那個小家夥。”


    我仍舊是怒火難消:“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再讓你幫我送仙草的!這迴你求我都沒用了!”


    隻聽他望著我咽了咽口水,黏糊糊道:“沒關係沒關係,我與你一起去送就好啦~~~還有還有,你之後不是還要去尋其他仙藥麽,我也與你一起去~~你看,將才那窮奇猛獸多危險,若不是我及時出現,那你大抵是沒救了,多可憐呐!不行,我得親自保護你~~誒,你先告訴我你是哪家神仙的童子呀~~”


    聽聞他一通胡說之後,我睨了他一眼:“你長得又不俊美飄逸,我憑什麽要你跟我一起去送仙草呀?”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麵皮:“咦,我竟不俊美飄逸麽……”


    “醜,巨醜。”我說著便招來祥雲欲走。


    怎料這廝趁我不備,突然往我手裏搶去了凝露草,我剛要開口罵,他突然食指一伸,撫在我的唇上,隨即一粒冰冰涼的丸子滑進我的喉嚨,我彎身手往喉嚨裏摳,愣是摳不出來。


    隻聽他笑道:“你不是還要去其他地方找仙藥嗎,這些就讓我幫你送去給司藥神君了。噢對了,小東西你小心些,莫要再受傷,否則我可心疼死了~不過天界出了這窮州,倒是沒有什麽地方再有危險。剛才我給你吃的是我南極獨有的仙參丸,有助於身體複原的,你不用太感謝我。”他毫不要臉地踩上了我招來的祥雲。


    剛走了兩步,他又折迴來,笑眯眯道:“還有,我對你有救命之恩,這個你得報。”


    我往地上拾起一塊小石頭便砸了他的麵皮,暴怒:“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無以為報,自然是不報。


    南極仙君捂著額頭灰溜溜地走了。


    我這才舒暢了些,連忙招來另一朵祥雲,往另一個方向飛去——魔界。


    迴到魔界時,魔界已然是暗夜。


    我手腕上一直戴著玉鏈子,一路輕而易舉地躲過的眾多魔族的視線,欲去找闌休問有關魔界至寶的事情。


    然而闌休卻在我的寢殿,一杯一杯喝著酒。


    我看見滿屋子的紅綢裝點,燭台上的紅燭悠然,才猛然想起,今日竟是我與闌休的大婚!而他也是一身喜服都沒褪下,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分外柔美崢。


    我站在門口還未進去,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便道:“總算是迴來了。”聲音有些黯啞,不曉得喝了多少酒。


    我曉得他生氣,隻得幹站在門口,笑了兩聲:“我總算是迴來了。你不曉得,我差點就迴不來了。”


    闌休清清淡淡地掀了掀眼皮,卻在看見我時神色一滯,下一刻一股清風拂麵而來,闌休就已經穩穩地站在我的麵前,蹙著眉頭問:“你受傷了?!”


    “沒有沒有”,我忙擺擺手,“就是半路遇到個壞家夥,受了點皮外傷其實也不是很痛……”


    在看見他幽邃的雙眸時,忽而沒了勇氣說下去,一本委屈地垂頭,“其實我受傷了……忒他媽疼……”


    盡管我已經捏了一個決讓原本一身血汙的衣裳變得新嶄嶄的,可還是被闌休給發現了。大抵是我受傷有些氣虛。


    闌休不語,一把將我撈起,進入寢殿,隨後將我放在榻上,開始心靈手巧地替我療傷。身上的傷口,經他清清涼涼地一觸碰,立馬疼痛就消減了許多,比吃那不要臉南極仙君的參丸還頂用。


    一時寢殿裏安靜得很,我十分不喜這樣的安靜,會令人不自覺的憂鬱。我想了半天,卻苦於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話題來說,最後隻得悶悶道了一句:“今日你我大婚,恭喜恭喜。”


    闌休愣了愣,嘴角溢出一抹淡笑,看起來頗有些笑不由心,苦澀得很。


    他道:“新娘子兩次都於大婚前跑掉了,你說這是哪門子的大婚。”


    我想了想,認真迴答道:“我也不曉得是哪門子的大婚。“


    聽得闌休一聲歎:“其實,流錦你不想嫁我,你便直接同我說,實在不必逃婚的。”


    他眉頭攏成了一座小山,實在是難看。我伸手去將那小山撫平,他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我就鼓起勇氣道:“你聽哪個說我不想嫁你的!今日我不是有意逃婚的!”


    這蛇兒多愁善感得很,我舍不得他難過,自然是要與他成婚的,況且把他交到別人手上,我也不大放心。我想,既然父尊將這麽漂亮的蛇兒給我了,我肯定是要對他負責的。


    闌休眉眼舒了舒,挑起眉梢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那你告訴我,這次逃婚出魔界又是為的什麽呢,你說還東西是還什麽東西,那又是為的什麽要迴來?”


    不得不說,闌休一連問了三個問題,突然令我生出一種感悟——似闌休早知道些什麽,比如眼下我會為什麽迴來魔界亦是他早就知道的。


    於是我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如實道:“上次在妖界被你遇見的那個仙族之人,要死了。”


    闌休淡淡吐了四個字:“可喜可賀。”


    我繼續道:“據天界的司藥神君說,他體內有冰火兩重天。一直相互衝撞,得不到紓解,故而元神開始不穩。”


    闌休仍舊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看著他:“我想定是那司藥神君在胡說,妖界之妖王乃麒麟獸,性屬火,哪裏來的冰火兩重天。”


    闌休抬眼看我,神色不甚分明。


    我問:“我們魔界有至寶,叫冰魄,你可知它在哪裏?”


    “你拿冰魄想做什麽?想救那仙族之人?”闌休涼涼的指尖摩挲著我的側臉,呢喃道,“流錦,你可知你在做什麽嗎?”


    “我怎麽不知道,我就是要救那個仙族之人。”我側開臉去,起身離開床榻,道,“你不知道我便去問父尊好了。”


    剛走兩步,闌休抬高了聲音,有些焦急:“為何非得要救他?你擅自向尊上問起冰魄,就不怕他起疑?”


    我眯起眼睛朝他咧嘴笑:“怕,我怎麽不怕,所以才先來問你。頂多我先弄到冰魄去救了道殊之後,迴來被父尊暴打一頓,這樣的事你早就見多了,我也早就習慣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想救的人究竟是誰?!”闌休失了耐心,衝我低聲壓抑道。


    “我知道啊,仙族之人嘛”,我邊往外走邊道,“原本我想他好歹在妖界時救我一命,我將他帶出妖界便算兩清,然後迴來安安心心與你成婚。你扛著他一路走了那麽遠,他淌了那麽多血,難怪司藥神君要說什麽冰火兩重天!”


    “你在懷疑我?”


    我頓下腳步,扭頭道:“根本就不用懷疑。仙族之人落到你與父尊的手上,那是沒有好下場的,我都曉得。隻是我沒想到,你答應幫我救他,卻又一邊害他。”


    闌休定定地看著我:“流錦你並沒有要我救他,而隻是讓我把他帶出妖界。我能找到土神廟,讓人將他送迴去已然是大慈大悲了。”


    我頓了頓,摳了摳麵皮,努力迴想,囁喏著問:“我當時真的沒要你救他麽?”


    “沒有。”


    “算了算了,我不怪你了”,我擺擺手,“反正你救我救都一樣,你快快告訴我冰魄在哪裏,我用了就會還迴來!”


    闌休走到我身邊,低沉著嗓音喚了我一聲:“流錦。”


    我仰頭便能看見他流光閃爍的眸子,似乎還暈著淡淡的青光,頓覺喉嚨緊了緊:“幹、幹嘛?”闌休他較真了,他一較真便會如此。


    我卻許久都不曾見他露出這樣的眸色。


    忘記了上一次是多少年前,那時鬼族還未歸順天界,為了討好天界,欲擒了我這個魔界公主去進獻給仙族。隻可惜被闌休半路攔下了。


    彼時闌休帶領魔族與鬼族掐架,為了救我惹得滿身殺戮,一身墨綠衣袍翻飛,手執碧引劍死傷無數。


    他的雙眸,便如今日此時一般,暈著青幽的光澤,隻是比今日更深邃。


    他在我麵前蹲下,雙手鉗著我的肩,一字一句問:“為何非要救他不可,你可是愛上他了?”


    “為何非要救他不可,因為他救過我啊,我們魔族向來恩怨分明,尤其不能欠仙族什麽恩惠落下把柄。”我沉吟了下,道,“還有,我不是愛著你麽,怎麽又愛上他了?”


    我記得我一直是愛著闌休的,這點毫無疑問,且我也不打算移情別戀。


    盡管我後來與闌休解釋了一遍又一遍,他皆一副不打算信我的樣子,直到我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數了九百九十九遍“闌休我愛你”之後,他才妥協下來,勉強信了我。


    這就是一個人的信譽度驟然下降,而另一個人的威望值急劇升高的強烈對比。


    但關於我要帶著冰魄出魔界救道殊一事,他仍舊是堅守陣地不準我去。我左一聲“闌休你是一尾漂亮的蛇兒~”右一聲“闌休你是一尾溫柔的蛇兒~”都沒能令他動容半分,將我抱起在懷裏我掙紮不脫。


    後我耐性全無,嚎道:“闌休你不放我走就是不愛我!”


    闌休一點兒也不介意:“不愛就不愛,反正你都說過許多次了。”


    我立馬換了一句:“闌休你不放我走,我就不愛你了!”


    “這句也說過許多次了。”


    眼見著他抱著我往內殿去,關鍵時刻我急中生智摟過他的脖子便在他麵皮上親了一口。果真闌休霎時就愣住了,我立馬掙脫他的懷抱跳落在地上離他數丈遠,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到底說不說冰魄在哪裏!你不說我現在就去找父尊,然後你就等著看我被父尊活生生打死罷!”


    “你去啊,就是看你被活生生打死,我也不許你再去和仙族之人接觸。”


    我著實沒想到,闌休居然這麽狠。但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也隻能硬著頭皮哼了一聲轉身往父尊的寢殿去。


    凝露草都找了,冰魄我也是一定要找到的。


    哪想,前腳將將踏出了門口,身後闌休忽然清幽開了口:“冰魄就在你身上。”


    我一轉身,咧嘴衝他笑:“闌休你真好看!”


    闌休無奈地歎:“罷了,不達目的不迴頭,沒有哪個有你這般倔。”


    “是嗎,我也覺得是,我就是太倔了!”我立馬討好地湊了上去,問,“你將將說冰魄在我身上,是什麽意思?”


    “玄冰寒刀的刀魂,就是冰魄。”


    我當即將那小巧的玄冰寒刀拿了出來,細細端詳,那刀刃僅僅是看著就令人發寒。隻聽闌休又道:“當年尊上損耗自己一半的修為將冰魄封於玄冰寒刀之上,不是讓你拿去救仙族之人的性命,而是讓你去為你母上報仇殺掉仙族之人。”


    我道:“我曉得我曉得,殺是遲早要殺的,隻不過先救一救再殺。你知道怎麽把冰魄取出來嗎?”


    闌休未先急著迴答我,而是問了另一個相當深奧的問題:“流錦,我是不是寵壞你了?”


    我堅定地搖搖頭。他都不知道我又怎會知道。


    後來闌休與我說,父尊煉製玄冰寒刀時是以我的血為咒的,而今要想祭出冰魄也須得以我的血為引。


    關於父尊當年是如何以我的血為咒的,這個我沒多少印象。主要是因為我在父尊麵前掛彩的次數實在太多,記不過來。


    再度離開魔界時,闌休神情安然,不再如前兩次那般情緒失控。我走出幾步,想了想迴頭與他笑道:“這迴我說真的,等我迴來就娶你,再也不逃了,我保證,所以你定要乖乖地等我。還有,仙族之人,這迴我救過一次後,下一次當真勢不兩立。要殺要剮我都不會眨眼睛的!”


    闌休愣愣地看我。約莫是從來都沒覺得我竟如此有尊嚴有魄力。


    夜半,我變迴原本的模樣,氣喘籲籲地立在了司藥神殿外。司藥神殿的童子委實有見識,立馬將我迎了進去。


    司藥神君本已經歇下,愣是被我逮起來。我開門見山直接問:“凝露草呢,司藥神君可是收到了?”


    司藥神君忙惺忪搗頭道:“收到了收到了,南極仙君白天的時候就已然送到了這裏,就隻差一味冰魄便可救迴火神。”


    我急急問:“如何救?”


    司藥神君看了看殿外天色,正是卯夜星君當值,黑得很,便道:“仙子莫急,且等到明日,明日我便前往焱采宮救治火神。”


    我道:“本仙子不急,急的是畫瀲仙子。畫瀲仙子現在還在焱采宮等著。”


    司藥神君一聽,當下瞌睡醒了一大半。我便又湊到他耳邊低低道:“且魔界的冰魄亦是急得很。畫瀲仙子神通廣大,弄來了冰魄,若是不想被魔界發現,得盡早送迴去才行。”


    司藥神君聞言與我作揖,卻是謝那高貴端莊的畫瀲仙子:“有勞畫瀲上神為火神奔波,情深意重日月可鑒。”


    我“嗯”了一聲,十分讚同道:“是很日月可賤。”


    後來司醫藥神君很是盡責,帶著凝露草便要與我同去焱采宮。我適時地阻止了他:“畫瀲仙子在焱采宮,你眼下去幹啥,是去給人家的濃情蜜意添堵麽?”


    司藥神君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那仙子方才不是說等不得嗎?”


    我往司醫神君手裏拿過凝露草,放鼻尖聞了聞,一股青草香味委實好聞,道:“是等不得。可眼下火神的病症曉得了,藥也找到了,對症下藥豈不易事?司藥神君隻需告知本仙子如何給火神下藥便可,本仙子會去迴稟畫瀲上神,讓畫瀲上神親自救火神醒來。”


    司藥神君意會過來,連連道了兩聲“此法甚好”,隨後放心大膽地將凝露草全部交給了我,還交代了具體的法子,道是要先給火神以冰魄吸走其體內的冰屬性,等兩個時辰之後再給火神服下凝露草,凝露草要連根帶葉盡數服下。


    出了司藥神殿,我又變迴焱采宮童子的模樣,在九重天兜兜轉轉好一陣子,迷了個把時辰的路,終於才迴到焱采宮。


    我徑直摸進道殊的寢殿,見他安然躺著,青燈也繼續冒著煙。


    但就是膚色,比前兩日愈加慘白透明了些。


    看見道殊如此一副弱不禁風的神色,我突然一點也不著急了,索性坐在床頭端詳了他半晌,順便變出一把梳子來替他梳了梳頭發,再梳了梳睫羽。


    不曉得等這廝醒來之後還會不會如現在這般任我玩弄。我想應該是不大現實的,是我被他任意玩弄還差不多。


    於是我梳完了他的頭發和睫羽之後,幹脆爬上他的床榻,對他進行了一番拳打腳踢,邊踢打邊細聲念道:“死樣兒,來啊起來打我啊~~”


    他自然是不可能起來打我的。我想要是他能聽得見,隻當是氣一氣他。


    拳打腳踢畢後,我蹲在他身邊,向他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


    當然,這明晃晃的玄冰寒刀不是用來割他,而是割我自己。


    我伸出手指頭,吹了吹,隨後用玄冰寒刀在指尖戳了一下,指尖霎時沁出了血珠。我便將血珠滴在了玄冰寒刀的刀刃上。


    一派紅光閃過,繼而玄冰寒刀的刀刃漸漸從刀尖往刀柄褪去光澤,不再如先前那般寒光凜凜一看起來就覺得很鋒利。


    待光澤褪至刀柄處時,某一樣東西閃著白光唿之欲出。


    然它還未完全鑽得出來,我眼疾手快,瞅住了一把將它摳了出來。


    那是一顆白色的水珠子,應該就是所謂的冰魄了,將它放在我手心裏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冰寒,看來是冰寒水性十分強大。父尊竟煉了如此一顆厲害的水珠子來給我做刀魂。


    這倒不是父尊他太舍得,我想他主要是怕我在給母上報仇時,拿普通的寒刀一刀戳不死仇人,這才給了我一個稍微厲害的。


    我沒再多想,一手握住冰魄,一手拉起道殊的手,讓冰魄通過我的身體,將道殊身體裏麵的水屬性給吸出來。


    這樣做比較保險。


    若是讓冰魄徑直替道殊吸除水屬性,指不定水屬性吸除了,道殊也便受不住兩腿一蹬,連青燈裏麵的煙都保不住他。


    我閉上眼,邊念動咒決,以意識潛入道殊的元神裏,尋找水屬性。那冰魄果真厲害,不到片刻便引導我找到了。


    我心裏一喜,連忙展袖將一股子涼透骨髓的冰寒之氣盡數攏入袖中。然而我還未來得及主動退出來,忽而一股火熱的氣流迎麵撲來,硬是將我生生震出了他的元神!


    我再睜開眼時,道殊那廝依然一動不動。


    我側頭,顫抖著攤開手心,瞅了瞅,卻見手心裏的冰魄竟有了兩條裂縫!


    再也忍不住,我歪開脖子,一手捂著嘴,一口血唔了出來。


    我邊拿他的袖子擦嘴邊憤懣道:“算你狠!老子救你你也不忘拿火烤我一把!”我順手掐了他的手背一把,以作泄憤。


    見他身體水性一除,已然不如先前冰寒。我呲著嘴爬下床榻去,捂著我的水珠子冰魄,掉老淚去了。


    它裂了兩條縫。


    定是被道殊元神裏的火氣給烤的。


    我坐在桌上,捏了幾個決,也無法使它複原。隨後又拿出玄冰寒刀,將它摁了又摁,它才勉勉強強鑽迴刀刃裏麵去。


    我想,這把玄冰寒刀我定定是不能再還給父尊了,要是讓他曉得他煉的冰魄被我搞成破冰了,定會對我起殺心。


    也不曉得以此刀,往後還能不能一刀戳死我的殺母仇人。


    司藥神君說,先使用冰魄吸除火夕身上的水屬性,要等到兩個時辰之後才給他服凝露草。在這兩個時辰裏,道殊的狀況好了許多,曉得有一聲沒一聲地囈語了。


    我聽不清他在囈語個什麽,也沒空聽,隻管將凝露草全部擺在桌上,細細地數了起來。第一次數了九十八片葉子,可第二次卻隻數了九十六片葉子,足足相差了兩片。


    於是我重新打亂,又開始數第三遍。


    眼看著要數完第三遍了,我立馬就能數好到底是九十八片葉子還是九十六片,突然床上的道殊聲音大了些呢喃了一聲。


    這迴我聽清了,他是在叫我,於是我應道:“你叫我幹嘛?”


    然而,我一應了他,他卻又不夢囈了,似睡得安穩了起來。這令我頗有一種被他故意叫著玩的挫敗感。


    一迴過頭來,我將將數到多少片葉子了?


    我鬱卒難消,捧著一堆葉子跳下著,又爬到他的床榻上,擰了他兩隻耳朵。總算如願見他蹙起了眉頭,該是在夢裏頭也痛得很。


    兩個時辰一到,該給道殊喂凝露草了。


    我便將一株凝露草遞到道殊的嘴巴邊,道:“莫急,慢慢吃,這裏還有一大堆。”


    道殊他不張嘴。


    我又道:“火旺快起來吃藥啦!”


    ……道殊他還是不張嘴。


    我又伸出手指頭去撬了撬他的嘴巴,他卻牙齒緊閉巋然不動。我邊掰他牙齒邊怒:“叫你吃個藥你不吃,來呀來咬我呀!火旺!火旺火旺!!!”


    不愧是火旺,盡管在睡夢中也火氣老大。我將手指頭往他嘴裏塞,他果真毫不客氣地張開牙齒咬了我!


    疼得我差點背過氣去。


    我怒極,立馬給他一個嘴巴子,他才鬆了口。


    讓他主動吃凝露草這招不抵用,即使是千辛萬苦將凝露草塞進了他的嘴巴裏,他也根本不用牙齒嚼。於是我想了另一個法子。


    我一邊往自己嘴巴裏塞了一把凝露草,幫他嚼,一邊捏住了道殊的鼻子,道:“火旺,快快張嘴,我吐給你!”


    隻是沒想到道殊這廝忒能閉氣,我捏著他的鼻子老久也不見他憋不住張開嘴來;而那凝露草委實又美味得很,甜津津的,我嚼著嚼著不知不覺就沒了,等迴過神來時頓覺道殊還沒吃藥,應該趕快給他喂藥,於是再抓了一把塞嘴裏嚼。


    凝露草也不愧是凝露草,是個好東西。不僅美味,還令人神清氣爽。


    先前吐了一口血,胸口火辣辣的,經凝露草一滋潤,十分爽快。


    ……等再度迴過神來時,麵前的凝露草就隻剩下一小半了。


    我福至心靈,忽然生出感悟,若是我能幫道殊吃藥,他又能好,這該是一件多麽兩全其美的事情。


    我半天喂不進凝露草,而道殊的身體卻開始漸漸發燙。這迴事態有些嚴重了,若是道殊再無能咽凝露草,恐怕他就隻能咽氣了。


    於是我連忙再抓了一把凝露草放嘴裏嚼,待實在要忍不住吞下去時,立馬湊到道殊的唇邊,囫圇道:“快張嘴!你再不張嘴我又要吞下去了!媽的這凝露草怎麽這麽好吃!”


    見道殊絲毫沒有張嘴的動靜,我實在是沒耐性,就又往他嘴上湊了兩分,伸出舌頭去頂他的牙齒。


    ……奏效了!


    他竟如此輕易地就向我卸下了他的防備!


    我來不及多想,當即將剩下的所有凝露草全部放進嘴裏嚼了嚼,再接再厲地堵上他的嘴唇,將仙草一點點用舌尖撥進他的嘴裏嬪。


    這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一下嚼了滿滿一大口,要全部讓他咽下真真是費了我好大的力氣。我一邊喂他一邊還要擔心,要是他突然狂性大發,在夢裏也不忘對我有仇報仇一記狠牙咬下來,咬斷了我的舌頭怎麽辦?


    “流錦……”


    神思恍惚間,忽聞道殊一聲喚我,我還沒應他就先感受到他舌頭動了動,大懼廬。


    他莫不是真要咬我罷?!


    頓時我慌忙從他口中退了出來,將將一離了他的唇,忽而他卻又湊了上來!手不知何時扣住了我的後腦令我再後退不得,他竟重新貼上我的唇,主動伸出了舌頭滑進我口中。


    隻覺一通翻天倒地,下一刻我便躺在了床榻上,道殊將將躺過的地方。


    而道殊,卻壓在了我的身上!


    “流錦……”他眼睛眯開了一條細細的縫,淡淡的流光淌了出來,能讓人眼前生輝。


    我緊了緊喉嚨:“啥?”


    迴答我的是他略顯厚重的唿吸。我被他堵住了嘴,唿吸之間盡是滿滿當當的凝露草的香味。連唇齒之間亦是那種甜津津的味道。


    其實,我本想告訴他,凝露草已經全部被他吃光了,就算他現在這般來找也找不到了。可惜,我掙了幾下,十指卻被他的手指緊緊扣住掙脫不得,我便索性不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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