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忐忑和慌亂,七上八下的心跳衝撞著他的胸膛,他原本準備好的托辭在此刻卻都派不上用場。


    最後他摸了摸她的肩:“你還病著,等你病好了。”


    方荔知道等自己病好了,又會有無數的借口等著她。


    她笑著說了聲“好”。


    季逐被管家領著去休息,方荔在背後迴望他的眼神隻是失望,而非埋怨。


    當晚她蜷入他的懷裏,同他細數他們的過往。他唯唯諾諾又磕磕絆絆地附和,像一個竭力討好老師的笨小孩。


    方荔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微微笑了起來,眼裏全是淚。


    少女初戀的綺思如同夢境裏的櫻花,飄落滿身,最終也不過是事了拂衣去。


    第二天她說要跟他去看海,先把人領進了小屋。


    季逐一走進去,看見空蕩蕩的房間,緊張地轉過身,卻發現方荔咣當一聲關上了門。


    然後方荔鎖上了門。


    小屋後麵停了一輛處於發動狀態的吉普車,尾氣管上連了一根很粗的塑料軟管,一直接到小屋的排風口。


    季逐很快意識不清,胸口發悶,癱坐在門邊。


    在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他躲閃不及,腦袋被門板拍了一下。門外漏進來一線光,他竭盡全力往旁邊爬了爬。


    方荔站在門口,身上的婚紗換成了黑色喪服,手背在身後。


    他哀哀挽留,方荔卻不為所動。


    他爬到她腳邊,抓住了黑色衣角:“荔荔,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全心全意對你好……我帶你去香草小山,你不是一直想去嗎?”


    方荔終於肯說話了,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你這種人是怎麽讓兩個女人對你死心塌地的?”


    她按開了手裏的電鑽,割去了他的無名指,不小心把小指也割了下來。


    季逐痛到失聲,像一隻被鋸斷尾巴的蜥蜴,顫抖著爬遍小屋的每個角落,在牆上寫下“救我”……他不希求有好心的路人能對他施以援手,他隻是想讓方荔心軟。


    但方荔掃了一眼他寫的字,有些吃力地拖著電鑽走到他腳邊。


    季逐死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方荔以一種近乎漠然的表情舔去了他濺在她手背上的血。


    人在將死之際,腦子會在一秒鍾裏想起千萬件往事。他看見自己給方荔削蘋果,笨手笨腳用不慣刀子割傷了手指,血珠冒出來,她驚慌失色地把他的手指含進嘴裏。


    這一幕和剛才的一幕完美重合。隻是他變了,把她也給改變了。


    事情早就脫了軌,他們的愛情被撞死在****前,血肉模糊。


    方荔把小屋門鎖死,把她固執狼狽的青春,還有那些背叛了她的少年時的記憶,全都鎖起來。


    迴到房間,桌上擺著厚厚一打信件,全是他們之間寫過的信。她一封封地全拆開,斟字逐句地讀過,手上身上的血染透了信紙。


    方錦輕輕走進房間,在她身邊蹲下來,纖細的手指把信全部拾起來。


    “別看了,姐姐。”


    他捏著那些信迴了房間,零散地夾在他的各本書裏。


    他要靠這個來警醒自己,有人傷害了自己的姐姐,他不能再讓姐姐受傷害。


    後來一個暴雨天,一行六人按響了公館的門鈴。


    六個人看起來兩兩成對,方荔很滿意地微笑起來。


    老鼠與貓的遊戲,就此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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