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宵淡淡道:“我們兄弟姐妹五人,祖母選了大姐四妹。因為五弟剛會走路,尚且年幼,時時待在母親身邊,便也順理成章地活了下去。”


    寒意從腳底一直蔓延到背脊,蘇言聽見自己問:“然後呢?”


    “然後先帝率領將士擊退敵師,我們得救了。”他說這話時表情有些譏誚。


    大約被全天下人唾棄的先女帝,關鍵時刻竟能身先士卒,救衛子民,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


    “女子可做王侯將相,征戰沙場,男子生來卻隻能做她們的附庸,關鍵時刻可以被舍棄,”周子宵麵上浮起一絲冷愴的笑,“即使是高門子弟也不例外。”


    那個硝煙彌漫的夜晚,他們被拋棄在冰冷的渡口。


    蘇言沒有說話,周子宵看見她臉上有一道閃爍的金線。他怔怔抬手一觸,才發現那是暖光燈籠照拂下的淚水。


    她哭了。


    她雙手握住他尚未來得及收迴去的手,啞著嗓子說:“我不會丟下你的。”


    如果是我,我不會丟下你的。


    【叮~治愈度+10,當前治愈進度40%】


    周子宵完全可以抽出手。倘若擱在以前,他早就甩開她的手。可現在,他看著她,酡紅的麵頰,欲眠似醉的一雙眼。姝色無邊。


    蘇言鬆開一隻手,又喝了一杯酒,下一瞬一下子栽進他懷裏。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低估了周子宵,看著是個一杯倒,怎麽喝了這麽多,還這麽清醒呢?


    她自己喝醉了,亂說胡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兇?”


    他沒說話,她就自顧自迴答了:“全天下人都覺得我兇,我娘親從小就教導我,要兇,隻有夠兇夠狠,別人才能乖乖聽你的話。”


    “結果到頭來發現,所有人都虛情假意,你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也很累的,你要跟那群老古板周旋,很多時候都不能做自己。”


    “有時候我挺羨慕宜翎的,沒心沒肺無憂無慮……”


    “說到宜翎,我有十幾個兄弟姐妹,因為我娘親有十幾個侍君,幸好父後,父後心胸寬廣,不然氣都要氣死了。可是……”她翻了個身,柔軟的臉頰和發鬢蹭著他的手掌。


    “子宵,我隻喜歡你一個人。


    “這輩子都隻喜歡你一個人。”


    她仰視著穿著雪白衣裳的周子宵,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呢?像掛在天上的月亮,仙裏仙氣的。


    一隻沒有眼力見的小蟲子挑準這個時機落在她鼻尖,她抬手揮了揮,沒揮走,皺著鼻子直哼哼。周子宵從袖中摸出一把扇子輕輕為她扇飛了。


    蘇言兩手扯住那把扇子,翻過來覆過去地看,迷迷糊糊地問:“我送你的扇子呢?”


    他避開眼:“丟了。”


    那上麵可有燕渡的墨寶,千金難求,她以為他會喜歡,她以為他會珍惜。


    這才幾天呀,轉頭就給丟了。


    她有點難過,從他身上爬起來就要再喝一杯,被周子宵攔下來:


    “陛下,不能再喝了。”


    她斜睨他一眼:“怎麽?你怕我喝多了欺負你呀?”


    “……”


    蘇言說到做到,竟抬手去扒他的衣領,周子宵一皺眉,閃開了,她一下子撞到了凳子。


    守在門外的映瑜衝進來將人扶起,周子宵有些不自在:“陛下醉了,扶她迴去罷。”說完轉身走進屋子。


    蘇言由映瑜扶著,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子宵啊子宵,你可知道我的心意?”


    話音剛落,周子宵房裏的燈一下子熄了。


    相對於這邊的溫馨繾綣,宜翎那邊可就不那麽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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