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把麵具從膝頭取下,遞給了荊雲台。


    荊雲台雙手接過,戴到臉上,用手掌在臉頰四周。輕輕熨貼了一迴。


    宇文不棄、荊一鳳舉目看去,荊雲台已經變了一個臉上微黑、濃眉壓眼。蒜鼻海口的中年人,這種相貌,正是江湖上很普通的人。


    “老前輩,你手法果然神奇得很!”


    荊一鳳接著問道:“隻不知道麵具是拿什麽做的?”


    張老實道:“自然是人皮做的了。”


    “啊!”荊一鳳低啊道:“老人家從那裏剝來的呢?”


    “嘻,嘻!”


    張老實朝她笑了笑,才道:“你當是小老兒從死人身上剝來的?”


    荊一鳳道:“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張老實縮著頭,又從小抽屜中取出一張麵具,雙手互搓一陣,合在掌心,一麵說道:“這是百年前千麵教製作的人皮麵具,連同這隻小木箱,都是千麵教遺留下來的東西。小老兒年輕的時候,和你們一樣,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這是有一次在陝西一個盜窟裏弄來的,小老兒足足花了幾年時間,到處找會易容的人請教,才學會的。”


    荊一鳳想起林秀娟那天替宇文不棄改扮成錢總管,也扮得維妙維肖,忍不住問道:“老人家,江湖上易容術,有很多麽?”


    張老實道:“普通易容,就是改變膚色,使人乍看之下,認不出來,那是一種易容藥丸,會使的人很多……”


    他兩手又在仔細的拉著,一麵打量荊一鳳臉型,一麵拉,話聲略為一頓,才接著道:“至於真正改變容貌,可以說隻有兩種手法……”


    他又把拉好的麵具,繃到膝蓋之上。


    荊一鳳問道:“那兩種呢?”


    張老實道:“一種是把易容藥丸直接塗在臉上,那有一個好處,一切表情,喜怒哀樂,都可以表現出來,比戴上一張麵具,臉上多了一層薄皮,要好得多,但也有缺點,不能立時改換,如果你身上帶有兩張麵具,轉個身,就可以改變容貌了,還有,就是不能用熱水洗臉,藥物一遇熱水,就會洗去,用這種麵具,就可不怕熱水洗臉,千麵教是易容的老祖宗,所以他們采用的是麵具。”


    他這迴替荊一鳳畫的麵具,比方才荊雲台要精細得多,修改眉毛,修改嘴型,一麵說道:“你們兩個,小老兒要給你們做得像兄弟兩個,不但要年輕,還要清秀……”


    他用手指沾著口水,沾著一個小瓶中的白色粉末,輕輕勻到臉上,一麵又道:“這是羊脂白玉和珠粉配製的,做好了,戴在臉上,不但白淨,還晶瑩有光,和年輕人的膚色一模一樣,笑起來,同樣有表情,就是內行人,也保證他瞧不出來。”


    說話之時,嘴中又在輕輕吹著。


    荊一鳳心中暗道:“你用口水沾著藥粉,這有多髒?”


    但這話可不敢說出口來。


    張老實已把麵具做好,嘻的笑道:“你戴上去看看,還滿意麽?”


    荊一鳳雙手接過,猶豫的道:“這是人皮做的,戴在臉上,有多惡心?”


    “嘻嘻,這惡心個屁?”


    張老實霎著兩顆小眼睛,說道:“要做一張麵具,你知道要經過多少手續,用藥水泡製過多少次?何況這幾張麵具,少說也有一百二十年以上了,快戴上去,給小老兒瞧瞧。”


    荊一鳳隻得用手繃著,戴到臉上,然後用手掌把它貼平,說道:“老人家,戴了麵具,臉上怪怪的好不舒服?”


    張老實道:“臉上多了一層皮,自然不大舒服,習慣了就不覺得了。”


    宇文不棄朝她看去,她變成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劍眉星目,鼻直嘴方,臉色紅中透白,果然隱透晶瑩,一點也看不出戴了麵具。


    張老實道:“可以了。”


    隨手取遇一麵小圓鏡,說道:“你自己去看看!”


    荊一鳳接過鏡子,照著看了一迴,咭的笑道:“爹,你看,女兒變成你老人家的兒子了呢!”


    “但你總歸還是我的女兒。”


    荊雲台含笑說著,一麵朝張老實道:“前輩真是神乎其技!”


    張老實聳著肩笑道:“算了,小老兒還是靠賣梨膏糖糊口,學會了這勞什子,一點用也沒有。”


    荊一鳳偏頭問道:“你老人家怎麽會想到賣梨膏糖的呢?”


    張老實縮著頭,笑道:“小老兒從小喜歡吃甜食,住在小老兒隔壁的老頭,是賣梨膏糖的,小老兒最喜歡吃他的梨膏糖,沒事就往他家裏跑,這老頭就是小老兒的師父,小老兒跟他學了幾手武功,也學會了做梨膏糖,小老兒不偷不搶,搬到徐州來了之後,總要養活自己,小老兒一生隻有一個嗜好,一天總得喝上二一斤老酒,所以隻好也賣梨膏糖了。”


    他邊說邊做,沒有多久,把宇文不棄的一張,也已做好,遞給了宇文不棄。


    宇文不棄從沒戴過麵具,他依樣葫蘆,把麵具覆到臉上,雙手按著臉部。


    荊一鳳叫道:“看你粗手粗腳的,還是我來給你貼!”


    伸出一隻纖纖玉手,站在他麵前,幫他輕輕熨貼著。


    荊雲台看得心中暗暗微笑,以宇文不棄的人品武功,不但女兒對他傾心,就是自己也著實高興,有婿如此,隻怕打著燈籠,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宇文不棄戴著麵具,荊一鳳道:“表哥,你別動,讓我仔細瞧瞧!”


    她一手拿著圓鏡,仔細看看宇文不棄,又看看鏡中的自己,不覺輕笑道:“真的很像呢,表哥,看起來你比我大上一二歲,從現在起,我得改口叫你大哥!”


    她迴頭看了爹一眼,又道:“這一來,我叫爹,你也要跟我叫爹了。”


    “嘻嘻!應該的!”


    張老實笑嘻嘻的望著兩人,說道:“你叫爹,他自然也要叫爹才成!”


    荊一鳳給他嘻嘻一笑,登時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一時不禁大羞,扭著身子道:“老前輩,你取笑我,我不來啦!”


    張老實縮著頭道:“好,好,小老兒該罰!”


    荊一鳳道:“老人家要怎麽罰法呢?”


    “嘻嘻!”


    張老實看了荊雲台一眼,說道:“罰小老兒向荊老弟討一杯酒喝,荊老弟,你說可好?”


    討杯酒喝,他雖然沒說出“喜”字來,但很明顯是要討喜酒喝了。


    荊雲台大笑道:“前輩要喝,還有什麽不好了?”


    他答應了。


    張老實點點頭,裂嘴笑道:“那就一言為定,小老兒這酒是喝定了。”


    荊一鳳自然聽得懂,心裏暗暗高興,一麵披嘴道:“這不算罰……”


    “還有呢!別嚷!”


    張老實小聲道:“小老兒有點小玩藝要送給你。”


    荊一鳳睜大雙目,問道:“老人家要送我什麽?”


    荊雲台道:“丫頭,還不快跟老前輩叩謝?他老人家拿出來的東西,還會差的?”


    荊一鳳剔透玲瓏,馬上說道:“老人家,晚輩那就謝謝你的厚賜。”


    “不厚,不厚!”


    張老實連連搖道:“薄得很!”


    他右手一探,從懷中摸出一個圓形的破舊皮夾,聳著肩道:“這東西跟著小老兒差不多快有五、六十年了,小老兒早就用不著它,送給你,也許有用……”


    荊雲台沒想他拿出來的會是一個破舊的皮夾,目光一動,不禁怔得一怔,忙道:“鳳兒,快跪下來,給張老前輩叩頭。”


    荊一鳳聽了爹的話,便已明白張老實這破舊的牛皮夾子,定是一件很貴重的寶貝,依言正待跪下去叩頭!


    張老實已經一把把她拉住,朝荊雲台埋怨道:“你也真是,小老兒不喜歡人家叩頭,這是我送她的小玩藝,又不是拜師傳,還用得著這麽莊重?”


    宇文不棄心中暗道:“這圓形的牛皮夾中,藏的不知究是何物,但看去薄薄的,竟然一點也看不出來。”


    荊雲台道:“這是前輩當年成名暗器,小女能蒙前輩如此垂青,真是福緣不淺!”


    荊一鳳好奇的道:“老人家,這是什麽暗器呢?”


    “不忙,小老兒取出來,你就知道了。”


    張老實說話之時,已把圓形皮夾的蓋子掀起,用兩指指頭,從皮夾中鉗出來一疊精光熠熠的月牙形小刀,才道:“這叫五蝠迴風刀,刀開五福,施展開來,就像五隻蝙蝠,小老兒已經有五十年沒用過它了。”


    這一疊刀,一共有五片之多,他說的“薄得很”,果然沒錯,每一片刀,果然其薄無比!


    荊一鳳喜心倒翻,眉飛色舞的道:“老人家,那一定有特殊手法的了?”


    “這還用說?”


    張老實笑道:“沒有手法,你拿著這五柄刀,就一點用也沒有了,來,小老兒這就傳你口訣。”


    荊雲台道:“時間不早,晚輩換過衣衫,就要先行告辭了。”


    他取過包袱,打了開來,換了一件藍布長衫,一雙布鞋,然後把換下的長衫,收入包袱之中,一麵朝荊一鳳道:“鳳兒,你要換的衣衫,也在裏麵,為父要先走了。”


    荊一鳳道:“爹,我們和你老人家如何聯係呢?”


    荊雲台道:“有什麽事,你們隻要找張老前輩,就可以了。”


    說完,別過張老實,開了柴門,舉步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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