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雲台道:“你不用張羅,這裏有什麽就吃什麽,千萬別到街上去。”


    老蒼頭道:“這裏到街上,也不過半裏來路,方便得很。”


    荊雲台道:“這個我知道,老夏,你可知我為什麽今晚要住到這裏來的麽?”


    老蒼頭道:“三姑爺不是說路過這裏麽?”


    “是的。”


    荊雲台低聲道:“這趟是大襟兄約我去的,對外必須絕對秘密,所以住到這裏來,才不會有人注意。”


    “這裏是墳莊,自然不會有人知道。”


    老蒼頭問道:“大姑爺有什麽事?”


    “這倒不是。”


    荊雲台笑了笑道:“是為了一件江湖糾紛,大襟兄不好出麵,才要我暗中到徐州去查訪的。”


    “原來如此。”


    老蒼頭忙道:“老奴那就不能上街了,隻好委屈三姑爺三位了。”


    說完彎著腰,踅了出去。不多一迴,老蒼頭端著三盞茗茶走入,說道:“三姑老爺請用茶。”


    荊雲台道:“老夏,你不用客氣。”


    老蒼頭道:“燒壺水最方便也沒有了,姑老爺來了,若是連茶都沒沏一盅,教老奴如何交代?”


    說著又匆匆退了出去。


    一迴工夫,天色逐漸昏暗下來,老蒼頭掌上了燈,過一迴,就端上飯菜,居然四菜一湯,多是鹹肉、雞蛋等現成的東西,一鍋湯,卻是清燉雞。


    飯後,老蒼頭又收拾了三個房間,才行退去。


    一宿無話,翌日,三人起床之後,老蒼頭送來臉水,接著又熬了一鍋稀飯送上。


    荊雲台道:“老夏,真麻煩你了,我們今天要天黑了才走呢!”


    老蒼頭笑道:“三姑老爺隻管放心,這裏沒人來的。”


    荊一鳳等他退出,悄聲問道:“爹,我們要天黑了才走麽?”


    荊雲台笑道:“這樣才不會被人發覺。”


    荊一鳳道:“要在這裏耽上一天,多無聊?”


    荊雲台道:“沒事做,你可以和表哥下棋呀!”


    “對!”荊一鳳眉毛一揚,說道:“女兒和表哥下棋,爹可不能幫他。”


    荊雲台含笑道:“爹隻看不說就是了。”


    這一天,三個人在恬靜平淡中度過,晚餐之後,荊雲台取出一錠五兩重的銀子,賞給老蒼頭,老蒼頭說什麽也不肯收。荊雲台也隻得罷了。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三人別過老蒼頭,一路施展輕功,趕到徐州,差不多已是初更時分,城南黃茅崗一帶,已是一片黝黑,不見一點燈火。


    荊雲台領著兩人走近一條盤曲山徑,來至一所茅屋前麵,還沒敲門!


    隻聽裏麵已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尖聲問道:“來的是荊老弟麽?嘻嘻,我一聽腳步聲就知道是你來了,你帶來的誰?”


    荊雲台連忙答道:“一個是程賢侄,一個是小女,驚吵前輩了。”


    “吵都已經吵醒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那蒼老尖細的聲音道:“這麽晚了,你還趕了來,那一定是有事了,門沒關,就進來吧!”


    荊雲台應了一聲,就迴身道:“你們隨我進去。”


    伸手推開板門,跨進屋去。


    “擦!”黑暗之中打起火石,點燃紙煤,再點起燈蕊,亮起如豆燈光。


    客堂中站著一個頭盤小辮的瘦小老頭,還在打著嗬欠。


    荊雲台一指瘦小老頭,朝宇文不棄、荊一鳳兩人道:“程賢侄、鳳兒,快去見過張老前輩。”


    宇文不棄目光一抬,就認出瘦小老頭就是黃河底賣梨膏糖的張老實,心頭不禁又是一怔,暗道:“看來黃河底真是臥虎藏龍,隻要看到荊雲台對他如此恭敬,這張老實就不是等閑之輩了。”


    心中想著,一麵朝張老實恭敬的作了個揖,說道:“晚輩宇文不棄見過老前輩。”


    張老實嘻的笑道:“咱們見過。”


    荊雲台道:“程賢侄,這位張老前輩,和令師熟不熟,我不知道,但和嵩黃二老,卻是老朋友了。”


    “熟,熟,嘻嘻!”


    張老實笑著聳聳肩道:“你忘了這個姓程的娃兒,還是我小老兒跟你提起來的呢!”


    荊一鳳也跟著叫了聲:“老前輩。”


    張老實兩顆豆眼骨碌一動,嘻的笑道:“小姑娘,你爹有沒有告訴過你,那張紫金麵具,就是小老兒送給你的。”


    荊一鳳一雙眼睛一亮,說道:“晚輩記得爹說過,那個紫金麵具,是一位武功高不可測的前輩高人送的,我可不知就是你老人家送的咯!”


    “不高,不高!”


    張老實連連搖頭道:“小老兒比你小姑娘還低上半個頭呢!”


    人家說他是高人,他偏纏夾著說比姑娘還矮。


    荊一鳳道:“我不管,老人家,你一定要教我一招才成。”


    張老實朝她擠擠眼,又朝宇文不棄呶呶嘴道:“這娃兒花樣多著呢,他會背後丟石子,那才好玩呢,你不會叫他教?”


    荊雲台道:“鳳兒,不許跟張老前輩胡鬧。”


    張老實嘻的笑道:“其實小老兒卻挺喜歡她這樣子,幾時到黃河底去,小老兒請你吃梨膏糖。”


    說到這裏,忽然好似想到什麽,手搔搔頭皮,迴頭問道:“荊老弟,你巴巴的深更半夜趕來,到底有什麽事?”


    荊一鳳道:“這時候才不過初更呢?”


    “哈哈!”張老實道:“小老兒太陽下山就睡了,四更天就要起來熬梨膏,在我來說,這時候不是半夜裏,還是什麽?”


    荊雲台道:“來找前輩,是想請前輩給咱們三人易個容的……”


    張老實問道:“你們三個要易什麽樣子的容?”


    荊雲台道:“隨便前輩,隻要別人認不出來,小女要改扮男的。”


    “這個容易。”


    張老實道:“你們是不是一路走?”


    “不!”荊雲台道:“他們是兄弟,走在一起,我不和他們走在一起。”


    “那好!”


    張老實道:“小老兒去拿東西,你們坐一坐。”


    轉身往屋後走去。


    荊一鳳問道:“爹,張老前輩是一位前輩高人,那一定不是叫張老實了?”


    荊雲台道:“這還用說?”


    荊一鳳問道:“那他叫什麽呢?”


    荊雲台道:“張老前輩沒說,為父也不好說了。”


    荊一鳳想了想,又道:“爹不肯說,那就算了,但女兒有一個疑問,爹一定要迴答女兒。”


    荊雲台搖搖頭,藹然笑道:“你這孩子,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好,你要問什麽?”


    荊一鳳道:“張老前輩既是一位很有名的前輩高人,認識他的人一定很多,他在黃河底賣梨膏糖,那裏龍蛇雜處,每天有許多人經過,怎麽會沒有人認識他老人家呢?他是不是也易了容?”


    “這還用問?”


    荊雲台笑了笑道:“不然,為父會帶你們來求張老前輩麽?”


    荊一鳳又道:“那麽爹怎麽會認識張老前輩呢?”


    荊雲台道:“張老前輩是為父先師叔的至友……”


    荊一鳳道:“原來爹從小就認識他老人家了。”


    荊雲台還沒答話,張老實已從裏間走了出來,嘻嘻笑道:“小老兒認識你爹的時候,比你現在,至少還要小上八九歲呢!”


    荊雲台也笑道:“前輩說得是,那時,晚輩不過十一、二歲。”


    “差不多!”


    張老實道:“那年好像是冬天,小老兒是一時興起,上峨嵋山找猴兒酒去的,你爹剛在山上練輕功,還當小老兒是怪物,給小老兒一彈弓,咱們就這樣認識了,嗨,你不知道,當年你爹跟你娘結親的時候,還是小老兒做的大媒呢?”


    荊一鳳看他手裏捧著一隻黑黝黝的小木箱,忍不住問道:“老前輩,你這小木箱裏放的是什麽?”


    張老實縮著頭,聳聳肩道:“這叫做百寶箱,裏麵自然是小老兒的法寶了。”


    他把小木箱放到一張小桌上,拉過一條木凳坐下,然後打開箱蓋,迴頭朝荊雲台問道:“你要改扮一個怎樣的人?”


    荊雲台道:“前輩看如何合適?”


    張老實問道:“你要去做什麽?”


    荊雲台道:“晚輩想扮一個相麵測字的,就可以到處走走,不致被人起疑。”


    張老實點頭道:“那就隻要普通人就成了,一個平凡的臉孔,就沒人注意了。”


    說完,從一個小抽屜中,拿出一張比手掌還小,很薄的麵具,然後雙手掌心,一陣搓動,把那小麵具放在掌心,兩手合攏,過了一迴,才放開雙手,用手輕輕的拉著麵具,那張小麵具,經他一拉,就漸漸拉長,也拉大了許多。


    宇文不棄心中暗想:“他雙手互搓,一定是把功力運在掌心,才能把小麵具化軟了。”


    張老實一麵拉,一麵不時的側臉打量著荊雲台的臉型,不多一迴,已把麵具拉好,伸手拿起小木箱上麵的一格,裏麵放著許多小瓶,他打開兩個瓶蓋,傾出少些有顏色的粉末,倒在一個小碟子中,又從木箱上麵一格,取了一支小筆,用牙齒輕輕咬著筆尖,潤了些口水,就彎起一腿,把拉好的麵具,繃在膝上,隨手用指頭沾著黃色和黑色的粉末,輕輕在麵具上抹勻,再用小筆沾些口水,再沾些粉末,細心的描繪著皺紋,然後又加強了麵具上本來已有的眉、目、口鼻等處,足足化了一頓飯的工夫,才用口輕輕吹著,抬目道:“好了,你戴起來看看,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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