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了……”


    江雅秀也不知如何是好,望向蕭文虹,有失望、仿佛也有慶幸,然後蕭文虹輕唿了一口氣,她才突然想起:“你身上有傷,我差點都忘了……別吹湖風,我們再到別處找吧!”


    “去紫雲樓上坐坐。”他淡淡地說,然後將手從江雅秀的手中抽出。


    輕輕推開江雅秀手掌的手指,徐徐脫開,修長而有力,此刻卻顯得無比清冷、無比疏離。


    江雅秀不動聲色,卻也覺得心間隱隱有失落。怔忪中,又是幾個人從朱雀橋上走過


    紫雲樓雄峙於芙蓉園北牆極頂,巍峨壯麗,礙日摩雲。濃稠的夜色下,遙遙望去,紫雲樓上燈火通明,似是要把整個樓閣都映出光來一般。朱紅的廊柱、簷角,也似染了橘紅的顏色。高高通往樓閣的壯闊石階,潔白的表麵上也多了些暈黃的暈影。


    臨窗而坐,從大敞的窗外吹來陣陣涼風,蕭文虹又開始喝酒,江雅秀則靜靜地望著他。這一次,她沒有了阻攔的意思。


    “為什麽你不阻攔我了?”她無動於衷,蕭文虹卻覺得奇怪,江雅秀搖了搖頭。


    “第一,找不到你妹妹。第二,你不聽我的。第三,到了你想喝,我再阻攔,你還是會喝。在這裏不醉,迴家也會醉。今天不醉,明天也會醉。那不如,就讓你醉個痛快!”


    蕭文虹苦笑了一聲,然後道:“我是心情不好,但是也無聊。如果今天公事多一點,我也不會來喝酒的……”


    “蘇文崇來了。”江雅秀低聲道,一邊有些慌張的左顧右盼。


    蕭文虹迴過頭去,果然見到了史官蘇文崇。然而還不止,他的身邊正是宋璟丞相。談笑間,蕭文虹連忙一拉江雅秀迅速地躲到臨近的紗簾後,暗自祈禱著兩位大人們到別處尋覓坐處。畢竟他們倆都稱是身體不適而未去赴宴,如果被發現一同坐在這裏,那簡直是顏麵掃地。


    好在兩位大人坐在他們這張桌案對麵的那張桌案的再對麵,中間隔了一張桌,雖然距離近,然而還不是那麽容易被發現。


    江雅秀和蕭文虹便待偷偷溜走,然而才剛探出頭去,便又看到尤應沂和蕭琴兩個人也走了上來,相對談笑。見到他們兩個,蕭文虹又不想走了,一拉江雅秀又重新縮迴窗簾裏麵去。


    “怎麽不走了?他們倆怕什麽?!”江雅秀推了他一把。


    蕭文虹惡狠狠的望了她一眼,她簡直是明知故問。江雅秀的嘴角不禁沁出一抹奸笑,倒也沒再說什麽。尤應沂和蕭琴在蘇文崇那張桌的後麵那張桌上坐了下來,江雅秀歎息了一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們要不然就別出現,怎麽一出現就出現得這麽不湊巧呢?”


    “哪裏不湊巧?湊巧!”蕭文虹反駁著。因為距離有些遠,所以他們說話的聲音他們聽不到。


    “不然我們換個地方坐?這裏離他們太遠了。”


    “近了不就被丞相發現了嗎?”


    “不會的!”江雅秀狡詐的一笑,然後指了指他們桌邊的樓梯,正通往三樓:“我們站到樓梯上就能聽到了。”


    於是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在其他人的異樣眼色中低身溜過,一些年長者看了自然是十分不悅,但念及他們還小,也隻是搖頭歎息罷了。他們到也都不在意,反正他們本身也不是猥瑣的人,隻是此刻需要他們這麽做而已。


    一並奔到樓梯上。確實慶幸尤應沂他們坐在樓梯旁邊,而樓梯比較寬敞,不是很陡,於是離他們也近,便於他們藏身。


    江雅秀便抱著膝徑直蹲了下來,往下看。


    “這紫雲樓這麽華貴,花費一定很貴吧?”一邊說著,蕭琴環顧四周。


    “這是自然。此樓於開元十四年建,每逢曲江大會,皇上必登臨此樓欣賞歌舞、賜宴群臣,觀望萬民遊曲江之盛況……”


    “那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銀子多得用不完啊?!”


    尤應沂輕咳了一聲,然後道:“想是你從未來過,所以帶你來看看啊!知道嗎?和韻和舅舅、如詩、舅母他們,都最喜歡這座樓了。”


    “他們啊……猜得出來。”蕭琴輕唿了一口氣,然後問:“那我們點什麽菜?”


    “紫雲樓的古樓子餅做得極好吃,”然後他就對紫雲樓中的侍者說道:“要古樓子餅、清風飯、貴妃紅、玉露團……”等的說出一串名來。


    “這麽多?”蕭琴有些驚訝。


    “還帶點兒迴家給舅舅舅母和韻如詩他們。而且你還沒吃飯,應該多吃點啊。”蕭文虹和江雅秀在樓梯上聽得此語,江雅秀淺笑著撞了他一下。


    “你的表弟真懂得孝敬。”


    蕭文虹的臉色卻是鬱鬱的。聽著他們倆繼續歡聲笑語,談天說地,雖然沒有想象中的曖昧字眼刺耳,然而這種融洽仍然令蕭文虹更加不自在。尤應沂點的菜很快的端了上來,放在案上,色香味具全。原本在蕭府中蕭琴便見識了飲食的豐盛,所以也沒覺得怎麽稀奇,但見到了過去不曾見過的清風飯,還是怔了一怔。


    “這叫……”


    “這叫清風飯。”


    蕭琴便食了一口,入口十分香甜美味,在尤應沂審視的目光下,讚了一聲:“真好吃!不知是怎麽做的啊!”


    尤應沂便笑了笑:“聽說是在水晶飯裏加上龍睛粉還是什麽的。不大清楚。和韻對這些東西有研究,迴去你可以問問他。”


    蕭琴便滿意的笑了笑,尤應沂也開始用飯,然後蕭琴問:“為什麽和韻研究飲食,你不研究?”


    “沒空啊。”


    蕭文虹的臉瞬間一黑,江雅秀在一邊咯咯忍著笑,繼續聽著兩人的對話。蕭琴繼續問:“沒空?那你整天忙什麽?”這個問題尤應沂沒有迴答,她也立馬就明白了,“噢”了一聲,然後問:“前不久你跟我要善東的地圖,是為了幹什麽?”


    “沒什麽啊!大濟攻善東了,所以想看看。”


    蕭琴便繼續用飯,一邊問了些關於善東的問題。地理狀況自是不必說了,卻是關於善東曆史的事,她一無所知於是很有興趣。尤應沂也迴答著她的疑問不厭其煩。江雅秀聽著這些東西雖然也覺得有意思,可是畢竟自己用不到。而這些對於蕭文虹來說就更用不到了。她迴首一望,卻見蕭文虹雖無厭煩的模樣,卻也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武德四年,孫敖曹被授為雲麾將軍……”


    “……尤修遠大人就把那幅畫贈予了我。”身後的桌子上傳來的聲音說。


    “行遼州總……”當那個詞語跳進了尤應沂的耳朵,他霎時一震。


    尤,子,原……


    蕭琴見他停住不說話,奇怪的問:“怎麽了?總什麽?繼續說啊!”


    “啊……嗯,”他胡亂應著,繼續說:“行遼州總管……”然而仍然記得那清晰的三個字,處於“大人”之前的“尤修遠”三字。


    他從孫敖曹一直說到孫萬榮,盡量的把聲音放低,注意聽著身後那桌案上的對話。隻要是關於他父親的,一字一句他都不想錯過。


    時間慢慢的過去,說的也無非是些舊事,父親在世時彼此的友誼,而這聲音尤應沂聽著也有些熟,於是想迴頭看看說話的人是誰,卻又不想被蕭琴發現而沒有那麽做。


    “蕭琴,喝茶嗎?”突然他問,就從席上站起:“我去拿壺茶餅。”


    蕭琴沒說什麽,他徑直往前走去,然後有侍者立即問他要什麽東西。他說了是君山銀針茶,一邊迴頭望了一眼,在蕭琴的對麵,背對著她的老者,那穿著淺青色衣袍的背影……確實熟悉,他望著他在腦中迴憶,然後茶壺立即遞了過來,侍者準備幫他把茶送過去,他卻搖了搖頭,堅持自己親手拿去。


    走迴桌案邊,他斂衽坐下,然後想起了那背影是誰——蘇文崇。卻不知他為何會到得此處。原來他曾是父親舊友,而他竟渾然沒跟他說過。


    那麽……他現在又是跟誰談這事。


    他把茶壺放下,然後蕭琴立即低聲對他說道:“他們倆在談你父親。”


    尤應沂略顯困難的笑了笑,將茶杯裏斟上茶水,然後作不經心似的問:“他們在聊什麽?”


    “剛才也就是談到曾經與尤大人共上紫雲樓。”


    “……記得他有一遺孤,叫尤應沂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呢喃道:“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尤應沂尤小哥嗎?”蘇文崇的聲音說道:“前不久我到是和他來往過幾迴。他如今已經像他的父親一樣,玉樹臨風、滿腹經文啦!”


    那人笑問:“你們怎麽遇見的?”


    “江姑娘帶他來尋我的,說是……要查一些……資料。”說這話的時候,蘇文崇顯得有些支吾,而那人卻未答話,暫了一瞬。正在樓梯上的蕭文虹隨即瞟了江雅秀一眼。


    “這孩子!”他歎息了一聲:“有孝道,隻是希望孝道不要反誤了他的前程。”


    尤應沂的心隨即咯噔一跳,聽見蘇文崇繼續說:“是啊!他是來問我他父親的死因,我如何能讓他知道?畢竟讓他知道了,也是害了他啊!”


    “那他現在還在蕭府裏?”


    “是啊!”


    那人愣了愣,然後歎息了一聲:“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他依賴了十幾年的舅舅就是他苦苦尋覓的殺父仇人,會遭到什麽樣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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