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雲輕歎一聲,“本侯亦有一名異姓兄弟,兒時漂泊不定,父母雙亡,後來本侯入仕一路奮進才得以襲爵,三年後便引薦這位兄弟入太學讀書。同為天涯淪落人,何處曾相識?當年本侯亦背負全家屠戮之深仇大恨,深知背負仇恨之人內心之淒慘。望你日後能成為朝廷棟梁,莫要被仇恨蒙蔽內心!”


    戴雲大喊一聲,“開門!”兩名官差打開死牢大門,貞盛瞧著戴雲大步走出牢門的身影,跪著磕了三個響頭,“在下謝過戴侯爺活命之恩!”


    戴雲瞧見躲在暗處的樂遊,衝著樂遊招手,“樂遊,過來,派個人去國子學一趟,令國子學一眾學生聯名上奏輕判為兄報仇的貞盛,貞盛是難得一見的無雙學子。”


    樂遊笑著施禮,“下官遵令!”


    “刑部死牢比大理寺監牢更陰森恐怖,監獄當真嚇人。”戴雲嚇得一哆嗦,搖著頭,“刑部果然不一般!”


    樂遊笑著跟在戴雲身後,“戴侯爺,康銘一案主犯貞盛若是輕判,僅流放怕是難以堵住文武百官的悠悠眾口!”


    戴雲神情大變,“按本侍郎的安排去寫最終的結案文書。康銘作為吏部侍郎,故意打壓寒門士子,招致天下寒門學子的怨憤,早已是民怨沸騰,眾學子為貞盛求情,輕判流放黔州。此時若重判,刑部置民怨於何處,置陛下仁德於何處。一個康銘的案子,攪動京城不安,還要引發一場康國世家和寒門的災禍嗎?當真是咄咄怪事!法外有溫情在!”


    樂遊立即變得嚴肅,躬身施禮,“下官知錯!即刻去辦!”


    戴雲白了一眼樂遊,大步走出刑部監牢,臉色慘白,心中想著另一件事,“此案牽連二皇子,吏部兩位侍郎,刑部,太子,設計此案之人竟如此厲害!定要查出背後之人!”


    樂遊還是第一次瞧見戴雲如此生氣,不敢耽誤正事,即刻前往國子學去辦事。


    京城之事沒有不透風的牆,還不到兩日,康銘一案最終的具結文書連同國子學聯名求情奏折便呈到太子的書案前,太子高寅反複看了三遍,一時拿不定主意,瞧著站在一旁的時公公,問道:“老時,刑部呈送的康銘之死一案的具結文書,判主犯貞盛和從犯於西流放黔州,如此判決怕是難以服眾?康銘後麵可是一眾世家,本宮該如何處置?”


    時公公低聲迴道:“殿下,此案由刑部審判,戴侯爺定知曉此案的來龍去脈,一有貞盛的自首書,二有國子學一眾學生的聯名求情文書,貞盛為兄長報仇,其情悲憫,令人垂憐,康銘著實可恨。忠勇侯和淩侍郎現在書房外等候召見!殿下可好好問一問!”


    高寅點著頭,“立刻傳兩位大人進來議事!”


    不消片刻,時公公領著戴雲和淩筱成進入書房,戴雲和淩筱成一齊叩拜太子高寅。


    高寅笑著一擺手,連忙扶起戴雲,手指書案上的案件具結文書,低聲問:“老師,康銘雖可恨,禦史台已上奏折彈劾,毒殺康銘的主犯主犯貞盛和從犯於西,一個流放黔州,難以平息眾怒!”


    一直跪著的淩筱成聽到此處略帶幾分怒氣,“貞盛作為主犯,曾是本官舉薦入國子學之人,依律當秋後問斬!從犯於西,亦斬首示眾!此案牽連甚廣,險些拉太子殿下下水!刑部如此判決,本官不服!”


    高寅大聲講,“淩大人,孤正在向老師請教,莫要插話!”


    淩筱成不忿地閉嘴,眼神中透露著疑惑和憤怒。


    戴雲神色嚴肅,“殿下,臣如此判決,是在彰顯殿下和陛下的仁德!康銘故意打壓貞利致其投河自盡,貞盛為其兄報仇聯合康府管家於西毒殺康銘,康銘死有餘辜,貞盛為兄報仇,其情可憫,一眾國子學學子聯合上奏為其求情。殿下不如承其情,一可安撫天下寒門學子,二可彰顯殿下的仁德,收服天下寒門之心,三可助力吏部選才改製。康銘作惡多端,多有違法,諒其背後之世家大族亦不敢為此等大奸大惡之徒張目!”


    高寅低頭沉思,又問了一句,“老師,此案可呈請父皇聖裁!為何要本宮恩準?”


    “殿下,此案若判得好,下一步的吏部選才改製可順利進行,若判得不好,天下寒門學子定會聯合起來共同抵製吏部選才改製!孰輕孰重,望殿下深思熟慮!”戴雲繼續講著,瞧了一眼跪著的淩筱成,“淩侍郎,覺得如何?”


    淩筱成又不是傻子,事關吏部選才改製,自然樂意,“殿下,微臣讚同忠勇侯的提議!若殿下處置好此案,定能贏得天下寒門學子之心,亦能贏得陛下的聖心!望殿下三思而後行!”


    高寅用餘光瞧了一眼時公公,此時時公公點著頭。


    “老師為本宮考慮得深遠,本宮亦不能辜負老師一番美意!此案依刑部所奏,主犯貞盛和從犯於西流放黔州三年。康銘枉法貪墨,即刻抄家,闖入康府的一眾刺客皆依律判刑。另表彰國子學一眾學生敢上表陳情,今年朝廷選才優先從國子學錄用。”


    高寅大聲宣布,此時多了幾分自信和堅毅。


    戴雲下跪磕頭,“臣遵旨!”


    淩筱成亦道了一聲,“微臣謝殿下隆恩!”


    高寅輕輕推開窗戶,春日的風吹拂著他的臉龐,禁不住輕歎一聲,“望天下寒門學子能知本宮之心!”


    淩筱成領旨離開書房,單獨留下高寅和戴雲兩人相處。


    “老師,此案背後之人是誰?可曾查出來?”高寅低聲問道。


    戴雲輕聲講著,“殿下,貞盛交代貞利生前和二皇子交往甚密,背後之人不是二皇子,定是那個人,如此輕判,皆為殿下考慮。”


    高寅嚇得一激靈,轉身看著戴雲,“京城之中暗流湧動,此次是淩筱成,下次極有可能是老師,二皇子雖遠去雲州大軍曆練,那個人的手段太高明,一般人很難破解!”


    戴雲點著頭,“陛下多次和臣對弈,不觀棋風,隻看對弈之人品性。此次北境四州陌刀營組建,臣這個雲州大軍陌刀營主將身份亦藏不住,如此以來,臣定會為百官所忌憚,殿下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高寅冷笑一聲,“老師這個振威大將軍,每到一處調兵用不著虎符,戴家在大康軍中的聲望甚高,京城巡城司的肖成風當年隻是文肅侯戴大將軍的一名親衛,本宮令人查過當年父王留下的一眾將校,這些人對戴家亦是畢恭畢敬。即便老師不是雲州駐軍陌刀營主將,父皇亦不敢輕易動老師,當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戴雲沉思片刻,尷尬一笑,“殿下莫要取笑微臣!戴家的一切榮耀皆是殿下和陛下所恩賜!但凡殿下有令,戴家無一不從。”


    太子高寅輕聲歎息,瞧著麵前之人,輕搖著頭,思慮著未來不可預測之事,慶幸戴家兩位侯爺皆站在自己一邊,今生得此一人,太子之位甚為穩固。誰也不會想到戴家幾經起落,依然能再度恢複元氣。


    戴雲今日繼續為太子講學:


    “殿下可知一事,死諸葛嚇退活仲達!三國對峙,司馬仲達被諸葛孔明的木雕像嚇退,司馬仲達乃一方名士,如此懼怕諸葛孔明?此事為何?”


    太子高寅一時不知如何做答,“老師,諸葛孔明當時已死,司馬仲達為何如此懼怕?定是看花了眼,亦或是不敢相信孔明已死一事。”


    “殿下隻答對一半, 諸葛孔明已死的消息尚未得到證實,司馬仲達不敢相信此事,更害怕此事為真,若此事為真,司馬仲達率兵返迴國都,定會被其主曹叡收取兵權。若無諸葛孔明,亦無司馬仲達。此為樹敵之關鍵,現在殿下和二皇子在爭奪聖心,若無二皇子,殿下的太子之位便不穩固;殿下可善加利用敵人,如此方能成大事......”


    高寅好似讀懂戴雲的深意,方知今日授課隻為一個道理:


    樹一個可戰勝的敵人,隨時可彰顯其強勢和威嚴!


    每一次授課,高寅皆有不同的感悟,對戴雲這個老師甚為崇拜。今日書房奏對,淩筱成一直跪著,而戴雲一直站著,兩人的差別如此之大,亦引得淩筱成不滿和憤怒。


    太子妃淩淑薇剛剛遇見淩筱成,淩筱成又是一頓抱怨,“女兒,太子對戴雲過分好,老夫跪著,戴雲站著,戴雲如此行事,日後定是滿朝文武的眼中釘,女兒要多勸殿下遠離戴雲。”


    淩淑薇尷尬一笑,一擺手,“父親,女兒從不過問政事,忠勇侯對殿下至關重要,此次康銘一案,若無忠勇侯查案助父親洗清作案嫌疑,父親至今無法複職。有些事情先忍著。戴家在康國無人敢惹,無人敢得罪,父親需站在殿下一邊,不可成為他人手中的刀。”


    淩筱成想到此,無奈地歎氣,隻能慢步離開太子府。


    淩淑薇站在書房門口不敢進去,聽到書房中有人在講話,聽了一陣,識趣地走開,想起近日來發生的康銘一案,還是心有餘悸。


    戴雲授完課,和高寅寒暄幾句,便離開太子府。太子高寅瞧著戴雲離開的背影,心中對下一步的吏部選才改製充滿期待,臉上帶著笑,轉身瞧見時公公,小聲囑咐:“老時,好好查一查,太子府是否有混進來的探子?下次老師再來把一眾侍衛和宮女先驅散!”


    時公公應了一聲“遵命”,繼續講道:“殿下,不出一日,京城那幫世家定會鬧起來,到時會發生何事?”


    太子高寅冷笑一聲,“刑部辦案不容人質疑!康銘雖死有餘辜,亦為本宮留下一個絕佳的機會。做事要學會借勢!若父皇瞧著不滿意,定會下旨來斥責,本宮在此等著。”


    時公公點著頭,以往戴雲皆能猜中陛下的心思,這次亦能猜中。一切皆如時公公預料得那般,康銘慘死一案一具結,康府被禁軍查抄,所得財物皆入國庫,康府一眾親眷被遣返原籍黃州,國子學和太學學生紛紛趕往刑部大門前為貞盛送行,一群世家子弟在旁看熱鬧。淩筱成提前安排一眾官差在旁守護,才沒有造成不必要的混亂。


    此時站在禦書房的高世堯收到禁軍傳來的消息,神情恍惚,拿起一本書又輕輕地放下,“天福,康銘一案審結,國子學和太學一眾學生對朝廷感恩戴德,這個主意是誰給太子出的?”


    段天福手握拂塵,低著頭,“陛下,刑部辦案神速,案件清晰,太子每日跟著忠勇侯學習,亦有獨立處事的能力和手段。”


    “朕多慮了!太子監國三年,早已成熟穩健,康銘慘死一案,太子處置得不錯,京城那群世家去刑部大鬧,謝青麟這個尚書會如何處置此事?”高世堯眉頭緊鎖,神色凝重,“願戴雲能站出來幫忙處置!”


    “陛下,此事因刑部而起,刑部定能處置好此事!陛下莫要擔心!”段天福隻能安慰一番。


    高世堯一擺手,輕搖折扇,“天福,派人去刑部問一問,刑部為何會做出此等判決?”


    段天福隻能應了一聲“遵旨”,悄悄派人去刑部問責。


    此時的戴雲剛迴到刑部,坐在馬車上瞧著堵在大門前的一眾世家官吏,心中一驚,“消息傳得如此快!今日刑部這一關不好過!若是此時處置不好,刑部必定會受到陛下的責難!刑部最大的官是尚書大人謝青麟,天塌下來自有謝大人頂著,本侍郎隻是負責審案,至於判決審核,全是他人所為。”


    戴雲在薛恆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站在這群人後麵看熱鬧。為首的人是戶部尚書宇文達,宇文達帶著數十名官吏圍在刑部大門前大聲叫嚷,“刑部審案不公!康侍郎兢兢業業為大康十多年,竟然落一個身死抄家的下場,行刺的兩名人犯隻判了一個流放,如此不公!康國律法的公平公正何在?”


    此時戴雲聽到這些話,頓時打了退堂鼓,想繞到後門迴刑部辦案。


    謝青麟身穿官服出現在宇文達麵前,嚴肅地講:“宇文大人,刑部辦案自有康國律法可依,闖入康府搶劫黃金的賊人已移交禦史台,不出幾日,禦史台定能審出搶劫黃金的幕後指使之人,本官是刑部尚書,不想看到眾位大人牽連其中。眾位大人速速離去!刑部乃國家刑獄重地,容不得別有用心之人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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