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沒有注意到程長生的神情,她在認真地看著字帖。


    柳月比的那個“三”是什麽意思呢?


    這是《九成宮醴泉銘》的拓本,不論是第三個字還是第三列字,字跡看起來和其他都沒有什麽不同,串聯起來也不是一句話。


    紙質沒有夾層。


    沈青竹與程長生對視一眼。


    程長生摸摸鼻子,道:“或許要算術?”


    算什麽?九還是三還是十二?


    沈青竹不再理會程長生,收起字帖,走出了房門。


    李捕頭匆匆而來。


    “那個丫頭服毒自盡了。”


    “這邊也收殮一下吧。找董娘子來問話。”沈青竹說完側頭便看到在身旁亦步亦趨的程長生和方重。


    “你們不要跟著我了,剛剛沒趕你們走是因為我想看看名滿天下的天餘山小師叔是什麽樣的人。”


    現在看完了,你們可以走了。


    方重傻眼,從來沒見過這樣直接的人,這樣說話真的不會打起來嗎?


    程長生倒沒覺得有什麽,甚至還追問一句:“其實你還沒見過我啊?不如再同行一程如何?”


    沈青竹沉默了片刻才道:“有緣再見吧。”


    直到出了遠芳樓的門方重才敢問一句:“小師叔,沈姑娘的意思是,她對臉不感興趣對吧?”


    程長生嘻嘻一笑道:“但你不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嗎?”


    方重不覺得,他隻覺得這個沈姑娘雖然長得好看,但是總讓人發冷。


    程長生道:“她啊,有很多種麵貌呢!我真是不明白,怎麽有人可以那樣多變。”


    春雨散去,漫天晚霞,映在程長生那張平凡無奇的臉上,也添了幾分光彩。


    留在遠芳樓的沈青竹正在吃飯。


    她吃得很慢,好像對飯菜根本就是意興闌珊,但卻不得不完成這個任務。這讓一直坐在一旁的董娘子很緊張。


    遠芳樓一下午出了兩條人命,接下來的生意該怎麽辦她已經不願去想,隻希望把眼前這尊神盡快送走。


    但是這位吃飯也不摘笠帽的姑娘,為什麽看起來不想走呢?


    “按你的說法,柳月是外鄉人,十年前就被舅舅賣到這裏了。這十年裏也沒有親戚同鄉出現過了?”李捕頭摸了摸脖子上纏好的繃帶,繼續問到。


    “沒有。”


    “沒有什麽特別的客人?”


    “柳月多半都是為別的姑娘彈琴……她的琴彈得是不錯的。賀莊主和孫掌門,還有鄺……哎喲反正都來聽過琴的。”


    “沒什麽特別的客人?”


    “沒有。前幾年倒有個外地鏢師想要替她贖身,後來又走啦!”


    “叫什麽名字?”


    “哪兒還記得。”


    “那個丫頭小翠呢?”


    “前年才來的,是柳月冬天裏在後巷撿來的。她說沒有家人,求我收留她。我能怎麽辦呢?總不能看著她凍死餓死。柳月這些年也不賺錢……”


    董娘子絮絮地說著,忽然看見沈青竹放下筷子,不由得一怔,話也停了下來。


    “這個是柳月的吧?”沈青竹忽然拿出一個金鐲。


    “看著眼熟……是她的,戴了好些年了,也不知道她怎麽那麽喜歡,樣式都舊了啊……”董娘子道。


    “走吧。”沈青竹站起身來。


    李捕頭又摸了摸脖子,指揮著人手迴去複命。


    這就走了?


    夜晚的遠芳樓,正是每天最熱鬧喧囂的時候。可是此刻卻冷清寂靜。


    董娘子扶著門框怔怔地想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道:“人活著不比什麽都強?”隨即揚聲喊道:“來人啊!把燈都給我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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