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守衛森嚴,邵樂樓無法救出仙桃,不得已他先迴了駙馬府。


    剛踏進府門,立時有人來報。


    “張將軍迴都城了。”


    邵樂樓知道他們口中的“張將軍”是誰。


    張將軍手握十三萬大軍,北上與鄰國作戰,為什麽無端迴返都城?


    “可有招他迴國的詔書?”


    “沒有啊?”


    報信的副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十幾萬大軍從北境撤迴皇都非一日能辦到。


    大軍行動隱秘,朝中大臣居然無人知道。


    這會兒皇宮裏麵已經亂成一鍋粥。


    邵樂樓猛然記起積羽在軍營中時不時收到皇都來信,問他,隻說是與皇妹鴻雁傳書,了解皇都貴族間近來流行什麽。


    “他……”


    也一早防備著自己的父親。


    “與我進宮看看。”


    邵樂樓命人備馬,公主聞訊急匆匆跑了出來。


    “你今日進進出出夠忙活兒了,宮中的事摻和什麽?”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邵樂樓抓緊她手臂,語氣顧不上溫柔不溫柔。


    公主一甩手臂,掙脫他的手。


    “是個人都知道的事兒,你不知道,簡直奇蠢如豬。”


    邵樂樓縱身上馬。


    “既然你嫌棄我,那我們以後恩斷義絕,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公主氣憤地把他從馬上扒拉下來。


    “你這人有沒有良心?我救你一命,白眼狼啊你。”


    公主果然知道。


    積羽打算逼宮。


    早在竹國國君趕在積羽返都前廢了太子之位時,邵樂樓就隱隱不適。


    國君並非隻有太子、積羽、楊李三個兒女,故意提前廢黜太子,不明言由誰繼任,使人懸著一顆心。


    他能感覺到,積羽肯定也能感覺到。


    命積羽迎娶比自己年長十幾歲的蘭國公之女,又在婚後頻繁送仙桃姬前往蘭國公所在的玦塵樓。


    他借貪圖權位的積羽之手除掉太子,也沒打算留積羽在儲君之位太久。


    但他小看了這個兒子。


    積羽與唯唯諾諾隻知道占些蠅頭小利的太子不同。


    他野心更大,也更心狠手辣。


    邵樂樓與公主僵持不下之際,皇宮方向傳來了喊殺聲。


    “將軍不好了,張將軍領軍殺入了皇宮。”


    張將軍領兵迴到城下,未做片刻停留,直接衝破城門殺向皇宮。


    皇城禁軍不足兩萬,猝不及防。


    “來人,與我一起勤王!”


    “勤你個頭!”


    公主一腳踢中邵將軍的膝蓋窩,趁他跌倒在地,命人關死了大門。


    “今日誰也不許踏出這個大門。府裏我說了算。”


    不能讓積羽登上皇位。


    那個假仁假義的男人居於皇位尚且會顧忌天下看法,做些道貌岸然的表麵文章。


    竹國國君假使成了積羽,連虛偽的外皮都將不剩。


    到時候竹國肯定成為人間地獄。


    “你給我滾開!”


    邵樂樓推開公主,強行拉開駙馬府大門。


    傳令兵恰好氣喘籲籲地跌進門檻。


    “不好了,將軍!”


    他聲音近乎絕望。


    “皇子殺了皇上,自封天子。”


    晚了。


    數日間,積羽血洗皇城。


    所有不服他登基的大臣與皇子全部掉了腦袋。


    皇都的百姓猶如秋風中的殘葉。


    鬧市口掛滿了反對者的頭顱。


    邵樂樓被公主關在駙馬府,一步也走不出去,直至皇宮傳來諭旨,撤了他上將軍之職,重新封他為中卿。


    “你看看,讓你這豬頭分不清狀況。”


    使臣一走,公主拍了邵將軍好幾巴掌。


    “要不是看在我的麵子上,你的腦袋也掛在菜市口了。”


    邵樂樓哪裏有閑工夫理她,駙馬府一能自由出入,他立即遣人打探玦塵樓的狀況。


    “玦塵樓人去樓空,蘭國公不知所蹤。”


    探子很快迴來稟報。


    邵樂樓心底咯噔一下。


    竹國國君覬覦不老藥,積羽怎可能沒有興趣?


    蘭國父女落到他的手上,他的手段必定更加殘忍。


    “女公子那邊呢?”


    他問探子。


    “後宮現在根本進不去。先皇的宮女死了一大堆,屍骨堆積如山。皇宮內外換了一批,如今在後宮活動的是張將軍的人。我們打探不到狀況。”


    自積羽逼宮直至今天,過去了不少日子。


    邵樂樓片刻不敢耽擱,趁公主進宮,策馬親自前往後宮地牢。


    如探子所說,地牢內外戒備森嚴。


    原先守在地牢前的牢頭換成了麵無表情的士兵。


    邵樂樓一往地牢走,門口的士兵齊刷刷亮出寶劍。


    “中卿大人止步。”


    “我奉公主旨意,前來查看地牢守衛狀況。”


    他亮出公主腰牌。


    侍衛驗過腰牌真假後,讓出了道路。


    邵樂樓快步走向地牢的石階。


    仙桃仍舊在木牢裏。


    她變得不一樣了。


    邵樂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短短幾日她全身遍布刑訊的痕跡,手指與雙足滿是青腫。


    纖細的指骨變了形。


    雙腿無力地拖在地上,無法支撐身體。


    那群人不再把她吊在木架上,而是隨意地扔在稻草堆裏。


    不止如此……不止是那些犯人身上再常見不過的傷痕。


    她的手腕左一道右一道,割開了三四處口子。


    傷口用布草草紮住,最新的疤痕仍在淌血。


    “你們做了什麽?”


    邵樂樓瞪向看管她的士兵。


    見慣流血的兵卒咬了咬嘴唇。


    “不是我們,是皇子。”


    積羽逼問仙桃不老藥的配方未果,每日取她的血煉藥。


    “他瘋了麽?人血怎能入藥?”


    邵樂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與他同來的副官勸他小聲。


    “不止如此,皇子告訴蘭國公,倘若他再不交出配方,他將……”


    士兵眼神猶豫。


    “他將什麽?”


    邵樂樓不敢相信有什麽能讓見慣殺戮的人猶豫。


    “他將挖出女公子的肝做下酒菜。”


    那個人做得出來。


    竹國國君以廉恥以國威,逼迫蘭國公父女,而積羽更加直接。


    兩個人中隻要一個知道配方的人活著就夠了。


    背叛丈夫的妻子,不是積羽的選擇。


    哪怕蘭國公交出配方,他也一定會想方設法折磨死女公子。


    仙桃姬是父親給予他的恥辱。


    他恨她,甚至勝過對不老藥的渴望。


    蘭國公恐怕也清楚一旦交出配方,即是女兒的死期,所以遲遲不肯就範。


    可是這樣下去……


    邵樂樓抓緊木牢的欄杆,盯住稻草堆裏一動不動的女子。


    與第一個夢中的情形不同,她隻是得到了不老藥,無法死而複生。


    她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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