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樂樓迴府後整備起馬匹與幹糧,四處翻找蘭國地形圖。


    傍晚,楊李公主由皇宮迴來,聽人稟報駙馬用她的腰牌進了地牢,又見他換了粗衣皮甲,猜到他想做什麽。


    “你這沒良心的,不是我將你舉薦給父皇,你哪兒來今日榮華富貴?你不思報恩,在這動蕩時節圖謀不軌,置我於何地?你以為天下男人隻有你一個嗎?你信不信我……”


    邵樂樓一把抽出馬背上的劍,指向她。


    “你父皇將你撫育成人,也未見你報恩。皇子弑君篡位,你是不是一早知道?”


    張將軍率大軍折返皇都,一路上無人通傳。


    沿途經過城邑眾多,那些地方官全是瞎子嗎?


    積羽皇子憑一人之力怎麽能夠疏通朝廷內外?


    他常年隨邵樂樓遠征各國,能代替他與眾多官僚斡旋的隻能是公主。


    正因為公主如此重要,因此他殺了其他手足,沒有動公主一毫。


    公主見駙馬當真把劍對準了自己,氣白了臉。


    “你……”


    她顫抖地握住拳頭,想跟以前一樣揍他,邵樂樓一揮寶劍,劃斷她一束頭發。


    “公主所言不差,我有今日,有公主的功勞。可我當日誓言效忠者,乃是先皇。而今先皇為亂臣賊子所殺,為臣不能報答君恩,已是瀆職,怎能再侍奉弑君之人?”


    他一挑那束斷發,扔到公主腳下。


    “我今日不殺你,算作報答你的恩情。你我從今往後恩斷義絕,再無夫妻之情。若違此言,有如此發。”


    說罷,他翻身上馬。


    “攔住他!攔住他!”


    公主發了瘋一般命令家丁。


    “你瘋了。你居然要拋下我,拋下駙馬府?你上哪兒再去找這麽漂亮的宅子,過這麽奢侈的生活?天下大亂,你這種廢物連飯也吃不上。”


    邵樂樓懶得搭理她的辱罵,夾緊了馬腹。


    駙馬府的小廝趕忙跑向大門,邵將軍先行一步衝出了府門。


    天色已暗。


    皇都血氣衝天,陰風慘慘。


    路邊到處是倒臥的屍體,街麵上無人行走。


    邵樂樓蒙上臉,一路策馬來到後宮的地牢。


    守衛的士兵一見有人飛馳而來,瞬間緊張,握劍迎敵。


    邵樂樓用臂上的短弩射倒了門口的衛士,趁人不備殺進地牢。


    地牢裏守衛不多,再加這些人未曾防備奇襲。


    邵樂樓三下五除二掃清障礙,打開了仙桃所在的牢房。


    “你醒醒。”


    仙桃的樣子比白天所見更加淒慘。


    他迴駙馬府的短短數個時辰裏積羽似乎來過。


    公主肯定已經去找皇上告狀了。


    他不敢確定躺在地上的女人是否有氣。


    摸到她四肢溫熱後,他無暇確認,徑直扛著她上馬,奔出皇都。


    與前一次逃跑不同,他這次仔細了解過皇都附近的地形。


    一連數日,皇都不停派出馬匹搜尋他們。


    他躲在都野的山坳裏溝渠下,聽周遭人聲鼎沸,大氣不敢出一聲,避過了追蹤。


    仙桃沒有死。


    她氣息奄奄,意識不清。


    積羽不光折斷了她的手指,而且打斷了她的腿骨。


    “沒事,南方有接骨靈藥,一定能治好你的。”


    躲在山洞的夜晚,邵樂樓抱著她,在她耳畔安慰。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能聽見。


    她額頭滾燙,水米不進,幾乎沒有醒過。


    邵樂樓嚼碎了幹糧喂到她嘴裏,勉強維持她一口氣。


    躲避竹國追兵的第五日,他們來到一條大河邊。


    又是這條河。


    與他此前在夢裏見到的河乃是同一條。


    這一段是位於竹國的上遊,沿河水而下,通往萱國。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逃生方向了。


    他們騎著馬在河邊偷偷摸摸走了很久,一條小船又如同奇跡一樣出現在他們麵前。


    “這次一定能逃走的。”


    邵樂樓看了看身後。


    竹國士兵沒有找到他們,他這次帶夠了糧食與水。


    他把馬背上的行李搬上船,抱著仙桃登上了船。


    用船槁把船撐離河岸後,邵樂樓安下了心。


    沒有人追趕,沒有人射箭。


    竹國的士兵順著他偽造的蹤跡,追去了其他方向。


    沒人發現他們順流而下。


    河水一浪接一浪,推動小船往前漂蕩。


    這次他們安全了。


    仙桃在他懷裏發了一陣抖。


    “你醒了嗎?”


    好似幸運一起湧現,一直沒有清醒的仙桃睜開了雙眼。


    “邵將軍……”


    她聲音嘶啞,有氣無力。


    邵樂樓抱緊她,靠上了她的額頭。


    “再堅持一下,馬上沒事了。”


    “殺……”


    仙桃動了幾下嘴唇。


    他聽不清她的聲音。


    “你說什麽?”


    他把耳朵湊到她嘴邊。


    “殺了……”


    她的聲音輕得像幽靈。


    “殺了吾。”


    他聽到了幽靈的聲音。


    “皇子……在吾身體裏種了危險的東西……”


    她在說什麽?


    他們明明安全了。


    “別胡說,沒什麽危險。我會找人治好你。”


    他激動地打斷她的話,好似唯恐她不吉的說法變成現實。


    仙桃嚇到了。


    她張了張嘴,沒發聲,渾濁的眼神顯出一絲清亮。


    “……為什麽……救吾……”


    她問邵樂樓。


    是啊,為什麽?


    她不愛他。


    哪怕是最初那個夢裏的仙桃,也沒有明言過對他的感情。


    也許她從頭至尾愛的是她那位與他身形相仿的父親。


    但是……


    他喜歡她。


    哪怕知道她鍾情的不是他,他的心意沒有改變。


    這真奇怪。


    人不是應該為了得到什麽才付出什麽嗎?


    為什麽明知道她心裏眼裏沒有他,他仍然無法控製住自己,滿腦子是她呢?


    因為她把他當作人看?


    那不是因為她愛他所以待他青眼有加,她隻是自然而然認為人本該如此。


    什麽時候如此簡單的事於人而言變得奢侈,使他一旦得到再也不舍得放下?


    “父親……吾好冷……”


    仙桃又開始迷糊了。


    她糊裏糊塗把他認成了其他人,跟在溫泉池那天一樣。


    “別害怕,我在這裏。”


    邵樂樓抱緊了她。


    他轉頭看到了寬闊的江麵,在天地交界處是他們永遠到不了的萱國。


    “據說萱國長著大片的萱草。你見過萱草嗎?”


    邵樂樓微笑著與她閑聊。


    “有人管它叫忘憂草。到了萱國……”


    擦過脖頸的唿吸消失了。


    “到了萱國……煩惱一定……再也沒有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後別跑,尋夢三生全為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鴻漸於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鴻漸於陵並收藏皇後別跑,尋夢三生全為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