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通一見眾人方才還興高采烈、摩拳擦掌的樣子,怎麽忽然之間便都沒了聲息?略一沉吟,他猜到其中關鍵,便主動上前一步,道:“貧僧今日有幸來到華山,願與元空師兄比上一比。”


    曹可仁曾化名元空,藏身少林的事情,在場的眾人基本上都知曉,因此一見元通出場,便知少林對曹可仁這段時間的作為很是不滿,終於要出手了。眾人與少林和曹可仁都沒什麽交情,因此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一旁,權當瞧個熱鬧。


    曹可仁一見元通指名道姓地要他出站,便很爽快地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場地中央。


    他先朝元通身後的元音施了一禮,道:“師兄別來無恙?”


    元音見他一如往日見到自己的模樣,恭敬有禮,心中閃過諸多與其朝夕相處的畫麵,終於忍不住問道:“師弟,你既然還認我這個師兄,為何不迴歸少林?隻要你向佛祖請罪,潛心向善,少林寺便還為你敞開。”


    曹可仁歎口氣道:“這二十餘年來,師兄對我關照有加,我又如何不知。隻是,我自幼生於景教,長在景教,早已將我全部的信仰交付給了我主耶穌,佛祖再如何神通廣大,卻也渡不了我這個異端了。”


    元音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師弟,見他神色堅定,毫無動搖的跡象,便知他的全部身心都已獻給了他心中的主,便也不再堅持,歎道:“既如此,但願你的主能夠保佑你吧。”說著,便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曹可仁這才正眼看向元通,道:“師兄,我知道你對我教偏見頗深,今日不與你爭論教義,隻以手腳見高低如何?”


    元通因為謝子衿潛入少林害死玄真一事,對景教所有的人和事,都極為痛恨。因此一聽曹可仁所言,正合他的心意,便道:“好,便如你所言。出手吧。”


    曹可仁潛入少林沒多久,謝子衿事發,元通便被陷害關入搖光樓,因此他們二人倒沒什麽交情,因此曹可仁對他便也毫不客氣,話一說完便主動出手。


    曹可仁藏身少林的這二十餘年間,明裏修習少林武藝,專攻一指禪功;暗裏則繼續修習景教武學遮雲掌;一指一掌兩門絕學,早已融會貫通。更何況,自從跟隨霍熙霜之後,霍熙霜又以各類秘藥提升他的內力修為。此時他的修為,雖仍不能和屠天罡相提並論,卻已和在世時的西門霆、封寒等人一般無二,隱隱成江湖上的頂級高手。


    而元通,自從二十餘年前因謝子衿陷害而被關押入搖光樓之後,雖能潛心修習,但他心中執念未消,又無人從旁指導,一路下來,武藝雖也精進不少,卻遠遠不是曹可仁的對手。


    當下,曹可仁虛晃一招,左手遮雲拍出,漫天掌影如同遮雲蔽日一般直向元通壓了過來,元通感受到那掌影中蘊含的蓬勃內力,凝神聚氣於雙拳,齊齊向上轟去;誰知元通這邊剛剛舉拳過頂,那邊曹可仁右手的一指禪功已然彈出,一道強勁的真氣順著他的手指直彈向元通的麵門。


    元通這還是第一次與曹可仁交手,不知他的虛實。他見曹可仁的遮雲掌聲勢如此浩大,以為必是蓄力一擊,誰知竟是虛招,真正的實招竟是後來的一指禪功;因此一招不慎之下,便被那道勁風擊中。他雖躲避及時,卻仍在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曹可仁見此情景,也不追擊,淡淡一笑道:“承讓。”


    元通本對景教教徒深惡痛絕,但此刻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惜敗於曹可仁,一時之間羞憤難以自已,不發一語,退迴元音身旁。


    其餘眾派均知曹可仁乃是霍熙霜麾下的得力幹將,不少人都親眼見過他出手,因此對他能贏得元通毫不意外。


    元音見元通敗於曹可仁,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正待起身說話,卻有一道聲音傳來,“曹可仁休得猖狂,我來會你。”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已經出現在場中。


    曹可仁仔細一瞧,想起來人,笑道:“原來是華山派的劉先生,幸會。”


    劉長春近些年來在江湖上極少出現,因此年輕一輩中人很少有人知曉他的存在;但是老一輩的很多人卻很清楚,他當年乃是和楚逍雲並駕齊驅的人物,一身武藝超凡脫俗;後來又在華山躲避俗世紛擾二十年,修為可謂深不可測。


    劉長春曾眼睜睜看著他一生所愛閆珊珊死在華山,又親眼看見閆珊珊的兒子楚香君死在霍熙霜手中,因此對霍熙霜以及曹可仁深懷切齒之恨。眼見元通奈何不了曹可仁,他便再也按捺不住,衝了出來。


    劉長春也不多話,渾身氣勢一變,手中長劍已然出鞘。劍隻是普通的鐵劍,但劍法卻是一流的劍法,隻看劍氣之利,便可知其中蘊含的殺意有多少淩厲。


    曹可仁笑道:“在下便來領教一下華山的七星劍法。”他這一句話還未說完,劉長春的這一劍便似乎劃破了時間和空間,隻是一眨眼,便來到了他的麵前。


    這一下,曹可仁臉色陡變。他雙手接連拍出,一瞬間也不知拍出了多少掌,便見他的身前掌影重重,分不清虛實真假,隻覺得一陣狂風在他身前憑空出現,竟硬生生擋住了劉長春的這一劍。


    劉長春見他掌法精妙,劍勢一變,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自四麵八方幻化出重重劍影,同樣看不出虛實,叫人難以捉摸;每一劍都可能是假的,但同樣,每一劍都可能是真的。


    曹可仁心中暗暗佩服,手上卻是毫不遲疑。他的掌心內力凝聚,雙手向外一分,徑直拍向了左右兩側的劍影,掌風所及處,頓時所有的劍影都消失不見。他又如法炮製,拍向麵前的上下兩處劍影。


    劉長春見他內力雄渾,掌風強勁,雖與元通鬥過一場,但似乎並未有多大損耗,心知他的內力修為要比自己強過三分,便也不再拖延,手中劍一挺,便有一道劍氣混在那重重劍影之中,自下而上,偷偷朝曹可仁刺去。


    曹可仁雙掌連動,正拍向上下兩處的劍影,便莫名感到心頭一慌,似乎遺漏了什麽,因此手上緩了一緩。便在這一緩之間,他清晰地感覺到了一道若有若無的劍氣,正自下方刺向他的丹田。


    他不禁大吃一驚,但幸好手上留有餘力,一指禪功彈出,瞬間將那道劍氣擋住;同時兩掌拍出,將四周重重幻影驅散開去。


    這一切看似紛繁複雜,但全都發生在一瞬之間。劉長春對他恨之入骨,因此出手毫不留餘力;二人均是以快打快,頗為酣暢淋漓。


    便在這一番交手之際,兩人雖身處不同立場,又兼懷有仇恨,但卻對對方的修為暗暗感到欽佩。


    幾乎毫不遲疑,便在下一刻,二人又鬥到了一起。


    此次賞寶大會,林冰月和林冰玉也來到了現場。


    林冰月生性頑固,一旦認準了一個理,便百死不悔。她認定了林長青是被王師遠以及王破天共同謀害的,便再也無法抑製心中的仇恨,將王師遠視為她在世界上最大的仇人。若有人維護王師遠,在她眼中,便同樣是她的仇人。為了鏟除這個仇人以及他身邊的一切,她可以犧牲一切,付出任何代價。


    因此,當她看到劉長春竟和曹可仁一時之間打成平手時,她便再也按捺不住,搶先出手。


    自十歲開始,她和林冰玉便被林長青送到了天山拜師學藝。在天山派中,她們姐妹隻能算是中人之姿,但林冰月天生性格要強,最喜爭強好勝,不甘落後於人,因此日夜苦修,竟也隱隱可稱得上年青一代中的高手。


    對此她也頗為自負和自傲,因此一出手,便直指劉長春心頭要害。這一劍,角度、速度、力度簡直都無可挑剔,林冰月心中暗喜,這已是她畢生最滿意的一劍。


    然而,劉長春的對敵經驗何其老到。林冰月雖是臨陣殺出,他卻是毫不慌亂,隻是微微一側身,手中長劍微微偏了些許,便好巧不巧地搭在了林冰月的劍上。林冰月頓時感到一股大力傳來,手中的劍差點失手掉落。


    曹可仁幼時曾得到林長青諸多幫扶,因此對林長青一直頗為敬愛。林長青死後,曹可仁自認為有責任照顧好林家姐妹,便一心待在她們身邊,保她們平安。眼下見林冰月忽然殺了出來,卻又被劉長青輕鬆壓製,心中一急,喚道:“冰月,你退後。”


    林冰月本就是好勝的性子,如此眾目睽睽之下,一招落敗便乖乖退後,她哪能甘心,因此便裝作未曾聽到曹可仁的話,隻是待在一旁,尋找機會,以圖再次出手。


    元通被曹可仁擊敗後,便一直鬱鬱寡歡,站在元音身側。他將林冰月和曹可仁的對話聽在耳中,略一思忖,便知林冰月乃是林長青的女兒,同樣是景教餘孽;更何況,他早已聽說,林冰月曾糾集一幫江湖少年郎,以摘星樓藏寶為誘餌,不顧他們死活,誘使他們攻入摘星樓,大肆搶奪殺傷,惹下眾多殺孽;眼下又不顧江湖道義,在曹可仁與劉長春交手之際,伺機擾亂劉長春心神,以多勝少。


    凡此種種,元通如何能忍,當下便一躍而出,喝道:“景教餘孽受死。”說著,一道掌風便由遠及近,向林冰月刮了過來。


    林冰月一見曹可仁的手下敗將又複卷土重來,心中暗暗不悅,但感受到那道掌風的強勁,又不敢等閑視之,隻能挺直腰杆,一劍向那道掌風劈去。


    林冰月在天山派中自視甚高,但自從下山後,便不曾真的與人交手,因此便沒有太將元通的這一掌放在眼裏。誰知,她的劍剛接觸到這股掌風,便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道透過長劍傳了過來,直擊胸腹,頓時一口鮮血再也忍耐不住,吐了出來。


    元通對景教之人深惡痛絕,因此出手之際便暗含殺心,但他也沒料到林冰月如此不濟,僅僅一掌便將她打得吐血。


    見此情景,他心中一喜,抓住這個機會,便欲上前了結了林冰月的性命。便在這時,一道人影閃過,攔在林冰月的身前。


    元通堪堪住了手,見擋在林冰月身前的竟也是一個女子。二人雖相貌有三分相似,但是氣質卻完全不同。如果說林冰月是一團火,那她便是一潭水,一潭能夠將你緊緊抱住,撫慰你疲憊的心靈的聖潔之水。


    元通略一沉吟,暗暗猜到眼前這個女子的身份,但還是忍不住確認一下,道:“你是何人?”


    林冰玉泫然欲泣,一向膽小懦弱的她,忽然不知哪裏來的勇氣,道:“大師,不要殺我姐姐。你要殺,就殺了我吧。”


    元通不忍再看林冰玉那雙眼睛,似乎生怕沉淪其中,道:“既然你們都是景教餘孽,你們就都得死。”手中,右手高高揚起,隻待一掌揮下,林冰玉便再無生還的可能。


    曹可仁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也顧不得正鬥在一處的劉長春,一個躍身,便來到元通身後,拚著將後背完全交給劉長春,也要攔住元通這一掌。


    元通察覺到後背來人,拚著受傷,側過身來,一手攔住曹可仁,另一手依舊一掌拍下;同時,眼見曹可仁將後背留給自己,劉長春哪能放過這個機會,手中長劍在其掌心滴溜溜轉了幾圈,便如離弦之箭,向曹可仁的後背刺去。


    幾乎同一時間,元通、曹可仁、劉長春的招式同時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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