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眾人便早早起行,去往太行山裏。


    太行山號稱天下之脊,綿延八百裏。眾人在山腳下沿著山脈一路向北而行,直至中午時分,在許文的指引下,眾人這才來到一片山穀。


    正值初夏時節,穀中山花遍地,蜂蝶陣陣,一陣微風吹來,縷縷幽香撲鼻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顏敏深吸一口氣,道:“這地方真美,若是我們能夠遠離塵俗,居住於此,當是人生一大幸事。”


    王師遠雖然目不視物,卻似乎也能感受到此處的美妙,含笑點點頭。


    許文帶著眾人向山穀深處行去。


    這片山穀看著雖然美麗,卻毫無人氣,不似有人居住的模樣。剛剛往前走過去不到一裏,眾人便在路邊的草叢之中發現了一塊石碑,上書“神仙穀”三個大字。石碑倒在草叢之間,上麵布滿了雜草藤蔓,顯然已經許久未有人清理過了。


    王雯看看四周,寂靜無聲。她生怕許文暗中不懷好意,故意將他們引來此處,便靠近了些許,右手似有意似無意地搭在劍柄處。


    許文雖然膽小如鼠,但察言觀色的本領卻是極強。他看出王雯臉上的謹慎和警惕,心中不由暗暗叫屈。


    這確實是當年他和田不亮一同拜師學藝之處。當年這裏常年人來人往,隻是自從師父去世,由田不亮主持此處之後,江湖眾人便都被他的無理要求折騰得夠嗆,來此求醫的人少了許多,但不管如何,也不至於如此荒涼啊。


    許文心中也是暗暗納悶,隻能悶著頭皮繼續往裏走。


    終於眾人走到最裏間,這才清晰地看到有三間木屋一字排開,木屋周圍,依舊是毫無人跡可尋。


    許文當先,王雯和李克敵一左一右,踏進了中間的那間木屋。隨著木門“吱”的一聲打開,一陣惡臭和灰塵撲麵而來。三人皺皺眉,揮揮手,走了進去,發現屋內桌椅俱在,卻是布滿了灰塵和蛛網;窗戶沒關,不時有一些鳥類鑽進來,屋內的桌椅上、地麵上散落著不少鳥屎。


    三人粗粗看了一眼,便退了出來,又接連看了另外兩間屋,竟然都是一樣。


    王雯將屋內情形跟顏敏和王師遠細細講述一遍,便又轉向了許文,道:“許大夫,你的田師兄人呢?”


    許文臉色也極為難看,他離開神仙穀多年,對於此間的變故一概不知,他又如何能說得清楚。


    正當他急紅了臉,想要辯白時,忽地傳來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顏敏、王雯、李克敵本就提高了警惕,一聽這聲音來得異常詭異,不由再度提高了幾分戒備,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僅僅過得片刻,眾人便看到從穀口湧出了大批的毒蟲猛獸,密密麻麻,仿佛潮水一般,洶湧而來,有蜈蚣、毒蛇、蟾蜍等等,粗粗一看,光是毒蛇,便至少有四個品種以上。


    這下,眾人也來不及再去質問許文,紛紛拔劍出鞘。就在這群毒蟲猛獸距離他們還有二三十尺距離的時候,顏敏、王雯、李克敵的劍同時衝天而起,三道耀眼至極的劍光同時向地麵上的爬蟲斬去,轉瞬之間便斬殺了大片的毒蟲。


    一旁的王師遠雖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卻也沒有閑著。他瞅準一個方向,聽聲辨位,雙掌齊出,每一掌都勢若千鈞,不時有毒蟲猛獸死於掌下。


    僅僅片刻之間,眼前的毒蟲猛獸便死傷近半。眾人正要鬆一口氣,忽然一陣笛聲響起。緊接著,便有無數隻飛蟲嗡嗡而來,鋪天蓋地,數量竟比地上的爬蟲還多了一倍。


    顏敏易空劍向地上一插,全身真氣鼓動,一道無形的劍氣之牆阻擋在眾人前方,硬生生將外麵的爬蟲和飛蟲隔絕在外;同時,王師遠和李克敵一人對空,一人對地,竭力阻擋著這群毒蟲猛獸的侵襲。


    另一邊,王雯卻是悄無聲息地繞過眾人和眼前的毒蟲猛獸,循著笛聲向穀外摸去。


    穀外吹笛那人似是發現了王雯的意圖,音調陡變,地上的和空中的毒蟲紛紛調轉方向,竟一齊向王雯撲去。


    王雯雖然無懼,但毒蟲實在是太多,僅僅數息之間,王雯的身上便多了幾個不大不小的傷口。


    顏敏一眼瞧見王雯受困,心中也急躁起來。她自然知道,王雯是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與王師遠尚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她的安全不容有失;思慮隻在一念之間,下一刻,她的身形便如鬼魅一般閃到了王雯身前。


    顏敏鼓足了全身的力道,所有真氣灌入易空劍之中,一道強大無匹的劍氣狠狠向前方的毒物劈去,如同江河倒灌,刹那之間,無數的毒物化為齏粉。


    遠處那吹笛之人,似乎也沒有料到顏敏的一劍之威竟至於斯,愣了一愣。便在這一愣神的功夫,李克敵身形閃動,幾乎僅在數息之間便來到了山穀之外。


    在那裏,正有一個身形矮小的胖子,手中拿著一支短笛,正自怔怔出神,眼見李克敵鬼魅般地出現在穀外,心知討不了好去,趕緊向外跑去。


    誰知他剛剛跑出兩步,耳邊嗖地一陣風聲,再一瞧,便見一柄劍正直直地插在他的前方。胖子哭喪著臉緩緩轉過身來,正瞧見李克敵不慌不忙地走過來,似乎還暗中對他有所防備。


    那胖子再一看李克敵的身後,王師遠、顏敏、王雯等人也正從穀中走了出來。那鋪天蓋地的毒蟲猛獸,沒了他的操控,便如枯藤野草一般,任由顏敏等人清除了個幹淨。


    胖子剛想說什麽,便聽有人喊道:“師兄,是你嗎?”


    胖子感覺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再細細看去,正巧看見許文不知何時走到了顏敏等人的前方,正朝這邊揮著手。雖多年未見,但畢竟是多年的師兄弟,因此,胖子第一時間便認出了許文;隻是,對於許文近乎討好似的招唿,卻是半點情分也不領,直接衝上去劈頭蓋臉打罵一通,似乎渾然忘記了眼下的處境。


    “這個混蛋,你還有臉迴來,你還有臉叫我師兄。”一邊說著,一邊拳打腳踢,招招往許文臉上招唿。許文不知為何隻是捂著臉,任由他肆意打罵,卻是半句話也不敢迴嘴。


    看著眼前的場麵,王師遠等人哪還不知道這個胖子,便是許文的師兄田不亮。


    田不亮打罵許文正帶勁,忽然寒光一閃,鼻尖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劍。他眨眨眼,瞅瞅許文,再瞅瞅持著劍的王雯,心中一怯,便住了手。


    許文這才敢開口道:“師兄,往年的事,都是我的不是,但小弟我這次來,是有要事要請你幫忙。”


    田不亮隻是粗粗從幾人臉上一掠,便道:“你是說他的眼睛?”田不亮似乎餘怒未消,看著王師遠眾人亦無善意,語氣之中透著冰冷。


    許文點頭道:“正是正是,師兄慧眼如炬,一眼便瞧了出來。”


    田不亮冷哼一聲,道:“你們也看到了,神仙穀荒廢許久,我是沒能力再治病救人了。”


    許文還待說什麽,王師遠開口道:“田大夫,眼睛能不能治我們放在一旁。隻是,我有一事不明,我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不問青紅皂白,便要放出這麽多的毒蟲猛獸,意圖致我們於死地?”


    王師遠的話剛說完,王雯的劍已經架到了田不亮的脖子上。


    田不亮冷哼一聲道:“正是你們這些江湖俠士,整日裏打打殺殺,爭權奪勢,才導致我這裏變成如今這荒涼的模樣。如今卻還想要我來幫你治病,簡直是癡人說夢。”


    王師遠等人聽他不問情由便將此間破敗的原因歸結到他們身上,不由暗中惱怒。許文卻是深知田不亮的脾性,知道他素無心機,他如此說必有緣由。當下,許文便將在場眾人的身份來曆講述了一遍,再提及自身這幾年來委身於摘星樓,承蒙摘星樓多加照拂才有今日的相見雲雲。


    田不亮初見許文時,想起當初的事情,不禁怒從中來,一通打罵;隻是,他們畢竟多年師兄弟,感情深厚,打罵之後,他才發現,這個世上,能讓他如此肆意打罵的除了眼前這個窩囊膽小的師弟,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不禁又是悲從中來。


    原來,這神仙穀本來是由田不亮和許文的師父神仙老人經營。神仙老人一身醫術超凡脫俗,不知有多少疑難雜症在他手中得到了醫治;隻要送到神仙穀時,病人還有一口氣在,此人便不會死。因此,每年來此求醫問藥的人不計其數。


    但隨著時間推移,神仙老人終究漸漸老去;而再神奇的醫術,也無法完全避免衰老和死亡。最終,他將一身醫術全部傳授給了許文和田不亮,留下的,還有一個女兒,名喚鄭可心。


    鄭可心雖無沉魚落雁之貌,卻也是聘聘嫋嫋,楚楚動人,許文和田不亮都有心娶她為妻,因此都竭力在神仙老人和鄭可心麵前表現自己。經過多番考察,神仙老人最終將鄭可心許配給了田不亮。誰知,神仙老人尚未親手將女兒送出嫁,便撒手人寰。


    神仙老人去世後,田不亮掌管神仙穀,並定下佳期,迎娶鄭可心。誰知,便在婚禮前數日,田不亮竟意外發現一向膽小怕事的許文不知何故忽然生了潑天的膽子,竟然意圖對鄭可心不軌。許文被發現後,羞憤難當,一路奔逃出穀;田不亮憤怒之下便要病人的親屬去殺了許文,以作診資。


    便是這時,許文於半路被追殺之際遇到了王破軍,後來死皮賴臉跟著王破軍進入了摘星樓。


    自從許文走後,田不亮和鄭可心順利成婚,兩人夫唱婦隨,於神仙穀中治病救人,好不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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