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屋內,王師遠坐下,顏敏將燈靠近了些,許文站在王師遠的麵前,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左看右看地觀察了半晌,這才重重喘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顏敏問道:“許大夫,阿遠的眼睛怎麽樣了,還能治嗎?”


    許文皺著眉頭,道:“樓主、夫人,你們再將眼睛受傷的經過跟我再說一遍吧。”


    在來客棧的路上,顏敏已經將王師遠眼睛受傷的經過講述了一遍,眼下聽他說起,便又講述了一遍。


    許文聽了,眉頭依然緊鎖,道:“樓主這傷說是嚴重,卻也不嚴重;可是想要治好,卻又沒那麽容易。”


    顏敏追問道:“許大夫這是何意?”


    許文習慣性地摸摸下巴,道:“樓主修為精湛,那些細針刺得並不算很深入,未傷及根本;但眼睛,畢竟是人身體上最脆弱的部位,就是有粒沙都能難受半天,更何況是被細針如此利物所傷,因此,想要治好,卻是不易。”


    顏敏繼續追問,道:“那該如何治?”


    許文道:“換眼。”


    王師遠和顏敏都是一震,不禁脫口而出:“換眼?”


    許文似乎對他們的吃驚頗為得意,道:“不錯。找另外一個人完好的眼睛,換到樓主的身上即可。”


    王師遠和顏敏混跡江湖這麽多年,還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樣一種醫治方法。再說,又到哪兒去尋找合適的眼睛,又有誰能夠完成這樣一項壯舉。


    恰在此時,王雯和李克敵也迴到了客棧,他們一聽說許文能治好王師遠的眼睛,不禁喜出望外。


    王雯徑直道:“這好辦。那我明日便到城中找一個潑皮無賴,挖了他的眼睛,你給我大哥換上。”


    許文素來膽小,一聽王雯如此暴力,不由嚇了一跳,急忙擺手道:“雯姑娘,你可別。換眼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先不說你找的潑皮無賴的眼睛是否符合樓主,便是符合了,僅憑我一個人,也無法完成。”


    王師遠聽他說得鄭重,便也來了興趣,道:“哦?這換眼有何講究,你又如何辨別,什麽人的眼睛符合我呢?”


    許文見眾人都好奇地盯著他,心裏的虛榮得到極大滿足,道:“所謂適合或是不適合,主要是要匹配樓主目前雙眼的形狀、大小、色澤等。樓主的眼睛,眼睛秀吉而長,富有光澤;瞳孔漆黑,眼白純清,這乃是天生的鳳眼,主貴氣的;你若是找個眼睛細得連瞳仁都看不見的,或是眼睛大卻露眼白的,豈不怪哉。”


    王師遠聽了暗暗點頭,又問道:“那你說,你一個人無法完成;那你知道,這世上,還有誰有此能耐?”


    本來還在侃侃而談的許文,一聽這話,忽然間變了臉色,再也不肯說話了。


    王雯裝作不經意間將手中的劍往桌上一放,淡淡道:“許大夫,你告訴我,那人是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他帶迴來。可若是沒有那個人,你一個人便完成不了這件事,那你說,你又有何存在的意義啊?”


    許文本就膽小,哪經得住王雯這樣一嚇,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那人是我師兄,名叫田不亮。”


    王雯一聽,訝道:“原來,田不亮是你師兄?”


    田不亮,居於太行山脈的一處山穀之中,在江湖上頗有名望。


    隻是此人性格怪異,正常大夫治療頑疾會收些許診金,但田不亮卻與常人不同。他自己立了一個規矩,所有來訪的病人或是病人的朋友、親屬,都必須為他做一件事。


    具體這件事是什麽,卻沒個定數。有人求醫,田不亮讓他去殺一個人;有人求醫,田不亮要他付了一百兩黃金;也有人求醫,田不亮隻是讓他做了一頓蛋炒飯。


    不論求醫者的身份背景如何了得,到了他那裏,便隻能按照他的心意來;若是有人想要用強,他卻也不懼生死,一副混不吝的性子,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王師遠一行以前隻聽說過此人,知道此人醫術極高明,卻都不曾見過。不過想想田不亮的性子,再看看眼前許文的樣子,別說他們是師兄弟,就說他們是親兄弟,他們也覺得大有可能。


    如此,有他們師兄弟二人聯手,王師遠的眼睛卻不是個大問題了。


    不過王師遠卻有個疑問,道:“既然你們是師兄弟,理應很熟悉才是,為何剛剛問你,你卻遲疑著不肯說出他來,莫非其中還有什麽隱情?”


    許文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大概說道,似乎他們之間有什麽過節,具體情形卻是一個字也不肯說了。


    既然是多年前的些許過節,王師遠等人便沒放在心上,他想了想,似笑非笑道:“今天也不早了,大家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咱們去太行山。克敵,今晚你便和許大夫一間房,保護好許大夫。”


    李克敵極為聰慧,看到王師遠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道:“王大哥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許大夫的。”


    許文看著二人裝腔作勢,哪還不知道他們是不相信他,怕他半夜偷偷溜走,心中更加沮喪。


    第二日一早,眾人簡單吃了點東西便帶著許文上路趕往太行山。


    因為許文身子嬌弱,經不起長時間的快馬加鞭,因此幾人隻能遷就於他,路上走走停停,當晚便在邢州落了腳。


    當晚,王師遠一行終於收到了隨風傳來的訊息,得知西門山莊和華山派雙雙落入霍熙霜之手。所幸的是,西門長恨、西門長庚和楚香君都逃了出去,多少算是一點慰藉。


    王師遠等人聽到這個消息,都默不作聲。房間內的空氣沉悶到極致,誰也想不到,霍熙霜的行動如此之快,剛剛攻破西南武林沒半個月,便同時對摘星樓、華山派和西門山莊動手,更可氣的是,他竟然同時得手了。


    眾人沉默了許久,王雯忽然道:“大哥,摘星樓的部署也出了一點問題。”


    王師遠的臉色極為難看,自從與霍熙霜交手以來,他步步落後於人,心中的壓抑和鬱悶可想而知,他強忍著心中的鬱悶,淡淡道:“什麽?”


    王雯似乎沒有看出他心中的煩悶,繼續道:“大哥提前部署,將摘星樓內的珍惜物品和典藏藏入搖光樓的地室之中,又將地室封死,但霍熙霜卻找到了此處,並將地室打開了。”


    “什麽?”王師遠一拍桌子。


    他知道摘星樓早晚會如同峨眉、青城一樣,會成為霍熙霜的目標,因此提前準備,將所有珍藏物品藏入了搖光樓中原先用於關押段興城等人的地室之中,並重新在地麵鋪設地板。


    在他心中,摘星樓立足於江湖的,不是那按照北鬥七星方位排布的七座高樓,而是摘星樓的傳承和那一個個鮮活的人。


    他不怕摘星樓被霍熙霜奪去,但他要保住那些典籍和珍藏,要保住這些活生生的人。因此,他提前將珍寶和典藏埋入地下;提前安排好,將人員化整為零,分散於各處,為的便是保存有生力量,待得有朝一日卷土重來,重建摘星樓。


    可如今,霍熙霜竟連地室裏的東西都翻出來了?


    李克敵看看王師遠,又看看王雯,忽然道:“大哥,你說,霍熙霜會不會對封大哥還有徐大姐動手啊?”


    王師遠一愣,轉向李克敵。他的眼睛雖然看不到東西,卻以異常堅定的語氣道:“霍熙霜一定會找上封塵。但以我跟他們三人交手的經驗來看,霍熙霜的修為或許比封塵強了半分,卻又比徐姑娘差了半分。他要是去找封塵,絕對討不了好去。”


    李克敵聽他這麽一說,放下心來,似乎給自己打氣一般:“嗯。封大哥和徐大姐修為驚人,便連爺爺在世都說,當世絕對沒有人能夠同時麵對他們二人。”


    王師遠笑著點頭,但很快又轉過臉去,眉頭緊鎖。


    霍熙霜是無法同時麵對封塵和徐書婷,可是,如果加上葉紛紛呢?


    葉紛紛的箭法當世難見。前有霍熙霜的劍,後有葉紛紛的箭,封塵和徐書婷真能在他們二人麵前撐過去嗎?


    知曉了西門山莊、華山派以及摘星樓的最新消息後,王師遠心中更加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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