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作為五嶽中的中嶽,擁有極多的神話傳說,甚至堯舜禹三帝也與它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隻是,在如今江湖人的眼中,嵩山最值得敬仰的,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少室山上的少林寺。


    少林寺始建於魏,原意是用來安頓自天竺而來傳播小乘佛教的僧人,三十二年後,達摩來到少林,首傳禪宗,因此少林被尊稱為禪宗祖庭。及至本朝,因在隋末亂世之中,少林十三棍僧救了當時的秦王,秦王登基後大加封賞,至此,少林寺名揚天下,被譽為天下第一古刹。


    若隻是朝廷的封賞,倒也算不得稀奇,隻是少林僧眾戒律甚嚴,曆代住持都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得道高僧,也因此,少林成為天下人人敬仰的所在,但有江湖上難以決斷的公案,都會請少林寺予以裁決,以示公正。


    此番,滄州、大名府都死了不少江湖人士,據傳均為王師遠和石雯二人所為,隻是二人武藝高強,一般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以致於前去捉拿的俠義之士反倒又被殺了不少,這時也不知誰起了個頭,眾人才紛紛想起,該請少林寺主持公道。


    少林寺方丈元音大師與王破軍交情莫逆,與王師遠也有過幾麵之緣,在他印象中,王師遠溫文爾雅,做事穩重,不似這等奸邪之人,但眾口鑠金之下,又不便過於維護,隻能請眾多江湖人士暫居於少室山下,同時派出七路武僧尋遍江湖,將王師遠請到少林寺來。


    待王師遠等人來到少室山下時,便見山腳下密密麻麻紮了不少帳篷,帳篷內外來來去去的江湖人士,估計有百來人之多。


    王師遠暗暗心驚,卻又感到一陣淒涼。自己未主動殺一人,卻被江湖上的這些人戴了好大一頂帽子;若他真是如他們所說的,人已成瘋成魔,他們主動來到此處,又怎會活著離開?他們看上去人多勢眾,卻也不知是被誰蠱惑,被誰誘導,或者,被誰指使?


    徐書婷瞟了一眼山腳下的眾人,輕蔑笑了一聲,道:“一群烏合之眾,就把你嚇成這樣?”


    王師遠歎道:“重點不在於他們是不是烏合之眾,而是這在少林腳下。我要是在這裏殺人,就與少林結下了梁子。”


    徐書婷道:“這好辦,如果有人膽敢攔路,我替你殺,你盡管去給你的未婚妻拔針便是。”


    王師遠皺眉道:“徐姑娘,我知道你武藝高強,但並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通過武力解決。我們既然是一起來的,若你動手,少林又豈會分清你我,還為敏敏拔出孟婆針?”


    徐書婷雖是武藝高強,堪稱年輕一輩中第一人,但自幼長於深山,不諳世事,凡事都想用武力解決,王師遠已經有些微微不悅。


    封塵打圓場,道:“既然這些人來到少林,想必還是相信少林處事公正的,按理說不會不讓我們上山,這樣倒用不著打打殺殺了。”


    王師遠點點頭,搶先一步,拉起顏敏朝前走去。


    山腳下的眾人見有人過來,均伸長了脖子看了過來,有認識王師遠等人的一陣私語,人群中吵鬧了片刻,山腳下的人都已知道王師遠到了,紛紛圍攏過來,將王師遠等人攔在一邊。


    王師遠一向深居簡出,即使偶爾外出也是執行王破軍的命令和任務,平時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因此認識他的人倒真是不多。


    江湖傳言沸沸揚揚,有不認識王師遠的還以為他長得窮兇極惡、兇神惡煞一般,誰知道見到才發現,長得倒是一派斯文,看上去安安靜靜的,似乎不像江湖中人,倒如同誤入此地的秀才一般。


    王師遠向前一步,拱手道:“各位朋友,在下王師遠,特地來此拜訪少林元音大師,勞煩各位讓一讓。”


    在場眾人騷動一陣,從後麵鑽出來一個青袍少年,個頭不高,約莫才十來歲,他來到王師遠近前,細細打量了一番,才道:“你就是王師遠?”


    王師遠道:“正是在下,閣下是?”


    青袍少年仰起頭,眨著一雙澄澈的雙眼,道:“我叫武頡,是滄州武家的人。他們說是你殺了我祖父、我爹、我大伯還有我三哥,是麽?”


    王師遠正色道:“我殺過不少人,但他們不是我殺的。”


    武頡點頭道:“我不能確認你是不是兇手。況且,若論武藝,我遠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想請少林寺方丈元音大師來主持公道,你可願意?”


    王師遠點頭道:“素聞少林方丈元音大師處事公正,乃是江湖上的有道高僧,由他來做評判,在下心服口服。”


    武頡點頭,讓到一邊。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個聲音,道:“你不承認殺了武家的人,那你可承認殺了太行八虎?”


    王師遠略一沉吟,道:“不錯,是我殺的。”


    人群中走出一個彪形大漢,拿著一柄大砍刀,惡狠狠道:“既然你承認殺了他們,那我就要殺你償命。”


    王師遠尚未來得及開口,一旁的徐書婷早已忍耐不住,出手如風,一把劍便抵在了大漢的脖子上,口中輕蔑道:“就這點能耐,也好意思替人報仇。”


    眾人不由呆了一呆,徐書婷的出手實在太快,而且這個大漢比她高了一個頭不止,眾人連她的動作都沒看到,她的劍已經刺了出去。


    王師遠心中駭然,急忙喊道:“徐姑娘住手。”


    封塵也是一驚,趕緊上前,抓著徐書婷的手臂,將劍放了下來。


    徐書婷大怒,剛要說話,封塵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兩句,便又安靜下來,扭過頭去,不再理會了。


    王師遠感激地看了一眼封塵,又朝那大漢道:“太行八虎,縱橫太行山多年,多行不義,此次竟然圖謀不軌,想要殺害我的朋友,被我一氣之下殺了。你要報仇可以,待我下山後,我隨時恭候。”


    彪形大漢在徐書婷那邊折了麵子,羞憤難耐,哪還聽得進王師遠說的話,直接舉刀便劈了下來。


    這個大漢也不知和太行八虎什麽關係,武藝卻是相差太遠,王師遠輕輕避開,一腳將他踹出兩丈,才道:“在下此番是來拜訪元音大師的,各位在少室山下動武,可曾把少林放在眼裏?”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別說的冠冕堂皇,你當初殺人時怎麽沒想到今日,我們動武就怎樣,你有本事把我們都殺了啊。”


    王師遠怒極,喝道:“宵小鼠輩,有本事站出來說話,躲在人群裏算什麽本事?”


    那人在人群又道:“我隻是個小人物,不是你的對手,但這裏這麽多英雄好漢,難道還怕了你不成?”這人聲音忽東忽西,難以捉摸,王師遠竟也一時無法確定他的位置,隻能暗自焦急。


    經這人一激,人群中又一陣吵鬧聲,有的譴責王師遠,有的叫囂著要報仇,有的大聲咒罵,卻又不敢強出頭,亂成一團。


    正在這個當口,人群後傳來一聲響亮的佛號:“阿彌陀佛。”


    聲音倒不是很大,卻有一種震懾人心的作用,方才還喧鬧無比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眾人分開一條道來,王師遠看到兩個少林武僧正手持長棍,緩步走來。


    來得近前,兩個武僧掃視了一下王師遠五人,宣了一聲佛號,道:“貧僧乃方丈座下弟子廣濟,這是貧僧師弟廣妙,請問哪位是王師遠施主?”


    王師遠趕緊迴禮道:“兩位大師有禮,在下便是王師遠。”


    廣濟凝神看了他一眼,道:“施主請隨我來,方丈已等候多時。”


    王師遠恭聲道:“勞煩大師帶路。”


    廣濟和廣妙宣了一聲佛號,轉身就走,王師遠等人緊隨其後,在場眾人竟沒有敢上前阻攔。


    忽地,人群中的那個聲音又傳了出來,“王師遠,你最好早點出來,別躲在少林寺裏當縮頭烏龜,爺爺還要跟你算賬呢。”


    少林的人已經下山迎接了,這人還如此不識好歹,王師遠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時,廣濟猛地轉頭,在人群中搜羅一遍,卻是沒有發現行蹤,隻能宣聲佛號,道:“事情水落石出之前,王施主都是我少林寺的客人,還請各位施主稍安勿躁。各位既然相信敝寺,就請耐心稍候,本寺方丈大師會還大家一個公道。”


    廣濟說完又靜候片刻,見那聲音沒有再出現,才轉過身,帶著王師遠等人一起往山上走去。


    眾人入了山門,繞過大雄寶殿,來到天王殿,方丈元音早已在裏間等候,廣濟和廣妙二人侍立於大門兩側,王師遠等人入內。


    裏間兩位中年僧人,身披袈裟,正立於大殿中央,其中一人身高六尺有餘,不胖不瘦,麵容莊嚴,一縷灰白胡須垂於下頜;另一人相比之下瘦了些許,但一雙眼睛神光充盈,麵色紅潤,頜下無須,臉頰兩側留有微須,看似年輕了一些。王師遠曾與元音有過數麵之緣,認得那位留有灰白胡須的僧人正是元音,趕緊趨前幾步,來到近前,恭敬施禮道:“晚輩王師遠見過元音大師。”


    元音看著他微笑著點點頭,絲毫沒有要為難他的樣子,宣了一聲佛號,攙扶著他的雙手,道:“王施主,自上迴在摘星樓一別,已有一年多的時間未見啦。”


    王師遠恭恭敬敬道:“大師醉心於佛法,晚輩不敢打擾大師清修。”說著,頓了頓,指了指身邊的幾人,介紹道:“大師,這是晚輩的幾位朋友。這位是江湖上人稱劍神的封塵,這是封兄的朋友,徐書婷姑娘,這是江湖上的冷麵美人石雯姑娘,這是晚輩的未婚妻子,顏敏,大師見過的。”


    王師遠介紹完畢,封塵等人便順勢見了禮。


    元音看了看眾人,點點頭道:“王施主的這幾位朋友可都了不得啊,任意一人在江湖上都是響當當的人物,沒想到今日竟齊聚我少林,正是一大幸事啊。來來來,我來給諸位介紹一下。”他指著身邊的僧人,道:“這是我戒律院的元空師弟。”


    戒律院乃是掌管少林上千號僧眾弟子刑罰的部堂,每一任首座都是剛正不阿、武藝超群的絕世高手,眼前的這位元空大師看上去其貌不揚,沒想到竟然如此了得,眾人不禁肅然起敬,紛紛行禮。


    元空一一還禮,笑道:“江湖上盛傳的年輕一輩高手中,往日裏見到一位也是萬幸,沒想到今日竟同時到了五位,更了不得的是,聞名不如見麵,今日一見,當知江湖所言非虛,各位施主年輕有為,真是江湖上的一大幸事啊。”


    王師遠等人聽著有些奇怪。山下那麽多人等著請少林審判自己,怎麽聽他們話的意思,好像在一直誇讚自己,他們到底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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