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目前所處的位置在太行山東側,隸屬武安,距離摘星樓其實隻有兩百多裏路程,但林長青不在樓內;並且在王師遠心中,顏敏才是頭等大事,因此不得不繞過衛州,直奔嵩山。


    王師遠、石雯、左一、左二四人,分乘四匹馬,一路向南狂奔,不到三日便已到達黃河岸邊。到得最近的集鎮再一打聽,說是近幾日鎮上渡河的船都被人暗中損毀,沒法過河;要想過河,還得等兩天,等鎮上百姓編一些竹筏才好過去。


    王師遠心中焦急,有心以輕功強行渡河,但看石雯、左一左二都麵露疲憊,又有些不忍開口,隻好改口道:“既然還要再等兩天,不如我們先找間客棧住下吧。”


    石雯點頭應是。四人找了一家客棧,要了四間房,又要了幾樣小菜,便坐在大廳之中邊吃邊聊。


    左一左二見王師遠心思沉重,心知他記掛著顏敏,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勸解,隻好拿些往日在江湖上行走時遇到一些趣事分散一下王師遠的注意力。王師遠哪還不知道他們的心意,便也盡力放下心事,聊一些開心的事。這樣一來,四人有說有笑,倒也開心自在。


    四人飯菜才吃一半,便見有一些江湖人士也走進了客棧,坐下他們隔壁,也要了幾個小菜,天南海北地邊聊邊吃。一開始,四人還未在意,及至後來,聽到他們提起最近少林寺的情形才不禁凝神細聽。


    原來,因著王師遠的事,整個滄州的武林人士,最近都已集結至少林,要請少林寺方丈元音大師主持公道;加上不知從何處散播的消息,王師遠最近會往少林一行,更是吸引大批武林人士來到少林,有的是來瞧熱鬧,有的是來給滄州武林人士助威,也有人的親朋好友被殺,有心要殺王師遠報仇,總之,最近少林成為整個江湖的焦點。


    王師遠聽到他們的對話,心中暗驚,他要前往少林,是因為顏敏身中孟婆針,這事隻有施展手段的林長青和封塵他們知道,他的行蹤是如何泄露的?


    王師遠心中越想越是擔憂。他擔憂的倒不是此時有多少人等著他自投羅網,他擔心的是若少林元音聽信眾人之言,哪怕隻是信了三分,那他還會幫顏敏拔出孟婆針嗎?


    顏敏到底在哪裏?


    他的心中忐忑不已。


    正當王師遠隔壁這桌人在討論王師遠滄州殺人,以及太行山殺人之事時,忽然又進來幾個人。前麵三人為兩男一女,後麵跟著三人,奇怪的是,後麵跟著的三人手中綁著鐵鏈鎖,被前麵一人攥在手裏。他們剛一進門,聽到那桌人說的話,眉頭一皺。後麵三人反應卻更是激動,直接越過前麵三人,來到那桌人前,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聲:“你奶奶的,在瞎嚼什麽舌頭,你哪隻眼睛看到王師遠殺人了。”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哪隻眼睛看到王師遠殺人了?”


    第三人也跟著道:“就是,你們看到殺人了?”


    這三個活寶,赫然就是江河三仙。至於跟他們在一起的,自然便是封塵、顏敏和段無涯。


    他們從大名城一路趕往少林的路上,也聽說了不少江湖中的傳言,說是石雯在太行山無故殺了不少人,王師遠更是為了維護石雯,不惜身受重傷,殺了太行八虎;說是二人無惡不作,一言不合就要殺人。


    江河三仙自從知道段無涯遇到的是封塵和顏敏,便有恃無恐起來。沿路隻要聽到有人議論王師遠的,必定主動惹事,他們心知反正有當今劍術第一的封塵在後麵撐腰,除非遇到幾個江湖中最頂尖的人物,要不沒人能傷害得了他們;封塵要遇到對手,段無涯和顏敏必然不能袖手旁觀,若是那樣,他們又正好有了逃脫的機會,因此這一路上,走走停停,一路雞飛狗跳。


    那桌議論王師遠的人倒也不多,也就四個人,一見江河三仙兇神惡煞一般,再瞧旁邊還有幾個人氣質非凡,便不想招惹是非,但大庭廣眾之下,又不便一言不發掉頭就走,其中一人便道:“這位朋友,我們跟王師遠往日無怨今日無仇,我們也隻是聽江湖傳言如此說罷了,至於是非曲直,我們兄弟未親眼所見,不敢妄言。”


    這人說話不卑不亢,並且已帶了息事寧人的意思,江河三仙雖有心鬧事,卻也不敢在此情況下胡攪蠻纏,隻能哼哼兩聲,道:“好吧,既然你們未曾親眼所見,最好還是別瞎嚼舌頭。”


    那四人抱拳道:“朋友說的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說著,這便想走。


    這時,旁邊一個一直未曾開口的綠衣男子忽然開口道:“你們雖未親眼所見,但江湖上見到的人卻也不少,難不成你們與那王師遠竟是一夥的,有心維護不成?”


    江河三仙中的翻江魚心中正自鬱悶,見這人出頭,心中暗笑,麵上卻裝作憤怒的模樣,道:“你又是誰?沒聽說過三人成虎,眾口鑠金之說嗎?明明是個傻子,卻在這裏給別人講道理,豈不可笑?”


    其他兩人立即附和。


    綠衣男子自視甚高,眼見自己被人如此擠兌,心中怒極,轉過身來,惡狠狠道:“你們幾個小子,好得很,我倒要看看,誰可笑?”說著,右手一抖,桌旁的大刀便被拿起,順勢一揮,直劈向翻江魚的腦門。


    翻江魚不慌不忙,雙手一舉,直接將手中的鐵鏈向上一擋,刀勢是擋住了,哪知一股大力從刀上傳來,登時蹬蹬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見有人動手,王師遠四人也不禁轉過頭來瞧瞧熱鬧,誰知他一轉頭,便瞧見了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


    再細一看,發現旁邊站著的竟是封塵,看二人親近說笑的模樣,王師遠湧過一陣酸楚和煩躁。


    王師遠他們迴頭看過來的同時,封塵、段無涯和顏敏也看到了他。隻是三人情緒卻是各異。段無涯無疑最是驚喜,他一直惦念著他的安危,如今見他安然無恙,心中自是喜悅;封塵卻是有一絲尷尬,同時,也鬆了一口氣;顏敏則更是複雜,似乎有些驚喜,又似乎有些不想見到這個人,具體什麽樣的情緒,連她自己也說不清。


    左一左二也看到了顏敏,心知此時不宜再讓江河三仙和綠衣男子吵鬧下去,二人拿起刀,各出一刀,便將綠衣男子趕了出去。這樣,眾人才有空相見,各敘別情。


    雙方聽到對方這段時間的處境,心中都湧過一絲不快。王師遠雖對封塵能維護顏敏周全心存感激;但同時又怨恨封塵明知顏敏失憶,卻在此關頭不知避諱。顏敏怨恨王師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的未婚妻,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卻又和石雯不清不楚。隻是,他們都把這一切埋在心裏,誰都沒有表現出來。


    段無涯看他們表情各異,似乎都各懷心事,不禁心中著急,卻又不明白問題出在什麽地方,隻好轉移話題道:“江河三仙這三個家夥,知道不少當初黎萬城他們的秘密,王兄,我把他們交給你,隨你處置。”


    王師遠看著段無涯,心中感激。他們非親非故,段無涯僅憑一腔赤誠,便多次相助,王師遠感激道:“段兄,你為我的事,多次奔波,我銘感五內。日後但有差遣,我必定隨叫隨到。”


    段無涯握著王師遠的雙手,道:“王兄客氣了,我們是朋友嘛。這都是小事,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他們正說著話,忽地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封塵,你給我出來。”


    乍聽這聲音,王師遠感覺似乎有一絲耳熟,而此時封塵的臉色卻忽然變了,變得極其難看。


    封塵緩緩站起身來,率先走了出去,王師遠等人緊跟了上去。


    客棧門外站著一個身穿火紅衣衫的女子,嘴唇和雙眉也塗了紅色,手中提著一柄無鞘的長劍,顯得極其妖豔而又魅惑。


    赫然正是徐書婷。


    江河三仙中的翻江魚一見來人是個正值妙齡的美貌女子,心思又活絡了起來,主動挑事道:“哪來的小妞,敢這麽跟封大俠說話,趕緊賠禮道歉,或許可以饒你不死。”


    封塵一聽頓時暗叫不好,還未來得及阻止,徐書婷一道淩厲的目光已經掃向了江河三仙,同時掃過來的還有一道劍光。


    眾人尚未看清徐書婷出手,翻江魚的咽喉已經多了一個劍孔,鮮血汩汩流出,當場身死。


    在場的除了王師遠、顏敏、封塵外,無人識得徐書婷,萬沒有想到她的武藝如此高強,更沒有想到,僅憑一句話,她就毫不遲疑地拔劍殺人,一個個都驚駭莫名。


    封塵素知徐書婷的脾氣,知道此時不宜與她爭執,隻能柔聲道:“書婷,我們迴去再說好不好。”


    徐書婷臉色發青,一甩衣袖,從袖中洋洋灑灑拋出一疊紙張,寒聲道:“為什麽要迴去說?你現在就跟我說清楚,這是怎麽迴事?”


    封塵隨手從空中抓起一頁紙張,隻看了一眼,便已麵如死灰。


    王師遠瞧得蹊蹺,也拿過一張看了起來,臉色頓時變得極其難看。


    其餘眾人也紛紛撿起一張紙看了起來,頓時嗡嗡聲不絕於耳,都在四下打聽內中情由。


    原來,這一疊紙張,每一張都是一幅畫,每一幅畫,僅寥寥幾筆,便勾勒出封塵和顏敏在一起的種種行為、神態;雖未有任何逾矩,可若是加以聯想,則更是曖昧得無以複加。


    徐書婷冷冷道:“怎麽不說話了?”


    封塵歎道:“我無話可說。”


    王師遠心中也歎了一口氣,雖然他內心也不痛快,但理智告訴他,封塵能夠照顧顏敏也算有情有義,自己理應感激才是;並且,時值替顏敏療傷的關鍵時刻,不宜在此關頭得罪徐書婷,若是她一言不合,拔劍相向,又不知要多生多少事端。


    王師遠上前一步,道:“徐姑娘息怒,這事說來話長。要不我們進去坐下慢慢談?”


    徐書婷一見王師遠在場,臉上神色變了幾變,腦中念頭轉了幾轉。她知道王師遠和顏敏的關係,見王師遠沒有動怒,便知內中或有內情,神色緩和少許,道:“說來話長,那就長話短說。”


    王師遠理了一下思路,道:“自從貴府出來後,我們遇上了雲飛兒和屠天罡,他們將敏敏擄走,又將我和雯姑娘打傷,後來我和雯姑娘被困於一處,封兄和敏敏被困於一處,今日剛在此相遇。封兄和敏敏修為不知為何被封印住,若無封兄一路照料,敏敏不知要多受多少罪,對此在下萬分感激。”


    徐書婷聽了,心裏怒氣又減了一分,朝封塵道:“你怎會被屠天罡他們捉住?”


    封塵聽她語氣,知她怒氣稍減,心裏鬆了一口氣,道:“王兄走後,你便一直閉關,克敵和小烈兩人玩得開心,我一人閑極無聊便想出去走走,哪知半路著了屠天罡的道。”


    徐書婷哼了一聲:“屠天罡,早晚要你死在我手裏。”她走到封塵近前,圍著他轉了一圈,一手在他身上連續點了八個穴位;又走到顏敏身邊,如法炮製,停下來才道:“好了,你們的修為封印已經解除了。”


    她又轉向王師遠道:“你們這是準備前往少林?”


    王師遠點頭道:“是。”


    徐書婷又問:“這裏距嵩山僅一百餘裏,你們為何不走了?”


    王師遠道:“近期渡河的船都已被毀,還得再等兩日才有竹筏過河。”


    徐書婷道:“區區黃河,竟要耽誤這麽久?我們先走,不想落下的就趕緊跟上。”說著,不由分說,抓起顏敏的手便已飛掠而去。


    王師遠和封塵對視一眼,均知徐書婷雖然怒氣稍減,但卻決未罷休。他們簡單跟石雯、段無涯交代兩句便拔腿跟了上去。


    段無涯瞧著少了翻江魚的江河三仙,不禁有些黯然,呆呆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有些發愣出神;石雯則是遲疑片刻,交代左一左二兩句,也跟了上去。


    王師遠倒沒想到,徐書婷的劍法威力絕倫,輕功也是如此了得;徐書婷帶著顏敏,竟然僅憑一塊木板點了兩點便過了黃河,到得黃河對岸,王師遠和封塵才堪堪追上,並把徐書婷攔下,這會兒石雯也趕到了。


    王師遠道:“少林我們肯定是要去的,隻是這次少林聚集了不少意圖對我不利的江湖人士,徐姑娘還是避開為好。”


    徐書婷瞥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你都說了是對你不利,幹我何事。我隻是要親眼看著這位顏姑娘的孟婆針被拔出,恢複記憶而已。”說著,她若有意若無意地看了封塵一眼,封塵仰頭看天,當做什麽也沒有看到。


    王師遠道:“既然徐姑娘執意同行,那我們還是找幾匹馬吧。”


    當下,眾人在附近找了幾匹馬,一起前往嵩山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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